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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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聯是乾啥的,大家都知道,因為這是一個今年三月份剛成立的新部門,地方上為了響應中央的號召,很多省份地市和大型國營單位都紛紛效仿。

而礦區的老百姓之所以知道,除了當時成立的時候掛牌放炮仗之外,還因為這幾個鹵肉廠的員工。

當年衛孟喜招聘的第一批鹵肉廠員工,就是專門照顧殘障人士的,那五個工人現在已經乾了六七年,工資是一年比一年高,紛紛蓋起了新房子,娶老婆的娶老婆,供孩子的供孩子,走出去也是礦區的體麵人。

最近成立殘聯後,衛孟喜也效仿廠裡的規矩,直接給他們發了一些米麵糧油等生活物資,說是關心他們生活。

當時大家誰不說小衛老板厚道啊?沒想到啊,她居然把這種優待發揚光大出去,居然要給全國的所有殘障人士成立一筆基金,用於每年資助殘疾兒童上學,資助殘疾矯正手術和器械的購買,還能用於他們的自主創業。

總之,這筆錢,可以讓他們乾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

衛孟喜隻能說,侯燁雖然中二又土鱉,但想法確實不錯,自己這活了兩輩子的人,也隻想到幫助個別幾個,而他直接想的是,幫助群體。

甚至,還能把慈善行為和自己的生意聯係起來,既擴大了品牌知名度,又做了實打實的好事,簡直不要太棒!

其實這種營銷模式,後世的商家也做過,贊助這個贊助那個,每賣出多少就給失學兒童山區困難兒童捐助多少……說起來是不陌生,但能在這個年代由一個土著青年提出來,衛孟喜更願稱呼他為鬼才。

在金水煤礦之外的效果怎麼樣,衛孟喜還不知道,但目前,在金水煤礦上,有人已經行動起來了。

且說張書記,戴著老花鏡正看電視呢,忽然出現一把略顯熟悉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難以置信,「老伴兒老伴兒,趕緊來瞧瞧,這丫頭是不是小陸家那個?」

張雪梅她媽正在洗碗,還以為是怎麼著了,出來一看也「哎喲」叫起來,「就是呦呦啊,小衛家那老閨女,路上遇到人家還叫你爺爺呢!」

「她怎麼上電視了?」

「這是做廣告?」

「啥廣告?」

「給殘聯捐錢是個什麼意思?」

……

於是,破天荒的,從來不愛看廣告的老兩口,一眨不眨盯著電視機,看了三遍衛小陸的廣告,這才大概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而十分鍾後,他立馬一個電話叫來了另外兩位副礦長,開了個簡短的班子會議——會議最終決定,由礦上出資,購買三萬支圓珠筆,分發給每一個煤礦工人,家裡有兒童的,按照孩子人數一人一支。

「三萬□□就是三千塊,老伴兒你說小衛那廠子真會給殘聯捐三千塊錢嗎?」

張勁鬆老了,有點算不清楚,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小衛倒貼錢賣東西啊,三千塊現金,說捐贈就捐贈?就是讓他們金水煤礦直接捐出去,他也要猶豫很久呢。

小衛一個鄉鎮企業,一個私營業主,真能做到?

而事實就是,收到訂單的第二天,萬裡文具廠開足馬力運作以後,很快三萬支圓珠筆出爐,在接到尾款的第一時間,侯燁就打電話準備好了三千塊現金了。

這錢,怎麼捐,也是個講究,輪到衛孟喜出場的時候了。

正在她發愁的時候,一個陌生號碼打到家裡的座機上。

那天,衛孟喜剛好送完四個大崽回來,剛進門,一看時間也才八點過幾分,心裡還納悶是誰這麼早打來的。

「你好,美味鹵肉廠。」

「三嫂。」

「廣梅?」衛孟喜很意外,居然是小姑子打來的,她聽說廣梅在陽城市婦聯乾得很好,政績突出,又是大學生學歷,在整個部門都算是佼佼者,上個月剛被書城市婦聯看中,給調到省城來了。

這樣的晉升速度,就是衛孟喜這個重生人士也震驚,她跟文鳳是同一級的,文鳳自從分配到書城機關小學任教,工作也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可至今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學語文老師呢,她卻已經從老家縣到市,又從地州市到省城了!

