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書院六(2 / 2)
劍還是不離手,獨自行走在雨幕中。
許扶清分明離她不遠,她卻隱隱約約感受到一股無盡的距離感與涼薄,不是那種浮於表麵的,而是深嵌在骨子深處的。
怎麼又遇到他了?謝寧囧。
仿佛能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許扶清抬了抬眼。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匯。
隻一眼他便不再看,繼續走路。
【請宿主時刻注意許扶清的好感值變化。】係統突然提醒一句。
如果自顧自地撐傘走人,不管許扶清,記仇的他對她的好感值會不會直接掉成負數?
念及他睚眥必報的性子,謝寧躊躇了不到一秒,終究還是不敢冒這個險,快步地追上去。
雜亂的腳步聲揉雜在淅瀝的雨聲中,多年來養成的警惕性使得許扶清迅速回頭。
她站在距離他還有一、兩步之遠的地方。
謝寧稍微踮起腳,手盡量伸長些,將油紙傘抬高,舉過許扶清的頭頂,往他那邊傾斜。
接連不斷的雨水順著傘骨砸落,形成一道道水簾子。
「小夫子。」她喚。
輕飄飄的三個字鑽進他耳畔。
傘下,許扶清被雨水沖刷過的五官無暇,細細絨毛也清晰可見,蒼白的皮膚透著幾分不正常的薄紅,但還是過分的好看。
大概是被雨砸紅的。
謝寧看著他,不由得猜想。
一滴晶瑩的雨水從許扶清眼睫墜下,他眨了下眼,默然不語地看著她。她灰白色的衣角垂落,隨風雨拂動,揮向他身前的紅衣,碰撞、盪開。
周圍的花草被雨滴砸得晃晃悠悠,花瓣越發清透悅目。
謝寧半邊身子被雨淋濕,好在懷中的衣物和卷在裡麵的月事帶還算安全,並未灑濕,傘麵傾斜幅度卻還保持著不變。
「小夫子,我送你回去吧。」
若是沒有應如婉急著要用的月事帶在身,謝寧會直接把傘給他,而不是送他回去,畢竟衣物淋濕便淋濕了,又不急著穿。
改日再晾乾就好。
良久她都沒得到答復,空氣凝固了好一會兒。
就在謝寧以為許扶清會拒絕自己的時候,他無故地笑了,開口道:「你送我回去?」
雷鳴聲響徹山間,閃電疾過,白光一掠,大雨伴隨著狂風,謝寧沒太留意,注意力放在他這句帶著反問語氣的話裡。
風掀過油紙傘,傘角一揚,差點被吹走。
許扶清指尖措不及防地覆上她手背,及時固定住了傘柄,皮膚的溫度很低,如涼入骨髓的冰塊,一點一點地透出來,傳入她體內。
冰人啊。
謝寧被凍了一下,不禁輕輕地扭動手腕。
因距離縮近,謝寧能聞到縈繞在許扶清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即使被雨淋過,也還是沒散盡,似幽魂地緊隨著他。
帶著夏日難得涼意的風從傘側吹進來。
她默了幾秒,他有可能剛完成掌教的任務回來,叫自己給撞上了。
「對,小夫子,你的院子在哪?我先送你,自己再回去。」謝寧忽視掉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笑著道。
許扶清彎唇笑了笑,沒直接說在哪,而是邁開腿。
謝寧明白他這是同意了,忙小跑著追上去,一大半的傘還是遮著他。
天越來越黑,雨也越下越大,她不禁皺了皺眉,不知應如婉好點兒沒,還有,不知道回去還有沒有飯吃。
是的,她餓了。
很餓。
走了一刻鍾左右,前方出現了一間竹屋。
竹屋建在山林中央,距離攬天書院的寢舍很遠,用竹杆圍成籬笆圈著一片空地做院子,裡麵雖然養了不少花花草草,但不知為何看著就是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反而死氣沉沉的,透著陰冷。
許扶清左手拿著劍,抬起右手推開竹院的門進去,謝寧在他旁邊,抱著衣物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著。
如果要進去,得踏過竹階梯。
沾上水後有些滑,一不留神兒可能會摔一跤。
送佛得送到西,她總不能隻送許扶清到院子,讓他淋著雨走進竹屋裡吧,於是謹慎地踩過竹階梯,堅持到竹屋簷下。
竹屋散發著淡淡的竹香,屋簷下方拴著幾根細繩,掛著不少銅鈴鐺、紅帶子。
風雨打過來,紅帶子纏繞在一起又分開,銅鈴鐺相互發生碰撞,陣陣作響,宛若敲打樂器一樣。
但發出的聲音很奇怪,似哀曲。
謝寧聽著聽著越發覺得像電視劇裡敲的那種招魂曲或索魂曲,雞皮疙瘩莫名地爬上皮膚,覺得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小夫子,那我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她正要打開傘,許扶清的手突然搭上還淌著水的傘麵,輕輕一壓,攔住了。
雨水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滴落,砸向竹板,謝寧心下怪異,抬頭。
許扶清笑眼微彎,暗色映襯著他容顏,看起來很乾淨,卻又透著抹不掉的蒼白,像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死屍。
「你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