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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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便是穆家落敗的真相!

周嘉榮此前就一直在想,哪怕他沒有爭過周建業,穆家也還有他外祖父和四個舅舅在,不該落得如彈幕所說的那種境地!

但若是外祖父和一舅戰死,大舅受傷成了一個廢人,穆家頂梁柱倒了一大半,兵權被奪,遭受皇帝的打壓,那就說得通了。

真相太過殘忍,周嘉榮握緊了拳頭,才壓下當眾反抗這道聖旨的沖動。

大臣們一一退出了興德帝的寢宮,周嘉榮刻意落在最後,等人都走後,他還杵在那。

興德帝精力不濟,咳嗽了一聲,掀起眼皮瞥了周嘉榮一記:「老三,你還有事?」

深吸一口氣,周嘉榮撲通一聲跪下道:「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成命,護國公年老體弱,實在不是統帥的合適人選,懇請父皇換個人擔此大任!」

興德帝一把推開孫承罡遞來的茶水,勃然大怒:「你要朕出爾反爾?你可知君無戲言!」

他堂堂皇帝,剛說出口的話又反悔,朝令夕改,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周嘉榮抬頭懇切地看著興德帝說:「父皇,一軍統帥何其重要的位置,關乎著幾十萬大軍的安危,西北數百萬百姓的安危,父皇這不是出爾反爾,而是為天下黎民百姓,大齊子民著想。兒臣想,大家都會誇贊父皇的仁德,贊揚父皇為天下黎民著想。」

「你說得再好聽都沒用,這是護國公自己的心願,不是朕勉強他的。」興德帝臉色稍霽,單手撐著膝蓋,不耐煩地說,「站起來,過來說話。」

周嘉榮依言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走到床榻邊,繼續道:「隻要父皇恩準,兒臣自有辦法說服護國公改變主意!」

見他一門心思向著穆家,興德帝剛揚起的唇又抿了起來,聲音聽不出喜樂:「你就這麼關心護國公?」

若是以前,周嘉榮定然會否認,劃清界限。但現在他已經意識到,無論他怎麼做,在父皇的眼中,他都跟穆家是一體的,除非他能手起刀落,對穆家動手,父皇才可能相信他。但這種自斷雙臂的事,除非他是昏了頭,不然絕不可能做。

周嘉榮如實道:「回父皇,兒臣此言確實有私心,但也是兒臣的肺腑之言。若是換了個人,兒臣也是不贊同的,西北冬天嚴寒氣溫極低,六十多歲的老人還要上陣殺敵,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這會極大的打擊我軍的士氣,而且還可能造成軍中動盪,因此兒臣提議換個更合適的人。」

興德帝冷笑:「你說得輕巧!不讓護國公去,那你說換誰?朝臣們吵了兩天都還沒結果。」

「兒臣去!」周嘉榮擲地有聲地說道。

興德帝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願意為了護國公冒險?」

周嘉榮垂眸道:「兒臣非是為了護國公,而是為了大齊。兒臣有幸生在皇室,享天下供奉,如今百姓有難,兒臣責無旁貸!兒臣願親去西北,擔任監軍,請父皇成全!」

「你……朕,朕怎麼生了你這樣一個兒子……」興德帝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是要氣死朕嗎?」

周嘉榮連忙跪下:「兒臣不敢,父皇息怒,莫氣壞了身子!」

興德帝別過頭,月匈口劇烈地起伏,就是不看周嘉榮。

過了一會兒,他擺手,讓孫承罡到門口守著,然後低頭看著周嘉榮:「老三,抬起頭,看著朕!」

周嘉榮不明所以,還是依言抬起了頭。

興德帝嚴肅地看著他:「老三,朕待你如何?」

「父皇待兒臣極好,從小到大,哥哥弟弟們都最羨慕兒臣。」周嘉榮回答得滴水不漏。

興德帝冷哼了一聲:「你知道便好。老三,今日朕也不跟你兜圈子,你已經長大了當曉事了,朕如今隻有你和老六。老六年紀還小,隻知道玩樂,朕所能依仗的兒子便隻有你。朕對你寄予厚望,這大齊的江山,遲早要傳到你手中的,你一意孤行,非要去西北冒險,為朕,為大齊考慮過嗎?」

周嘉榮要開口,又被興德帝阻止:「朕知道,你重情義,跟穆家感情深厚。但前朝亡於外戚專權,帝王也不過是他們手中的牽線木偶,這樣血淋淋的教訓才過了百年,你便都忘記了?」