這小姑子,雖然很粗獷,但卻是一個十分有目標有野心的人,上輩子能成功,也不是靠男朋友,而是她自身就是塊好鋼。

「三嫂我最近在電視上看到咱們呦呦的廣告,我沒看錯吧?」

廠子名稱、聯係電話和小侄女,她都是確認過的,不會有錯,現在問這一句,不過是想得到一個當事人的正麵肯定而已。

「是,就是我們在深市的廠子打的廣告。」

陸廣梅立馬急切道:「那嫂子你找好捐款渠道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這邊有個朋友,是當時我們一起培訓時候認識的,她現在就在你們金水市殘聯工作,三月份剛並過去的,以前在盲人聾人協會當乾事,後來又在殘疾人福利基金會都待過,這倆單位正好是目前殘聯的前身,對這一塊工作她十分熟悉。」

她實在是太著急了,說話就跟打機關槍一樣,也不管衛孟喜聽沒聽清,劈裡啪啦就是一頓輸出。

衛孟喜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八點十分不到,她怕不是上班時間還沒到提前去加班的吧?

「三嫂,你覺得怎麼樣?」

衛孟喜收回神思,「本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但捐款的主意是另一位合夥人提出的,廣告也是他主導的,他還是我們廠的第二大股東,這事我得問問他。」

陸廣梅似乎是有點失望,但也不氣餒,「好,那就麻煩三嫂了,如果能把錢用在咱們石蘭省內,一方利惠一方民是最好不過,你說對嗎?」

衛孟喜沒想到她說得這麼直接。

反正都是捐給殘障人士,對於捐款一方來說確實是無所謂捐給哪裡的殘聯基金會,無論是深市的羊城的,還是金水或者書城的,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但對於接受捐款的一方,卻是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任務要求,政績考評。

衛孟喜完全能理解,晚上問了問侯燁那邊,他果真對就給哪個地方的殘聯基金會沒意見,隻要最後錢能花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就行。

倒是他還告訴衛孟喜一個消息,自從那條廣告播出後第二天,廠裡就接到很多個電話,都是谘詢文具價格和款式的,無一例外最後都會問一句——真的每賣一支圓珠筆就捐一毛錢嗎?

侯燁接這種電話耳朵都要起老繭了,但遺憾的是,很多都隻是問問,並未當真下單,至今也還沒人來現場考察,這就顯得廣告的作用有點微妙了。

你說沒用嗎,那也有用,你說有用呢,又沒增加什麼實際的訂單。

衛孟喜想到什麼忽然靈機一動,「你先按兵不動,等我這邊的消息。」

當時接這個電話的時候老陸也在身邊,他親耳聽見,以為妻子又要搞什麼名堂了,誰知等啊等,等了一個星期,依然沒動靜,就是陸廣梅的電話,也打到家裡來了好幾次,她依然是按兵不動。

這一個星期裡,陸廣梅一共打過三個電話過來,三次妻子都說還沒跟股東商量好,可老陸確定親耳聽見侯燁的話,那邊沒意見,就等著她安排呢,怎麼一直搪塞廣梅呢……會不會是這姑嫂倆鬧矛盾了?

老陸很明智的沒有多問,倒是使衛小陸去問過一次,不僅沒得到答案,還被妻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

那意思是——你怎麼不來問呢?

老陸扌莫鼻子:我敢問你嗎?

更奇怪的是,她不僅搪塞廣梅,還不斷催促侯燁那邊趕緊加班加點的製作廣告宣傳畫冊,以前是煤嫂們帶著產品出去跑業務,這次卻變成煤嫂們出去談廣告,談成廣告就有獎金,這到底是在玩什麼?

衛孟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雖說小姑子人是不錯,但小姑子有自己的小算盤,她這做嫂子的就不能有嗎?都是想要借力打力的事,她也要把事情做得漂亮些,還要小姑子領她的情。

嗯,主要還是小姑子那位在婦聯的朋友能領自己的情。

這天是周末,所有孩子都在家,趙春來騎著摩托把小燕也帶來了,說她上次跟衛紅約好了,要來礦區找她玩兒。

小燕今年也上初一,在金魚胡同所在的中學,成績優異,但趙春來和唐雲鳳擔心她去遠了上下學不方便,兩口子現在都有自己的門麵要守,沒時間每天接送,就留在附近上學。

衛紅根花和根寶,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卻不是一個班,課程順序不一樣,作業也不一樣,總的是根寶那邊更難一點。至於衛東那更不一樣了,他一半時間上文化課,一半時間都在訓練,自從見過趙玉書教練後,現在他的身高是突飛猛進,已經達到178,就連嘴唇一周也有點青青的胡子,看樣子很明顯跟其他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了。

