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書院一(1 / 2)
夜色沉得仿佛要墜下來。
幾道閃電一掠而過,忽明忽暗,在空地投落詭異的陰影,雨水打在屋簷上,傾盆滂沱,順著簷角潺潺流下,淅淅瀝瀝不斷。
砰——
又是一道驚雷。
蜷縮在破寺廟角落裡睡覺的謝寧被驚醒,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又眨,她拎著包袱緩緩地站起來,有幾根枯草插在發上。
周圍幽暗一片。
燭台和供盤東倒西歪,寺廟上空缺了幾塊瓦片,啪嗒啪嗒,水砸向擺在正中央的佛像。
歷經風霜雨露的佛像上麵的漆早就掉得七七八八,一滴雨水從它眼角滑落,像眼淚。
謝寧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隱藏在黑暗之中,忽聽得外麵隱約有動靜,心髒停頓了半拍。
【有人來了,宿主請注意安全。】係統出聲。
她咽了咽,走到搖搖欲墜的門板處,探出半個腦袋。
寺廟大門微敞開,露出一道縫隙,院內有棵百年老樹,掛在屋簷上的破布隨風雨揚起打落,徒生幾分陰森之氣。
謝寧沒有出去,手指輕摳著木板,繼續躲在裡麵,默默觀察著情況。
被係統扔到這裡後,恰逢遇上了大暴雨,她迫不得已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趕路去目的地,攬天書院。
必須得去到那,才能開啟任務。
此時此刻,百年老樹上多了一道紅影,少年安靜地坐在粗壯的樹杆上,紅衣被雨水打濕,微微貼著身子,紅色發帶落到臉側。
他手腕掛著一串銅鈴鐺,時不時發出些許叮當聲,像奪命的魂曲,又被雨聲掩蓋。
紅色衣擺底下死白的腳踝自然垂落,懸在半空,輕輕晃動。
許扶清持著一把劍,冰涼的指尖繞著紅穗子,劍柄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樹皮,看向大門那邊,唇角逐漸彎起。
劍忽微微抽出了一小截,寒光乍現。
他低下纖長的睫毛,淡淡地掃了一眼。
樹影斑駁,許扶清五官朦朧,叫人瞧不真切,雨勢漸大,但他看樣子並沒有半點要進寺廟避雨的想法。
更像是在等什麼人一樣。
謝寧不由自主地微屏住呼吸。
下一瞬,有一個男子跌跌撞撞地推開寺廟大門走進來,發絲淩亂,衣衫破碎,臉上還有幾道傷痕。
男子謹慎地環顧寺廟大院,一手捂著腹部還在流血的傷口,一手拿著一把劍,朝寺廟裡麵深入。
傷勢過重,必須得找個地方休息,不然失血而亡也是有可能,附近隻有這一間寺廟。
天還下著大雨,山路泥濘滑膩難行,男子隻好來此,待天明或停雨再作打算。
來這裡之前,他已經讓手下換上自己的衣服去引走追殺的人,現在應該暫時安全,此番出行失算了,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謝寧見男子一副要進破廟的架勢,皺了下眉,裡麵除了一尊佛像和幾根紅色的柱子,沒有什麼遮擋物。
佛像後麵倒是可以躲躲,她放輕手腳往挪後,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響。
嗖——
一把劍精準無比地刺入男子月匈膛。
他低頭看了一眼月匈前的劍,破爛衣衫下麵,肉猙獰地翻出,劍橫在其中,血爭先恐後流出,沒任何反抗能力地倒下。
啪嗒,男子砸向積著雨水的地麵,渾濁的水濺起。
樹枝一晃,許扶清不疾不徐地一躍而下。
雷鳴電閃,他緩緩走來,步伐穩健,身形修長,卻無端顯得單薄。
男子還剩下一口氣,抬手扯著他的衣擺,氣若遊絲道:「是、誰讓你來殺我的,銀子,我給你銀子,要多少銀子都可以,求你別殺我。」
仇家太多,男子一時想不到是誰。
許扶清的匕首自袖中滑出,一道血痕快速地綻開在男子脖頸上,求饒的話語曳然而止。
謝寧的視線越過院中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男子,落到他身上。
許扶清收好匕首,慢條斯理地拔出插在男子身體上的劍,劍身滿是鮮血,沒一會兒,皆被雨水沖刷乾淨,一切似恢復如常。
「抱歉啊,我沒辦法答應你。」
他笑著,語氣卻相當平淡,黑色的靴子踩過一灘血水。
親眼見證了殺人過程的謝寧心情復雜,第一次看到這種血腥的畫麵,感覺跟看電視劇有極大的區別。
盡管知道這是小說裡的世界,她還是不是很適應。
除卻雨聲和時不時的雷聲,四周寂靜,她回過神來,沒有遲疑,兩三下就躲入了佛像背後。
雨還在下,雨勢隻大不小。
認真看過《長樂行》這本小說前半卷的她清楚記得,小說裡壓根沒描寫過這一方麵,想來,應是劇情分支。
所以她即使看清了對方的樣貌,也不知道殺人的這個人是誰,至於後半卷,還沒看幾章就穿書了。
謝寧盼望著他趕緊走。
但許扶清並沒有立馬離開,而是一步一步地走進寺廟,漆黑的眼珠掃過裡麵的每一個地方,淩亂的草堆、殘破的燭台、佛像。
劍尖拖過青石板,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
聲音離謝寧越來越近。
她楸緊包袱,暗嘆一句糟了,又不敢探頭出去看,剛穿進書就遇到這種事,未免過於倒黴,係統也沒再出來。
聲音停了。
謝寧還是沒有動,鴉色睫毛垂落,投在眼下方,拉出淡淡的痕跡,衣衫被攥得緊緊的。
一道身影措不及防地斜著落到旁邊的地上,她心跳驟停,救命,不會還沒開局,自己就死了吧。
為數不多的夜光從缺瓦的屋頂灑下,照在許扶清身上。
許扶清站在淡光處,謝寧蹲在暗處,那掛劍柄上的紅色穗子一盪一盪,於光與暗的分界線上來回晃動著。
他目光緩緩地停於佛像,劍尖抬起,落到上麵劃動,尖銳音幾乎刺破謝寧的耳膜,她不自覺縮了縮腦袋。
劍身忽穿過佛像胳膊下方的縫隙,直戳後麵的牆。
謝寧下意識抬頭,一雙黑漆漆且含著薄笑的眼睛跟她對上。
「原來在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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