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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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孟喜就是再重生十次八次,也不敢想象自己身邊會有人生這個病。

這要說髒病吧,也算不上,隻要生了病都是病人,無所謂髒不髒的,可一想到這人是杜林溪,又覺著心裡不得勁了。

「我聽說他這是作風有問題……」柳迎春欲言欲止。

「目前國內還沒這個病例,最早也是八五年那會兒,有個年輕的男人,從西北旅遊到了京市,那會兒已經發作了卻不說實話,發高燒住進京市的醫院沒三天就死了,還是他死前在紙條上寫了一串外文,專家看不懂,找了外語學院的學生來才翻譯出來,他啊,是同性戀。」

衛孟喜「哦」一聲,表示明白了,這個病這幾年就是在這類群體身上比較多。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要是上輩子的衛孟喜鐵定不知道,但她在幻象裡見過太多了,含糊道:「嗯,在港城的小報上看到過。」

柳迎春不疑有他,那邊風氣開放,公開談論這個也不奇怪。

「當時啊,京市的專家這才聯想到報道的最新病例也是同性戀,經多方協調進行屍檢才敢確認這個國際上新出現的病種居然在咱們國家出現了。」柳迎春頓了頓,她畢竟是學醫的,知道的要多一些,「當年他家屬,嗯,也就是前妻,同意火化,但京市的殯儀館知道他是這個病,都不願意接收,可是費了一番功夫。」

衛孟喜更納悶了,既然有點常識的人都如避蛇蠍,那杜林溪是怎麼染上這種病的?

如果真是通過性傳播的話,那他又是被誰傳染的,有沒有傳染給其他人?衛孟喜不由得想起李茉莉。

當年李茉莉跟他退婚是經歷過好一番波折的,最後李奎勇不惜撕破臉皮才強行退掉,也不知道他們倆有沒有親密接觸過,要是有的話,就麻煩了……

她不是反對婚前有親密行為,甚至當初還懷疑過倆人和好是不是因為李茉莉懷孕或者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柳迎春估計也是想到這茬了,「不僅李茉莉,就是李秀珍,咱們礦上好些男女都……」

「啊?!」衛孟喜差點驚掉下巴,不是吧,這關係怎麼這麼亂!

不過想想也是,他但凡是勾搭過一個已婚婦女,那對方的老公不也是潛在風險者?

照這麼下去,後果不敢想象啊!

柳迎春其實早在幾天前就知道這個事了,省裡疾控部門專門叫她過去談話的,這事該金水市管,但金水市說這是礦區的事,礦區自己解決,她現在就擔心啊。關鍵杜林溪不是一開始就查出這個病的,是最近兩年一直持續低燒渾身不明原因疼痛,去省醫院中醫院都看了,大夫全都束手無策,後來又去海城和京市的大醫院,各種住院各種檢查,都沒查出問題在哪兒。

是最近,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住在省醫院裡,杜礦長大發雷霆,說這麼大個省城醫院,居然治不好他兒子,所謂的專家全是吃乾飯的……省醫院一名年輕大夫聽著不像話,就反駁了幾句。

他以前去京市進修過,覺著這症狀跟當年那個外國青年很像,這才想辦法把他的標本送到京市的實驗室去檢查,最終得以確診。

但都到這個時候了,杜林溪本人已經神誌不清,就是想追溯病史也沒辦法,隻能問家屬。

他這麼多年都未婚,家屬隻有爹媽,杜礦長老兩口肯定不承認自己兒子會生那種稀奇古怪的病,隻推說不知道。

那他身邊到底有些什麼人,到底跟哪些人有過關係,要查起來就很麻煩。

要是這些人中的幾個已經攜帶了病毒,繼續跟別人在一起,別人又跟別的人在一起過……那整個金水煤礦可就完了!