可一說話,就暴露了——老煙嗓正在向公鴨嗓轉變,跟建軍差不多。

建軍也沒留在礦區上子弟學校,他哥現在不是在機關單位上班嘛,想辦法找了關係給塞進省城三中去了,每年要多交三百塊的借讀費,但劉桂花很開心,壓根不在意那點錢。

小時候一起玩大的夥伴們,各自去了不同的學校班級,這個周末難得有空能聚一起,衛小陸就自掏月要包給他們買了個大蛋糕,說要慶祝他們小學畢業。

衛孟喜:「……」這個慶祝儀式是不是來得有點晚呢老閨女?

別人初一都開學一個多月了,你才給他們慶祝!

但對於好久沒見的好朋友們,卻真是個難得的機會,衛東還打電話把省城的張江張川兄弟倆也給叫來,湊了滿滿兩大桌子,加上衛小陸張秋芳,衛孟喜又給他們做了一天老媽子。

幾盤葷素鹵味,幾盤時令水果,再加兩箱隨便喝的可樂,幾斤瓜子兒,兩副撲克牌,就是他們愉快的一天。

就在這樣愉快的氛圍裡,陸廣梅帶著自己朋友登門來了。

「媽媽,我四姑來了。」根花和衛紅把她擠開,接過她手裡正在乾的活,沖客廳眨眼。

衛孟喜麵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其實心裡等的就是這一刻,「哎呀,廣梅怎麼來了,這位是……」

「三嫂,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黃姐。」

「黃姐,這位就是我三嫂。」

黃姐笑眯眯的,十分熱情的伸出雙手,握住衛孟喜的手,十分用力的晃了晃,「衛女士你好你好,你可是咱們金水市有名的鄉鎮企業家,美味食品可是咱們民營經濟中的佼佼者,久仰大名。」

衛孟喜現在倒是習慣了這樣的「優待」,每次去各個部門辦事遇到的小領導都是這麼跟她打招呼的,畢竟她現在可是整個金水市有名有姓的納稅大戶,不說是最大的,但絕對能排進前五,這些非實權部門的小領導,一般還真見不上她。

「你好,黃領導。」

黃姐笑得見牙不見眼,「冒昧來訪,實在抱歉,希望沒打擾到你們。」

剛進礦區,她就發現自己低估整個金水煤礦了,以前的金水煤礦雖然也帶著「金水」倆字,但在他們這些真正的金水市民麵前,就是「落後」「封閉」「髒亂差」的代表,即使現在因為氣肥煤的開采效益起來了,但一般的金水市民還是不願往這邊來。

她也好幾年沒來過了,最近一次是七八年前,誰知一進村,就被這麼多亮堂堂的新房子給震驚到了。

這些整齊的新房子,不是金水市那種常規的青磚房,而是紅磚房,外頭還貼了一層雪白漂亮的瓷磚,不是平房,而是兩層三層的小樓,哪怕麵積大小不一,但都是方方正正,寬敞明亮,一幢幢矗立在路邊,別提多漂亮了!

家家戶戶門口,都停著摩托車三輪車,哪怕最差的也是自行車,從院門看進去,裡頭也是花園爬山虎葡萄架和菜地,比他們在城裡住的筒子樓可高檔太多了。

再說環境,上一次來的時候,正是煤礦效益最差的時候,空氣裡都是灰蒙蒙的,煤礦的上空好像永遠看不見太陽,即使外頭是艷陽高照,這裡也隻能看見一輪灰蒙蒙的光圈,更別說附近的房子,牆上屋頂上樹葉子上都是一層灰黑色……人來裡頭走一圈,晚上擤出來的鼻涕都是灰色的,更被說晾曬在外頭的衣服鋪蓋,保準讓你變個色,洗了比不洗還髒。

可這一次,她覺著自己好像來的是另一個地方。

這裡山清水秀草木繁盛,原本的窩棚區小泥巴路變成了光滑的水泥路麵,兩旁是各種能滿足群眾衣食住行一切需求的鋪麵,就連理發店也有三家,家家戶戶的牆上都是乾淨整潔的,哪裡有煤灰呢?