「兒臣不敢忘,穆家不是劉家,兒臣也不是趙庸!」周嘉榮堅定地說。

興德帝陰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天真!老三,帝王之術在於平衡之術,如何平衡前朝後宮,如何平衡君臣關係是一個皇帝最不能缺少的手段。你如此意氣用事,讓朕如何放心將祖宗的基業交到你手中?」

麵對這張大餅,周嘉榮不為所動:「父皇,兒臣還有很多不足的,需要向父皇您好好學習,但兒臣認為,不管是為君還是為臣,在這之前咱們首先是一個人,人對我有恩,我當用義相報。外祖父從小愛護兒臣,他老人家如今年事已高,兒臣實不忍他這樣勞累奔波,請父皇成全!」

軟硬兼施都行不通,興德帝有些惱了,指著周嘉榮的腦袋,怒道:「滾,滾出去!」

周嘉榮磕了一個頭,依言退了出去:「兒臣告退!」

孫承罡聞聲,連忙跑進來,勸道:「陛下,您消消氣,太醫說了,您不能動怒,您可不能拿您的身子開玩笑啊!」

「逆子,逆子,朕怎麼生的都是這種東西。」興德帝氣得大罵。

這話孫承罡不好接,隻能輕輕地替他撫月匈順氣,又勸他喝藥,忙活了好一陣子,興德帝才平復了心情,躺下睡著了。

***

坤寧宮中,徐皇後聽說了此事,猶豫片刻,更了衣到勤政殿。

孫承罡聽到通報趕緊出來迎接她:「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徐皇後邊往裡走邊問,「陛下可是歇下了?」

孫承罡點頭道:「陛下睡了快一個時辰了。」

徐皇後便沒有進他的寢宮,而是坐在外間詢問孫承罡:「今日榮親王因何事觸怒了陛下?」

孫承罡避重就輕道:「為了護國公出征的事。榮親王殿下宅心仁厚,不忍看護國公一把年紀了還出征,因此想勸陛下收回成命。」

「這樣啊,本宮明白了。陛下今日的身子可好些了,用了多少飯,吃藥了嗎……」皇後開始問起興德帝的日常。

孫承罡一一作答。

兩人聊了一會兒,裡麵傳來了小太監焦急地呼喚聲:「陛下,陛下……」

徐皇後和孫承罡連忙進了內室,隻見興德帝躺在龍床上,滿頭大汗,眉頭緊鎖,嘴巴一張一合,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對於這種情況徐皇後和孫承罡最近經得多了,兩人極有經驗。

徐皇後坐到床榻前,拿出帕子給興德帝擦汗,邊擦邊柔聲喚道:「陛下,陛下,醒醒,沒事了……」

興德帝睜開眼,下意識地用力抓住了徐皇後的手,雙目失神,好一些才清醒過來,呼出一口氣道:「朕這是又做噩夢了!」

「沒事了,臣妾在這裡,陛下喝點水吧。」徐皇後將興德帝扶了起來,讓小太監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興德帝喝完了水,總算徹底清醒了,揉了揉額頭嘆道:「朕老了,不中用了。」

「陛下哪裡的話,您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隻是偶感風寒罷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區如抽絲,等陛下養好病便沒事了。陛下這陣子可要聽太醫的醫囑,切忌勞心費力,需好好將養。」徐皇後溫柔地勸道,同時還伸出纖細的手,輕輕給興德帝揉揉太陽穴眉心。

在她耐心細致的安撫下,興德帝的情緒總算是平復了下來,抓住她的手,感慨道:「多虧有你。」

徐皇後笑了笑說:「你我夫妻一體,陛下何須如此見外。臣妾隻恨才疏學淺,不能幫陛下分憂解勞。聽說您今兒沖嘉榮發脾氣了。」

提起周嘉榮,興德帝的情緒就有些暴躁:「真不知道他隨了誰,性子沖動,做事不管不顧的,有時候朕真想好好罰他,扭扭他這性子。」

聞言,徐皇後掩嘴偷笑:「陛下寵的啊,這宮裡上下,誰不知道陛下最寵嘉榮了。這不受寵的孩子哪敢沖動,哪敢在你麵前有什麼說什麼啊!」

「你這麼說,倒是朕自作自受了?」興德帝覺得這個說法有些新奇。

徐皇後柔柔一笑:「臣妾不敢。不過嘉榮這性子耿直,做事雖沖動了一點,但都是一片好心。您換個角度想,護國公打小就疼嘉榮,他這麼大把年紀出征了,嘉榮如何能不擔心?若是嘉榮真的不聞不問,為了討您歡心,不顧血脈親情,依臣妾說,這才要擔憂呢!」

