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少爺中暑了,不如我們送他上路吧(2 / 2)
但既然沉廷揚是個抗清義士,那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敬他的民族氣節好了。
另外,想清楚這些來龍去脈後,沉樹人內心的抗清決心,也進一步堅定了——歷史上,沉廷揚兵敗殉國時,他全族連家丁在內七百餘人,也都沒有投降,全被韃子殺了。
所以別看沉樹人奪舍了一個有錢大少爺、貌似很賺。但他責任也大,必須玩命抗清,沒有別的選擇,否則就是全族七百口被殺光的下場。
……
另一邊,沉廷揚在發現兒子終於醒來後,果然大喜過望,別的煩惱都暫時拋在腦後,連聲對醫生道謝:
「先生真乃杏林聖手,想必犬子很快便能徹底痊愈了吧。也多虧鄭賢弟急公好義、尋醫贈藥,日後……」
沉廷揚後半句話是轉向那個絡腮胡男人說的,但他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沉兄何必急切,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世侄就算醒了,不得好好調養上幾個月?王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那醫生猶豫了幾秒,附和道:「沉公子身高體胖,邪火鬱滯。用藥後,雖然表麵上發散了些,但酷暑將至,還是要小心。」
這話符合醫理,讓人沒法質疑。
絡腮胡男聽了,扌莫著胡渣子哈哈大笑,對沉廷揚一拱手:
「沉兄,你看王先生也這般說,你還是考慮考慮。禮物我就留下了,就當是給世侄的藥資。天色已晚,我就告辭了,不耽誤世侄調養。」
沉廷揚表情尷尬,但也不敢反對:「實在是有勞賢弟了,犬子哪受得起這等禮遇。今日他剛醒,難免禮數不全,來日定讓他登門回拜。」
說著,沉廷揚隻好先把客人和醫生送出去。
沉廷揚一離開,房中的侍女連忙湊過來,給沉樹人揉月匈擦汗,心疼地噓寒問暖:「少爺您可醒了,這幾日可嚇死我們了。」
沉樹人無心美色,隻想多了解情況,就順勢問道:「頭還有點暈,昏迷前的情形都記不清了,我如何得的病?剛才的客人是誰?」
為首的侍女名叫青止,聞言不由一愣,隨後嘆道:
「還不是您想要一萬兩銀子,買那個梨香院唱曲的姐兒做妾。老爺不肯,你就鬧別扭,不知怎麼就中暑了。
外頭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您病倒後,剛巧南京國子監來信,說是朝廷優恤承運士紳、官員子弟,請你去南京,那客人或許跟這事有關。」
一萬兩買個唱曲的?!他聞言不由暗暗咋舌,這舌頭是金子做的還是嘴唇是金子做的。
不過這都是沉林犯下的荒唐,不關他沉樹人事兒,大概知道就行了,他也不想多聊。
青止便乖巧地打住這話題,又問少爺餓不餓,去廚房弄了一碗蝦子陽春麵。
沉樹人喝了幾口清湯,覺得舒服了些。
另一邊,沉廷揚也送完了客人,回屋查看兒子情況。見兒子能吃東西了,他也安心了些,揮手把侍女們都趕走。
沉樹人放下碗,琢磨著該說些什麼:「孩兒之前確實奢靡……好在如今已想通了。」
沉廷揚苦笑著擺擺手:「以後不許再作踐自己!銀子算什麼,關鍵是你還沒娶妻,不能太招搖納妾。
罷了,這些都是小事。唉,原本收到國子監邀請,要送你去南京。如今隻好先慢慢養病,真是耽誤大事!」
這已是沉樹人第二次聽人提到國子監。
他心中暗忖:既然如今是崇禎年間,時間已然不多了,要拯救漢人文明,他肯定得盡快往上爬。
去國子監讀書純屬浪費時間,但如果作為一個買官布局的跳板,占著茅坑不讀書,倒是可以考慮。
沉樹人便試探著表明心跡:「孩兒這病好得快,耽誤不了。」
沉廷揚倒沒拿兒子當外人,毫無防備地長嘆:「晚了!」
沉樹人不由暗暗警覺。
剛才他便覺得沉廷揚行事透著一股怪異,比如他和那訪客看似稱兄道弟,但仔細揣摩兩人的潛台詞,不難聽出其中暗藏的交鋒。
他眼珠子一轉,問道:「父親,不知剛才的貴客是何人?」
這個問題沒什麼好隱瞞的,沉廷揚就直說了:「那是福建來的鄭鴻逵鄭都司。知道福建海防總兵鄭芝龍吧?鄭都司就是他四弟。」
沉樹人沉吟道:「父親剛才說『晚了』,莫非是那位鄭都司阻撓、不希望父親送我去南京麼?還是說,是鄭芝龍在背後阻撓?」
「你聽出來了?」沉廷揚略感意外,不過也沒多想。
沉樹人見猜中了,連忙追問:「我們沉家的事,與他鄭芝龍何乾?父親為何要怕他?」
沉廷揚下意識自辯:「我怎會怕他!我是擔心一時不慎誤了大事!算了,國家大事和你說了也不懂,你先好好養病吧。」
沉樹人知道信任不是一下子建立的,便暫且退讓一步:「既如此,那封國子監的書信,我想親自看看,這總可以吧?這關係到我將來的學業。」
沉廷揚轉念一想,這倒是無妨。
送兒子去南京這件事,他前後收到了一暗一明兩封信。
暗的那封是楊閣老送的,已經被他燒了。
明的那封是南京國子監司業寄的,純粹公事公辦,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陰謀。
於是他隨口答應:「既然你想上進,一會兒我讓沉福送到你書房來,你先歇著吧。」
說罷,他就要轉身離開。
「父親,孩兒還有一事相求。」沉樹人連忙喊住他,趁機提最後一個要求。
沉廷揚回頭:「又怎麼了?」
沉樹人:「我雖尚未及冠,但既然要入國子監,還當有個表字。剛才思量了一番,以為『樹人』不錯,還請父親賜予此字。」
沉廷揚想了想,點點頭:「你既名林,取這字倒也貼切。管子曰『十年樹木,終生樹人』,望你好自為之,對得起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