她進到小陸這嫂子家後,眼神就在院裡的植物上打轉,可植物葉子非常綠啊,一點灰塵也沒有,院裡晾曬著的衣服,也是乾乾淨淨一股肥皂香,而抬頭再看,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以前那層籠罩在空氣中的灰塵消失了。

要進煤礦之前,廣梅就說了,她哥哥現在就是管防塵工作的,不僅采煤工程乾得好,就連空氣質量也是槓槓的。

當時她還覺著廣梅是不是誇張了,這誰都知道煤炭產業和環境汙染就是一對雙生姐妹花,要麼就是兩個問題都沒有要麼就是都出現,可她現在是真看到了,礦區群眾的經濟水平和生活水平遠超她想象,就連環境治理和煤礦效益也是同時共存的。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用陸廣梅的話說,什麼時候,就在她三哥沒日沒夜加班的時候,全年無休的時候,戴著安全帽在底下穿梭的時候……

「不麻煩不麻煩,快請屋裡坐。」衛孟喜把她們請進客廳,又囑咐院裡的小夥伴們聲音小點兒,不許打鬧。

正準備泡茶呢,大閨女和二閨女已經進來,一人端著熱水壺給她們泡茶,一人端來一盤切好的西瓜,還插著牙簽呢,一會兒又端來一盤洗乾淨的葡萄。

陸廣梅感慨,「衛雪衛紅長大了啊。」

衛孟喜笑笑,她倒是沒專門教過她們切西瓜,但從小到大看著她乾,幾次也就會了,那形狀切得十分漂亮,就連泡茶也知道三個人要一樣的深度,一樣的茶葉。

「四姑你們聊,要是缺什麼隻管叫一聲,我們在院裡玩兒著。」衛紅脆生生的說完,就出去了,還把門給合上。

黃姐實在是詫異極了,她覺著這倆閨女就像專門培訓過怎麼待人接物一般,從容大方,禮貌周到。

衛孟喜心說,那還得感謝蘇奶奶,這些禮儀都是蘇奶奶教的,男孩女孩都教過,但男孩心思沒這麼細,也正常,隻要他們知道有重活髒活搶著乾就行了。

陸廣梅是急性子,三嫂還能談笑風生,她可等不及了:「三嫂,我們這次來還是想找你談談上次的事,聽說你們文具廠最近正在到處打廣告擴大知名度,黃姐這裡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看行不行?」

黃姐笑笑,心說這姑嫂倆的性格真是完全反著來,一個急吼吼火燒眉毛,一個穩坐釣魚台,也不知道是真的吃準了她們,還是有另外的門路,選擇多,不差她們這一個?

想到後一種可能,她也慌了,「是這樣的,如果衛女士真如電視廣告上所說的,願意每賣一支筆就給殘障人士捐獻一角錢的愛心,那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我們金水市殘聯?當然,我知道以衛女士的人品,肯定是言出必行的,如果你捐給我們這邊,我們這邊也能為你的廣告事業加一把力。」

衛孟喜挑了挑眉頭,她等這麼長時間,肯定就是等著釣大魚的唄,當然要看看魚到底有多大。

「是這樣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次捐款活動,我們市殘聯會聯係省台的記者,屆時將會把我們的捐款交接儀式寫成一篇文章,第二天發表在省報頭版,你看怎麼樣?」

三十年後有買熱搜的,現在就有買報紙的,但報紙頭條也不是那麼好買的,老百姓也有一定的鑒別能力,你要是個體戶自己買,買得太明顯那就是適得其反,但如果是官方出麵聯絡的采訪,那就不叫買。

衛孟喜現在廣告已經打出去了,感興趣的人很多,從侯燁接到的電話數量就能看出來,但問題是沒人相信他們會真的捐款。

如果能有一家報紙,恰巧采訪、拍攝到他們捐款的情形,寫一篇客觀公正的報道出去,那無疑是告訴所有正在猶豫的人,不相信的人:瞧瞧吧,人家萬裡文具廠說捐款那就是真捐的。

錢都親自交接到殘聯基金會手裡了,你還不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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