第83章 第八十三章(1 / 2)
有時候宋枝蒽自己也納悶,她臉皮怎麼就那麼薄。
明明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可麵對祁岸溫聲軟語的逗弄,她還是無法自然地應對。
也虧得祁岸這話是體貼她,她才不至於麵紅耳赤。
化完妝後,宋枝蒽乖乖把祁岸帶上來的早午餐吃掉,隨後又被祁岸投餵了兩片消炎藥,說消腫能快一點。
他這人一直都這樣,做什麼事都坦坦盪盪,壞也壞得坦盪,所以格外惹人心動。
大概是關係突破後,廉恥心也越來越不重要,兩人出發前,祁岸又壓著她在沙發上親了會兒。
宋枝蒽無奈之下,隻能上車後又補了一遍唇膏。
雖說昨晚已經經歷過緊張忐忑的一路,但這次還是不大一樣,這次畢竟是見祁岸的父親,也就是他本質上最親的人。
知道她內心忐忑,祁岸一直牽著她的手,語調輕鬆地安撫,「別擔心,又不需要你做什麼。」
宋枝蒽看他,「真不需要?」
祁岸慵懶靠坐在座位上,勾著嘴角痞裡痞氣的,「不然呢?帶你去看他已經很給他麵子了。」
「更何況,」他好整以暇道,「我帶你過去又不是孝敬他,而是告訴他,我祁岸從今往後有主了。」
宋枝蒽沉默一秒,朝上翹了下嘴角。
這話倒不是什麼哄她開心的甜言蜜語,而是實話。
祁岸從根本上就沒指望祁家接受宋枝蒽。
甚至一開始他就盤算好,如果祁家有任何人讓宋枝蒽不開心,他就直接帶宋枝蒽離開,反正他幾個關係好的叔叔,酒店開得風生水起。
不過事實證明,他在過多擔心,最起碼以現在祁家兩位老人的態度來看,他們沒有不接納宋枝蒽的意思。
祁仲卿就算態度再怎麼強硬,也始終硬不過兩位老人。
有他這番話,宋枝蒽心情漸漸鬆懈下來,臉上的笑容也變成開心。
祁岸捏了捏她的手,「笑什麼呢。」
宋枝蒽偏頭看他,「就是覺得,咱倆還挺配。」
祁岸煞有介事地揚起眉,「哪裡配,展開說說。」
宋枝蒽輕抿唇,「就……咱們倆跟父母的關係都不太好。」
與其說不好,還不如說是生分。
宋枝蒽年少遲鈍,如今想到自己的父親,更多都是後知後覺的恨意,恨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不好,也恨他為什麼即便走,都走不乾淨,反倒讓她這個不疼不愛的女兒替他受苦。
而對於李望秋,宋枝蒽更多的是無話可說。
即便李望秋在她辭職後,一直試圖聯係她,可宋枝蒽一次都沒有搭理過。
也正因為這,她才覺得自己並不「孝順」。
宋枝蒽幾分失笑,「如果你的家庭關係好,我可能還會擔心,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孝順——」
話沒說完,宋枝蒽就被祁岸拉著摟進懷中。
祁岸下巴頦兒抵著她柔順的發頂,嗓音沉磁溫柔,「別整天胡思亂想,就算我家庭關係好,我也不會覺得你不孝順。」
為了杜絕宋枝蒽這個「不健康」的想法,祁岸語氣難得鄭重,「我喜歡你,跟你漂不漂亮,孝不孝順,全都無關,我喜歡你,就隻因為你是你,明白嗎?」
宋枝蒽怎麼會不明白。
她比誰都明白。
嘴角浮起清甜的笑,宋枝蒽微微仰頭,眨巴著眼看他,「我也是。」
「……」
「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都一樣喜歡你。」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沒多久就到了祁仲卿養病的私立醫院。
這家醫院專門為有錢人服務,醫療設施和環境肉眼可見得高端和素淨,得知祁岸和宋枝蒽今天過來,祁仲卿的助理早早來迎接。
前往病房的路上,他還大致把情況告訴了兩人,跟老太太電話裡說的一樣,祁仲卿是惡性腫瘤,已經做完了手術,但是以後還有復發的可能,具體能撐多少年,誰也說不清楚。
也正因如此,今天老爺子和老太太才親自去廟裡給他祈福。
助理說的時候,宋枝蒽一直看著祁岸的臉色,她原以為祁岸會毫無動容,但祁岸鋒冷的眉眼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沒有人會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血親。
祁岸隻是看著疏冷淡漠,但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有血有肉。
或許是因為心疼他,宋枝蒽在這刻莫名鼓足勇氣,在病房門打開的時候,沒有任何遲疑地跟隨祁岸一同進去。
