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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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上午第二節英語大課。
葉然神情凝重的站在教室後門口,深吸一口氣,前進一步……又後退一步。
身邊不時有同樣上這節大課的同學們經過,下完大雨,天氣又變的悶熱起來,大教室裡開著空調,扇葉發出細微的響聲。
葉然手裡拿著書,心情鬱卒。
雖然前幾天才下定決心,下次上課的時候要和沈時坐同桌,但看到沈時周圍一圈人,他還是打了退堂鼓。
沈時就像是發光源,不論走到哪身邊都有跟隨者,金融係的同學們坐在他前後,似乎正在和他說話,氣氛看起來很和諧。
……說不定這次會有人坐沈時身邊?
葉然不由想到。
萬一真的有人願意和沈時坐一起,他再不識眼色的摻和過去,多尷尬。
他抬頭看了眼鍾,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鍾。
那就等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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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庭翻著書,不時看一眼斜前方的沈時。
沈時坐姿慵懶,兩條長腿鬆鬆垮垮的抵著前座。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夾克,狹長幽深的鳳眸漫不經心的眯起,長指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麵,這副模樣,讓於庭不由想到了等待獵物上鈎的獵人。
「你乾嘛呢?」他到底還是藏不住話,出聲問:「這幾天看你都怪怪的。」
沈時翻著書頁:「有嗎?」
「當然有!」
於庭和沈時同樣出自a省省實驗,兩人高一起便是火箭班同學,他深知沈時出眾的外表下有多冷漠,從知道沈時入校引起轟動起,他便一直在擔心哪天會不會聽到沈時的全校通報。
原因不亞於打架、鬥毆、欺負同學之類。
「前幾天同校的學長學姐組織聚會你也不去,你不去就算了,大前天還遲到早退,你別是上大學飄了吧,」於庭又看一眼他身邊的空位:「而且以前沒見你這麼事兒逼啊,身邊還不能坐人了。」
「給人留的。」沈時說。
於庭差點沒坐穩:「我靠!你什麼情況……?」
還會特意給別人留位了?
也沒見他對班裡哪個同學另眼相待啊。
沈時沒有答話。
於庭撇撇嘴,餘光瞥見前排一個身影:「欸,你前麵四排那個男生,看見沒?」
沈時抬了下頭。
男生留著半長發,脖子上戴著黑色chocker,似乎察覺到身後的視線,他回頭看了眼,冷漠厭世的臉上頓時露出點笑。
沈時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眼尾卻依舊緊緊的注視著後排蹲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葉然正在玩手腕上的手表。
表帶被他拆來拆去,幾秒後,他突然停下動作,憂愁的嘆了口氣。
「……你笑什麼呢?」於庭的聲音扯回了他的注意。
沈時收回視線:「怎麼了?」
於庭說:「我讓你看的那個男生你看見了嗎?藝術係大二的,去年考試沒及格,今年重修,旁邊坐的那個是他男朋友。」
沈時目光一頓:「……男朋友?」
「對,都有男朋友了,前幾天還來加我室友的微信,說是要和他約,」於庭縮了縮脖子:「搞藝術的就是不一樣,玩的真花。」
「別以偏概全,」沈時不由蹙眉,目光掠過前排那兩個依偎在一起,顯得很甜蜜的身影,聲音緩緩低了下來:「不是所有學藝術的都這樣。」
「怎麼不是了,他們學藝術的十個男的九個基,還有一個05,眾所周知的事了。」
沈時眉頭蹙的更緊。
他這樣的反應,讓於庭不由有了一個猜測。
「我靠……」於庭吸了口涼氣,「你不是恐/同吧?」
「叮鈴鈴——」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
後門口的葉然起了身,猶豫片刻,還是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走在大片大片的陽光下,頭發烏黑,皮膚白而乾淨,身形是極具有少年感的清瘦修長。
電光火石間,沈時鬆開緊蹙的眉宇,冷冷掃了於庭一眼:「閉嘴。」
什麼gay不gay。
世上沒有這麼絕對的事。
葉然已經走到他身邊的過道。
英語老師在講台上喊:「同學們,趕快找位置坐下啊……」
「沈時。」
沈時指尖不自覺地一顫,聽葉然小聲問他:「我能坐你旁邊嗎?」
「可以。」
他安靜兩秒,神色自若的起了身。
葉然從他身邊經過,抱著書的手腕細瘦白皙,漆黑的表帶纏繞在其上,像一個簡略版的chocker。
「謝謝。」葉然偏頭沖他笑了下。
他笑起來很好看,眼下的臥蠶漂亮清晰,眸光純然,像溫柔的溪水蔓延浸開。
沈時重新坐下。
幾秒後,他閉了閉眼。
「沒事。」
*
英語課是大課,兩節課連在一起上。
下課鈴響,葉然緊繃了一節課的身體緩緩放鬆,他想找個話題和沈時聊一聊,畢竟上次送他回寢室後,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對沈時說一句謝謝。
他張了張口:「沈……」
「喝水嗎?」沈時忽然問他。
葉然一愣,看了眼自己空盪盪的水杯,「你要去接水嗎?一起吧。」
「不用,」沈時道:「我幫你。」
不等葉然說話,他又問:「喝熱的溫的?」
葉然:「……溫的。」
沈時嗯了聲,拿著兩個杯子離開教室。
他一走,周圍的空氣似乎都開始流通。
葉然有點扌莫不著頭腦,不明白今天的沈時是怎麼了,像是遇到了難題,周身氣壓極低,不時還會蹙一下眉。
「嘿,同學。」
肩膀被輕輕碰了下,葉然轉頭,身後一個麵相白淨的男生正好奇的盯著他,嘴角還掛著友善地笑:「你好,我叫於庭,是沈時的同班同學,你是……?」
「哦,我叫葉然,是沈時的室友,」葉然笑了下,「我不是你們金融係的,是藝術係的。」
這話一說出口,葉然便發現男生的麵色變了幾變,最終定格在恍然大悟上。
「……藝術係啊,」於庭道:「真有緣分,我聽說你們藝術係寢室大部分在北邊。」
葉然點頭:「確實大部分都在北邊。」
他是整個藝術係唯一的例外。
於庭:「你們寢室隻有你是藝術係的嗎?」
「嗯,我們寢室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計算機係,一個是文學係,」葉然若有所思,盯著於庭看了看:「大家人都很好。」
於庭撲哧一樂:「人都很好……沈時也很好嗎?」
葉然這下終於確定了。
這個於庭對沈時很感興趣。
每句話看似沒有沈時,實則處處都離不開沈時。
但他也能看得出來這種興趣是友善的,而不是論壇和貼吧裡那種恨不得把沈時祖宗十八代都扒出來的惡劣興趣。
想到這,葉然不禁正襟危坐,努力幫沈時在同學麵前刷好感度:「對,沈時雖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近,實際上人很好的。」
他實話實說:「上星期我半夜突然發燒,是他送我去的醫院,前幾天下大雨,也是他送我回的寢室……」
於庭慢慢長大嘴巴,白淨的臉上做出了一個堪稱「裂開」的表情。
葉然直覺有哪裡不對,漸漸熄了聲。
「在說什麼?」
沈時已經從外麵回來,他把水杯放到葉然桌上,溫水接了八分滿,盈盈晃動,藍色玻璃杯的杯身上倒映出沈時的臉,隻是出去了一小會兒,他身上的溫度便有些高。
黑色t恤熱騰騰的,不經意貼到葉然的胳膊,葉然還沒反應過來,沈時便迅速直起了身,對他道:「抱歉。」
葉然:「?」
葉然:「啊?沒事。」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