衛孟喜也是被嚇得一頭冷汗,她從來沒意識到,絕症和死亡居然離自己如此之近。

回到家,老陸見她神思不屬,手裡拎著的消毒粉也不用了,奇怪道:「雖說這個沒用,但……你怎麼還不用?」求個心裡安慰,他贊成,畢竟孩子還太小了。

衛孟喜現在哪還有心思啊,消毒粉有個屁用,隻但願這些接觸者能早點找到,早點乾預治療。

可她也理解柳迎春的顧慮,在現在的條件下,這種病要化驗出來很難,就是國際上對這種新型疾病也知之甚少,有些如果是潛伏期的話還不一定能檢驗出來,再加上誰也不會專門去檢查的,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整個金水煤礦的街坊鄰居老同事們,自己跟杜林溪有過不正當男女關係嘛?

更多人,尤其是女人,都不敢去。

現在的風氣雖然開放了很多,但礦區不比外頭,這裡是一個封閉的自成體係的小社會,家家戶戶之間裙帶連絆,七彎八拐之後都是同事親戚熟人。

人活一輩子,不就是一個臉麵嗎?

衛孟喜覺著,這個狀況實在是棘手,但也幫不上什麼,隻能悄聲把事情跟老陸說了,老陸的眉頭也是皺得死緊,最後黑著臉一言不發的出門去了。

因為是新學年開學第一天,孩子們興致高昂的談論著學校裡的事,新學年班上會多幾個轉學生和留級生,這是大家議論的焦點。

衛小陸期末考表現不錯,數學居然考了86分,衛孟喜也就不催著她第一天就看數學了,而是看她在本子上畫畫。

這崽,每天背著重重的炸藥包似的紫色書包上學,可裡頭裝的大部分都是她的畫本和各種顏料塗料蠟筆,隻要是下課,她都想畫。再加上每個星期還有兩節美術課,那可是她的主場,基本畫著就很專注能一兩個小時不動的。

衛孟喜準備給她找個美術老師,現在她的畫技全是野生的,如果能有個專業老師係統的講一下理論知識,或許會好點。

想著,她迷迷糊糊睡著,下半夜天快亮的時候,老陸回來,不知道是心情不好還是不忍心叫醒她,一句話也沒說,倒頭就睡。

衛孟喜早上醒來,發現人又不見了,也就隻能嘆口氣,專業的難題就要交給專業人士來辦,她就繼續去廠裡看了一圈,飯店看看,文具店看看,見實在沒什麼事,就回家做做飯,看看書,悠閒的過了一個禮拜。

薛明芳老公的速度倒是很快,幫她從隔壁省聯係到汽車銷售公司,甚至連買車款四萬塊都給墊付了,讓她哪天有空直接去把車子開回家就行。

這速度,果然是有點關係的,衛孟喜當天下午把車款還給他,去辦理了手續,第二天下午五點半就將車子開到家門口。

那明黃色的,還帶著油漆味的小麵包車,在開進礦區的第一時間,就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禮,男女老幼都出來看稀罕。

有手裡還摘著蒜苗小蔥的大姐問:「多少錢買的,要證明不?」

有剛買了肉準備包餃子的小媳婦問:「有問能坐下幾個人?」

還有拎著雞蛋準備回家的老太太,圍著大黃麵包轉了一圈,「油從哪兒加進去?」

……

大家夥圍著問個不停,對於四萬塊的價格,倒是沒有咋舌,因為有些人家現在緊一緊也能拿出來的,更何況是最闊綽的小衛老板。

圍觀者太多,衛孟喜也不好再把車子開進自家院裡去,隻能暫時先停在這兒,讓他們看個夠。

一會兒,隨著一陣清脆的鈴聲,成群結隊的孩子往這個方向來,也不知道是誰嗷了一嗓子「衛東你媽買車了」,然後眾人就隻看見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全往這個方向沖,最後將車子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

「看見沒,這就是我們在深市坐的小汽車,叫大黃發!」

「我衛東沒吹牛吧?」

大家齊聲說沒,還把他抬起來放車頂上去,衛孟喜在家裡聽見,也懶得管,礦區男孩太多了,女孩少得可憐,這就導致了男孩越大越調皮,什麼亂七八糟整人的點子都有,衛孟喜家這兩個還算好的,知道輕重。