如想象中一樣,祁仲卿的病房確實足夠奢華頂級,隻是該養病的地方,卻依舊難以擺脫繁忙的公務,三個人進去的時候,祁仲卿還在跟秘書處理合同。
直到聽到助理的說話聲,才抬起頭朝祁岸的方向望。
這是宋枝蒽第一次見到祁仲卿。
很神奇的是,這個年過五十的中年男人,居然真的和她想象中差不多。
和祁岸一樣冷厲俊朗的眉目,但看起來遠比祁岸正經威嚴,又有種飽經滄桑的乾練,隻是因病原因,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要蒼老一些。
可即便如此,也能讓人從中看出他年輕時的風姿。
在宋枝蒽默默打量他的時候,祁仲卿也在打量宋枝蒽,或許沒到當年那張合照裡,資質平平臉上還有胎記的小姑娘,能出落到現在這副模樣,他稍稍有些驚訝。
但這瞬的驚訝,很快就轉變成對祁岸的關注,「怎麼就隻有你們過來。」
到底是生分了好幾年的父子,祁仲卿已經盡力寬厚,但說出來的話還是不怎麼中聽。
就好像在說,我可不想單獨見你。
偏偏祁岸也和他對著來,冷冷一笑,「你以為誰都有時間來看你麼。」
宋枝蒽捏了捏祁岸的手,示意他注意語氣。
哪曾想,向來脾氣火爆的祁仲卿非但沒生氣,還讓助理帶兩人坐下,「吃飯了麼。」
即便坐下,祁岸也牽著宋枝蒽的手沒鬆開,他沒接下話茬,而是問他,「病房怎麼就隻有你自己,你那小老婆和兒子呢。」
話裡明顯的輕蔑。
宋枝蒽也是在昨晚事後,兩人抱在一起促膝長談的時候,才知道祁岸還有個弟弟,這個小孩兒現在差不多四歲,他連麵都沒見過。
他父親的這個小老婆,當初更是跟祁仲卿偷偷好了好多年扶正的。
祁仲卿在商界有頭有臉,是出名的企業家,也是有名的慈善家,他的人生履歷無疑是成功的,但這並不意味他的私生活也多麼清正。
他這種階層的有錢人自始至終都擺脫不了那套活法,祁岸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父親。
在外人麵前,他多麼偉光正,可回到家,他卻和易美茹各玩各的。
對祁岸來說,他並沒有一個好父親的模樣。
可祁仲卿卻熱衷於扮演一個好父親的角色,為他籌劃這籌劃那,甚至為了讓他聽自己的擺布,不惜攪亂他的人生。
曾經的祁仲卿永遠都意識不到,他是怎麼將祁岸親手推開的,直到病來如山倒。
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這輩子最失敗的是什麼。
他最愛的那個兒子,成了最恨他的人。
而這種感覺,在祁岸坐在他麵前的一刻,感受的更為深刻。
祁仲卿知道他在諷刺自己,但還是語調平和,「我嫌他們吵,就不讓他們來了,自己一個人待著也很清淨。」
宋枝蒽莫名從這話聽出一種遲暮老人的意味。
祁岸喉結微滾,也顯然有同樣感受。
祁仲卿難得笑笑,「就是趕得時候不巧,你們要是晚來幾天,我還能出去招待一下你們。」
即便知道這會兒自己不應該說話,但宋枝蒽還是鼓起勇氣,擅自接了祁仲卿的話,「我們已經吃過了,謝謝叔叔關心,當下的情況,還是叔叔您的病要緊。」
她說這話的瞬間,祁岸跟祁仲卿一同朝她看來。
祁仲卿是意外,祁岸則是意外中帶著些許另眼相看。
再然後,祁仲卿親眼看到祁岸寵溺地笑了下。
與他看自己時不同,這刻的祁岸,眼裡是有光的。
祁仲卿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也許被這一瞬深深撼動,祁仲卿在那天,和宋枝蒽說了不少話。
而原本應該擔當主角的祁岸,卻始終在旁邊沉默著。
祁仲卿問了宋枝蒽許多,比如關於她的家庭,學業,和現在的生活,語氣並沒有摻雜任何情緒,而是平鋪直述地了解。
宋枝蒽也回答得不卑不亢,完全不再是幾年前,那個電話裡茫然無措的小姑娘模樣。
對話就這麼進行了沒多久,宋枝蒽手機響了。
是個不認識的來電話號碼。
宋枝蒽表情略有些為難,是祁仲卿開口,「沒事,你出去接,我也正好和祁岸單獨聊聊。」
宋枝蒽也不傻,乖乖笑了下,起身要離開。
祁岸倒也沒攔著,隻是在她出門後多看了眼。
還是祁仲卿把他拉回神,「這姑娘,比我想象中優秀很多。」
兩父子之間的話題,似乎就隻有關乎到宋枝蒽,才能對上話頭,祁岸沒有剛進來的敵意,沉聲一笑,「她一直都很優秀,隻是你一直用有色眼光看待她。」
一個窮人家的小姑娘,姿色平平,企圖通過祁岸攀龍附鳳,光是聽著就讓人生厭。
然而當他親眼見到宋枝蒽的時候,才明白,那些描述都與她無關,也明白,為什麼祁岸非她不可。
