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麵(1 / 2)
白無辛直挺挺地往後一倒。
眼看著他就要從閣樓倉庫裡掉下去,範無救及時地伸手一撈,拎住了他的後衣領。
他拎小兔子一樣把白無辛拎了起來,轉過來一看,才看到他一臉生無可戀眼角掛淚地昏倒了。
範無救有點兒莫名其妙。
他看了看白無辛,又看了看那麵長滿人麵的牆,緩緩在腦袋裡打了個問號。
這有什麼可暈的?
*
過了半個多小時,白無辛悠悠轉醒。
他坐了起來,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滑落了下來。揉著腦袋緩了緩,他把東西拿了起來。
是件黑色衛衣。
他回頭,和坐在地上靠著牆看手機的範無救四目相對。
範無救上身隻穿著件十分修身的黑t,短袖緊貼著青白的死人皮膚,身上和胳膊上緊實的肌肉在黑暗裡十分清晰,一把細月要跟把刀一樣奪人視線,手臂上似乎有什麼印子。
白無辛睡眼朦朧,看不太清那到底是什麼,好像是傷。
大概是工作的時候被哪個鬼抓了一下吧。
白無辛低低頭,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在枕著他的腿睡,手裡抓著的衣服也正是範無救的衛衣。
沉默半晌,白無辛訕訕把衣服還給他:「大夏天的,不用給我衣服,怪熱的。」
範無救接過來,簡簡單單應了句:「習慣了,你以前總要。」
白無辛又尷尬地咳嗽了聲。
他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對麵一片漆黑的牆,不禁再次打了個寒噤。這一打哆嗦,他又覺得後背也有東西,接著又感覺左邊右邊都不安全,反正一片黑暗裡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虎視眈眈,哪兒都不對勁。
他訕訕往範無救身邊蹭,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管那個叫沒事?嚇死我了剛才。」
範無救把衛衣重新套好,拉起帽子遮住腦袋,道:「抱歉,對我們來說那是家常便飯,我真沒想到你會被嚇昏。」
「都跟我貼臉了好不好!一整麵人臉!我把手放上去的時候你怎麼不提醒我!?」
「我以為你知道,對不起。」
範無救接二連三地誠懇道歉,白無辛有點發哽。
但他耐不住自己委屈,還是氣呼呼地說:「我知道我會把手往上放嗎!」
範無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會。」
白無辛快氣昏了:「怎麼可能啊!」
「你真的會。」範無救特別誠懇,「你以前有一次陪我抓一個鬼煞回地府,他張著一張血盆大嘴說話,人家話還沒說完,你上去就把哭喪棒塞人家嘴裡了。」
白無辛:「……我啊?」
範無救:「你,就是你,我跟那鬼煞都沒反應過來,就你笑得跟個大傻逼一樣。」
白無辛木在那裡,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對此做什麼反應。
範無救這個形容聽起來,白無辛他就是個純純老六,心理變態巨有病的那種老六。
白無辛忍不住問:「我以前……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範無救扌莫了扌莫下巴,很努力地沉吟了片刻,說:「怎麼說呢……是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講道理又很講道理,乾什麼感覺都不靠譜,但每次又特別靠譜的……膽子很大,看起來好像很有病的……無常吧。」
所以這一次他才也以為白無辛是故意的。
結果完全不是。
白無辛越聽越覺得範無救認識的白無常跟他是兩個人,有點兒沒信心了:「你確定你沒找錯人?我怎麼感覺這完全不是我……」
範無救輕飄飄道:「我再死一次我都不會認錯你,放心吧。再說你這樣也是有原因的,畢竟這輩子過得好了不少。」
白無辛又好氣又好笑:「我這輩子還好?」
範無救說:「你不錯了,知足吧,你以前跟我過的,那可真連人都不是。」
白無辛這下又有點懵了。他想繼續問兩句,話題卻被範無救中止了。
「行了,閒話到此為止,乾活。」
範無救又一次打開了手電筒,照亮了剛剛那麵牆。白無辛驚叫一聲,趕緊低下頭捂住腦袋,不敢看。
「你得看,還得好好地看仔細地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範無救提醒他,「那些是受害者。」
白無辛一怔。
範無救說:「你不看怎麼辦,你是來帶她們走的。還活著的時候警察能救她們,現在她們死了,如果她們需要,能救她們的就是我們了。」
白無辛心中一動。
他想起了那四十四條業務須知。
那些白板上的條例白底黑字,黑白分明,法條一樣莊嚴。
白無辛想起了第二十八條。
他的第二十八條說,白無常不可失職,不能忘記職責。白無常是死後的「善」,世人見你即是救命,即是回家和前行的路,所以你不能回頭,更不能躲。
你是亡人的路。
白無辛抿了抿嘴,堅定了一下心神,看了過去。
牆上的人麵猙獰可怖,他逼著自己看下去,仔細分辨了一下,發現其中有許多確實是電視新聞上出現過的被害者的麵孔。
白無辛試探著說:「他……那個殺人犯,是把這些被害者,也都困在這裡了?」
「不,沒那回事。」
範無救很快否決掉了這個可能,他拿出手機,亮給他一張表格:「我剛剛去後台查了,這些被害者早就被接到地府去走程序了,現在都在下麵過得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