興德帝怔了怔,繼而想起了周平正。

是啊,這兒子若是都如周平正那東西一樣,隻看重利益,冷血無情,沒有任何的底線,那才更令人擔憂。老三重情雖讓他不大痛快,但他至少不用擔心這個兒子哪天走上周平正的老路,逼宮反了他這個父親。

這麼一想,興德帝的心情好了許多:「皇後言之有理,朕啊,隻是擔心他的安危。戰場上刀劍無眼,朕對他寄予厚望,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朕怎麼辦?」

徐皇後垂下頭,聲音依舊柔和:「臣妾理解陛下的一副慈父之心,說起來,嘉榮也是臣妾的兒子,改日臣妾好生勸勸他,你們父子間不要為了這些小事生了嫌隙。」

興德帝感動地握住徐皇後的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周嘉榮心急如焚地出了宮,直奔穆家。

進門就遇到了穆兆星,他連忙將穆兆星拉到一邊:「外祖父要出征的事你聽說了嗎?」

穆兆星點頭:「祖父昨日便跟家裡說了,並交代臣看家。」

周嘉榮緊皺著眉頭說:「不行,外祖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如何能讓他去出征,你也不勸勸他!」

穆兆星苦笑:「殿下,祖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決定了的事,誰能改變他的主意。」

不是不勸,是家裡人都勸不動他。

周嘉榮焦躁地拍了一下手:「不行,絕不能讓外祖父去西北。」

穆兆星打量了周嘉榮片刻後問道:「殿下可是覺得此事不妥?」

「不妥多了去,朝廷內外這麼多武將,哪一個不行,為何非得派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過去。」周嘉榮氣沖沖地說。

穆兆星沉默了半晌後道:「這是祖父的心願。」

穆兆星就是個不知變通的榆木腦袋,周嘉榮推開了他:「外祖父呢,我要見他。」

「在庫房裡挑他的老夥計呢。」穆兆星道。

周嘉榮直接去了庫房。

穆家有一間屋專門存放護國公的兵器、鎧甲等物。雖卸甲歸田多年,但護國公對這些東西非常愛惜,時常親自擦拭,不假手於人,用他的話來說,這些都是他的老夥計。

周嘉榮去時,護國公正將進宮穿的那身鎧甲擦拭好,掛到牆上。這副鎧甲有三四十斤重,不過護國公平日經常鍛煉,臂力驚人,單手就很輕鬆地就鎧甲掛了上去。

見周嘉榮過來,他笑道:「殿下來了,庫房比較亂,殿下去書房喝茶稍等一會兒吧。」

周嘉榮沒有動:「外祖父,這次去西北很危險,你不要去,晚上你就以身體不適為由辭了這門差事。」

護國公年紀大了,本來就有不少小毛病,將病情誇大就是,隻要他臥病在床,起不來,朝廷也自然不會再讓他去了。

護國公不贊同:「殿下,今日臣自請去西北,哪有當天便反悔的道理,這種話還是不要提了。」

「外祖父,換個主帥不行嗎?朝中上下這麼多的武將,不是非要您老人家出馬的。」周嘉榮極不贊同地說道。

護國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殿下,臣知道,你是擔心臣的安危,但換個人去一樣,隻要上了戰場就可能九死一生。臣這把年紀還能出征為國盡忠,為民盡職,哪怕埋骨西北,臣亦無悔!對於武將來說,戰死沙場又何嘗不是一種善終,這是臣的選擇!」

他這一十年困於京中,心裡一直不得勁兒,如今終於能夠再次馳騁沙場,何其有幸!

周嘉榮看著護國公向往的神色,期待的眼神,再也勸不出口。他心裡頓時升起一種很無力的感覺,哪怕知道了結局,知道了前路艱難,他還是沒有辦法阻止外祖父。

他可以勸父皇不要下旨,但他沒辦法違背外祖父的心願。哪怕知道前途艱難,外祖父仍舊選擇這條路,也許這對他而言是最合適也是最好的歸宿。

看著周嘉榮一臉難過的樣子,護國公放軟了語氣,輕輕拍著他的手說:「殿下,臣在西北征戰十幾年,最是熟悉西北,熟悉匈奴人,你放寬心,臣定會打退匈奴,平安歸來的。平日裡也多勸慰勸慰你母親,她膽子小。」

周嘉榮鼻子一酸,仰頭逼回到眼角邊的淚水,重重點頭:「我相信外祖父,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與母妃等著你。」

護國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這就對了。殿下來得正好,陪臣吃頓飯吧,臣還有些東西,你帶給你母妃。臣明日就要出發,不能去看她了,等回來再進宮見她。」

周嘉榮陪同護國公吃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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