她有一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聰慧伶俐,又有一種美而不自知的純粹和謙卑。
她跟祁岸,一個張揚一個內斂。
沒有比誰能更像她一樣,治愈和溫暖祁岸。
什麼家室,什麼門當戶對,遇對了人,其他一切都變得無足輕重。
大概是人走到生離死別這步,總會放下諸多執念,祁仲卿點頭,「挺好。」
祁岸沒想到這種話會從他父親的嘴裡說出來,神思一瞬凝滯,祁仲卿又說,「這三年,我應該早點過去見你一麵。」
……
宋枝蒽從病房離開後,並沒有去太遠的地方。
電話一遍遍打得急,她隻能在就近選個安靜的地方接通。
其實一開始,她想過不接的,因為這幾天,李望秋一直有找她,可當時那種情況,她也隻能給祁岸父子留下空間。
隻是沒想到,宋枝蒽硬著頭皮一接通,聽到的卻不是李望秋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的女聲。
女生聲音禮貌又欣然,「您好,請問是宋枝蒽嗎?」
宋枝蒽愣了愣,「是,請問您是?」
女生聽到是她,立馬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北川大馬術隊的副主席,之所以聯係她,是希望她能幫忙勸勸祁岸,參加九月份的馬術比賽。
宋枝蒽聽著她的說話方式莫名耳熟,想起什麼,問她,「你是在學校門口和祁岸加過微信的女生嗎?」
女生很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宋枝蒽心下了然,「那次我就在附近,無意識聽到你們說話。」
女生沒什麼心機,心裡想的都是怎麼勸祁岸入隊,順著話茬就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說找宋枝蒽也是逼不得已,因為祁岸在通過她微信申請後沒多久,就把她刪了。
理由是,怕女朋友不高興。
於是該女生就覺得是不是宋枝蒽誤會了什麼,也借著聯係不到祁岸的機會,想通過她這邊來說服祁岸。
宋枝蒽倒沒想過她那會兒隨口的質問,還真讓祁岸有所行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兩人溝通了下,宋枝蒽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試試看吧,至於他答不答應,我也不好跟你保證。」
女生大為驚喜,「真的啊,那太謝謝你了!!!」
電話掛斷,宋枝蒽心情稍稍平復。
又莫名有些雀躍。
這種雀躍,一方麵是因為,「祁仲卿」這塊重擔,好像已經在無形中被她和祁岸化解,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真的很希望祁岸可以放下心結,重新回到賽場。
宋枝蒽莫名覺得,祁岸也許會聽她的話。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確實是沒錯的。
當天祁岸從病房出來後,這場見麵就結束了,祁岸狀態看起來比來時要輕鬆一些,卻又有些無法言說的沉重。
回去的路上,變成宋枝蒽牽著他,等著他對自己敞開心扉。
似是在想著怎麼跟她說,祁岸好一會兒才開口,「他跟我道歉了。」
宋枝蒽默默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祁岸垂下長睫,驀地一笑,「我發現我早就不恨他了,我隻是埋怨他,為什麼從來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思考。」
宋枝蒽與他十指相扣,「可能,他隻想給你最好的,隻是找錯了方向。」
祁岸勾勾唇,「我以後一定不要做這樣的父親,我隻要我的孩子健康快樂。」
說話間,他眸色玩味地看著宋枝蒽,「你覺得可以麼?」
宋枝蒽沒有讓他的調戲得逞,而是正兒八經道,「你想孩子之前,是不是先想一想自己的事。」
祁岸挑眉,把她扯過來抱著。
宋枝蒽香香軟軟,抱起來手感格外好,祁岸埋在她頸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被治愈。
宋枝蒽卻拿出說正經事的態度,「那個馬術隊的副主席,給我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