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1 / 2)
是夜,京州仍在下著雨。
葉挽卿帶著戚燼,他們花了一個時辰趕到曉君闌所說的地方。
京州城外原先受瘟疫的影響死了不少人,此時狀況好轉,路上卻不乏有屍骨,屍骨陳在路邊將近一個月,已經變成了累累白骨。
葉挽卿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此時仍在下雨,寒氣撲麵而來,地麵的泥土很濕潤,許多屍骨陷在泥地裡。
這邊荒涼,夜間陰林裡籠罩著鬼氣,他的修比以前好上太多,如今能夠不怎麼受鬼氣的影響。
「一會我和曉君闌過去,你在外麵等著,如果有什麼不對給我傳音。」
戚燼在外麵應了一聲,人靠在門邊,說道,「世子,為何方才不跟曉劍神一起。」
不過一段路,這兩人還非要分開走,一前一後,明明隔得不遠。
葉挽卿:「此事不必你操心……那那副病歪歪的樣子,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戚燼好一會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才道:「世子,你有沒有注意到長老會的人,他們前兩天過來,一直在城中待著。」
葉挽卿自然注意到了,那日他還和蕭不易說了,他不明白戚燼為何突然提這個,「注意到了,怎麼了?」
「今日我們出城的時候,長老會的人特意問了我們去哪裡。」
「原先城中已經限行,但是他們還是放我們過去了,我覺得有些古怪。」
長老會辦事不需要經過城主同意,按理說他們應當會被留下來。
葉挽卿靠著車壁,他閉上眼,這事很容易理解。如今長老會在查邪咒,放他們出去,自然因為他們是懷疑的對象。
若是猜的不錯,說不定現在有長老會的人在暗中跟著他們。
「不必管那些,我們先把邪咒的事解決了。」
他腦海裡浮現出來曉君闌的身影,現在的曉君闌人不人鬼不鬼,他不想再跟曉君闌有牽扯。
馬車晃晃盪盪,一路行至城外的地宮,在陰林前停下,葉挽卿下了車。
夜間下著小雨,陰林幾乎遮蔽雲月,這裡光線昏暗,曉君闌比他們先到一步,撐著傘在不遠處等著他。
「你在這裡等我。」葉挽卿這麼交代戚燼一句。
他去了曉君闌那裡,曉君闌的黑袍如墨染一般,又像是深層的血堆積在一起,與暗夜天然融在一起。
陰林枝椏在半空中交縱,黑色的烏鴉發出古怪的叫聲,深處展現出一角陳舊的古跡與枯骨。
曉君闌黑靴踩在泥地裡,上麵分毫沒有濺到泥濘。他過去時,曉君闌朝他伸出手。
「小挽,此地多陣法,我牽著你。」
葉挽卿不大情願,他對上曉君闌眼底,原先曉君闌眼底還是有光的,如今卻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裡麵暗無天日,什麼都沒有了。
他略微擰眉,看了眼遠處的山路,一片樹葉落上去,瞬間被無形地陣法震得粉碎。他把手放進曉君闌掌心。
曉君闌牽著他,那把竹骨傘上是淺淡是蘭花紋路,墨蘭在傘邊沿盛開,雨水像是滴下來的墨汁。
他們兩人踏進無形的結界之中,裡麵風聲蕭瑟,空氣中非常安靜,恍若沒有活物。
曉君闌的手指很涼,冰的像是寒玉,他感到有些冷,指尖略微縮了下,他這麼一動作,曉君闌注意到了。
「是不是冷。」曉君闌低頭看他,眉眼斂著,掌心慢慢地湧上來熱度,熱度將他的指尖包圍,他沒有那麼冷了。
葉挽卿沒有說話,這山上的空氣也是濕冷的,外麵明明在下雨,這裡卻沒有,厚厚的雲層遮擋住月色,往前是地宮的入口。
他們兩人一起走著,曉君闌牽著他避開陣法,無形地威壓向周圍蔓延,他不知曉是曉君闌踏足的緣故,才讓這座山安靜下來。
「小挽,解了邪咒之後……你還會見我嗎?」曉君闌問他。
葉挽卿麵上沒什麼表情,「我不想見到你,若是我去見你,興許是要你的命,你最好不要想我見你。」
曉君闌似乎是笑了,他今日麵容格外明艷,像是壁畫上跑出來的艷鬼,興許是修了邪術的原因,眉眼若畫朱唇玉麵,俊朗又殊艷。
「我有一些話……從來未曾對你說過。」
「你日後不願意見我,今日我便都告訴你。」
曉君闌眉眼仿佛被遮掩,一字一句嗓音很輕,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陳舊的記憶剖出來。
「我初見你……是在倀鬼巢穴,那時便很喜歡你……小挽似乎天生吸引我,總是讓我移不開目光。」
「我在劍祖門下,劍祖曾告誡我不可妄動情愛,天生劍骨通常意味著需要斷情絕愛,若我動了情念……便會有劫數在等著我。」
「我謹記在心,入劍南山莊認出你卻未曾和你有交集,那時候長老讓我教人練字,我不知道是你……直到我重新見到你。」
「我忍不住……忍不住還是喜歡你,但是那時候我未曾將你放在心上……我一直在為清酒尋純質靈根。」
「那時候我不知道你便是純質靈根,直到屬下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哪怕我後來後悔了……還是沒辦法挽回。」
「我沒有保護好你……你的遺體,你的鳳凰血,都在我院子裡。」
曉君闌停下來,沉如枯井的眼裡倒映著他,嗓音低了幾分。
「小挽,我隻想問一件事,若是我未曾帶你去京州……我們能不能重來。」
葉挽卿一直聽著,他沒有打斷曉君闌,那些陳舊的記憶在他心裡褪色,他以為自己應當忘了,卻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意思是如果當初沒有選擇帶他去京州,他知道後會不會重來?
哪怕曉君闌輕視過他、欺騙過他。
這個假設在他腦海裡轉了一遍,他對上曉君闌眼底,興許是許久未曾想起來,今日舊事重提,他的心仿佛又被紮了一刀。
他那腐朽不堪的內心早已血跡斑斑,隱藏起傷口露出柔軟光滑的表麵,內裡卻已經完全壞掉了。
「這種假設沒有意義……人人都會說如果,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
「事已至此,我們的結局早已注定。」
「我們並不合適,曉君闌……我已經捅了你好幾次,你還想我再捅你一次?」
「我不會對你心慈手軟,我恨你。」
葉挽卿嗓音平淡,他有些驚訝他居然會這麼平靜的說出來,這也是他心裡的想法。往事不可泯滅,不說曉君闌挖他靈根,單單是他們在一起時,關係便是不對等的。
那時候曉君闌拿他當玩意兒,他卻是切切實實地歡喜,想要跟曉君闌過一輩子。明明都打算帶曉君闌回去定親,曉君闌卻讓他陷進絕望裡。
他好不容易重生,曉君闌卻又過來騙他,一次又一次……他們兩人是一攤算不清的爛賬。
他最恨有人欺騙他。
曉君闌三番兩次明知故犯,若是真的在意,又怎麼會做對方厭惡之事。
他眸中清明平淡,心口浮上來淡淡的疼,這些傷都會好,他不會上第二次當。
談話結束,他們也到了地宮入口,葉挽卿沒去看曉君闌,他在到之後立刻便鬆開了曉君闌的手,和曉君闌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曉君闌麵容蒼白,眼睫垂著,興許是地宮這邊能夠進來月色,他恍惚看見曉君闌紅了眼。
「我知曉了……小挽,接下來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麵。」
「長老會是過來查我的,有人早就盯上了我,今日出來已經暴露。」
「之前我教給你的劍法……都是適合你的,你不要因為我而苛待自己。」
「日後……日後若是有機會再見,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葉挽卿沉默著沒有回復,他不想給曉君闌留任何希望,選擇了漠視以待。
「今日之後,我們不必再見。」
他留下這句話,踏入了地宮之中。
在地宮之中,葉挽卿見到了山神佞肆的神像。佞肆神像有兩頭四身,一個是人首,一個是羊首,身體隱藏在黑霧之中,羊首的眼眸隱約泛著漆黑猩紅的光芒。
神像巨大遮目,它背後是無數咒文,黑色的咒文閃爍,在半空中匯聚成山羊圖騰。
很快葉挽卿便發現了這裡不止有一座神像,還有一座神像。另一座神像瞠目銅臂,手臂上有無數隻眼睛,眼睛在黑暗的環境中驟然睜開,是瘟神將穢。
在他們踏進去的那一刻,將穢身上的無數隻眼睛睜開,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二人。
無形的威壓籠罩著這座山,他們兩人在邪神麵前顯得無比渺小,他們被睥睨,宛若地上的螻蟻。
葉挽卿手中劍刃出鞘,將穢和佞肆都害人,他們之後會喚醒其他邪神,不如早些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