前幾天還有個孩子,被人往廁所糞池裡扔炮仗,被炸了一屁股的那啥呢,那幾天她覺著空氣裡都是一股臭味兒。

下午她不在的時候,高三羊從後山給她送了一堆新鮮芋頭來,衛孟喜先把外頭的泥土洗刷乾淨,放大鐵鍋裡煮上,中途趕緊把衛小陸叫進來寫作業,她得不錯眼的盯著。

高蕊這段時間有事請假了,輔導作業的重擔就落到老母親身上,她真是一字不落的看著,見她已經能熟練使用乘法口訣,隻是還有一點點迷糊,就在旁邊提醒著,花了四十分鍾勉強把數學作業寫完。

剩下的語文,那就不用管了,小姑娘信手拈來。

「哎喲,芋頭!」衛孟喜想起大鐵鍋,果然芋頭已經被煮得特別軟爛,撈出來用涼水過一下,就能順利剝皮了。

沒有了那層黃褐色粗皮的芋頭,變得軟軟的,滑膩膩的,搗碎之後加點牛奶揉搓成麵團,揪成小團,隨便一搓就是一個個形狀完美厚薄適中的芋頭餅。

再給雙麵裹上芝麻,往燒化的豬油鍋裡一煎,一會兒就變成了金黃色。

衛紅聞見香味兒跑進廚房,也顧不上燙嘴,咬一口,表皮和芝麻又酥又脆,裡頭的芋頭卻是軟糯彈牙。

「呼哧呼哧……好吃!媽媽你真棒!」

衛小陸也抱著作業本,啃了一個,不夠甜,她抱出白糖罐子,蘸著吃能嚼到一粒粒的白糖顆粒,那滋味兒簡直……絕了!

衛紅衛東和呦呦長得十分敦實,胃口也是一級棒,光他們仨就吃了一盆,根花根寶稍微弱一些,但戰鬥力也不俗,衛孟喜這邊新的還沒出鍋,他們那邊已經在舔盆了。

煮的時候大半鍋芋頭,結果最後隻剩七八個,衛孟喜吃了兩個,剩下的全留給老陸。

不是孩子沒良心,是他們真的吃不飽,尤其衛東,他現在的飯量是老陸和小衛之和,有時候還要更多點……可老陸和小衛在同年齡人裡,已經算飯量大的了。

難怪以前村裡人常念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理也!

可眼看著天都黑了,老陸還沒回來,最近礦上沒什麼大事,他都是準時回家吃飯的,衛孟喜看著那幾個孤零零的即將保不住的芋頭餅,乾脆熱一下,用大碗端上,往他辦公室走去。

「小衛給陸科長送飯吶?」

「是哩,天都黑半天了還沒回來。」

「我看陸科長辦公室的燈一直亮著呢。」

「行嘞,謝謝劉師傅,您快回去休息吧,待會兒門我們來鎖。」辦公區一樓有個鐵柵欄門,每天都需要鎖一下,不然怕裡頭的資料丟失。

說著話,走到後勤辦門口,黑漆漆的,沒亮著燈,差點跟一個樓梯拐下來的人撞到一起,她下意識一閃,趕緊護住大碗。

抬頭一看,有點眼熟。

衛孟喜想了片刻,居然發現這是許久不見的李茉莉。

因為退婚後杜礦長總是見縫插針的有意為難,李奎勇在礦區也待得不自在,就乾脆一家子去了市裡,李茉莉也從子弟幼兒園調到市區一所普通幼兒園,很久沒回來過了。

此時見麵,居然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李茉莉也太瘦了,瘦得都快脫相了,以前那冷若冰霜的美人臉,變得乾癟,青黃,甚至連嘴唇下巴都是外突的。

衛孟喜心頭大驚,這跟去年她見過的杜林溪不就是一樣的嗎?

「你……沒事吧?」她忍不住問。

李茉莉已經沒了以前那種一言不合就甩臉子的傲氣,而是苦澀的笑笑,「沒事。」

現在,她們的位置徹底不一樣了,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礦長千金,集美麗權勢才華於一身,光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而衛孟喜,隻是一個目不識丁惴惴不安來投奔丈夫的小煤嫂。

現在,落魄小煤嫂搖身一變成為整個金水煤礦最有錢的個體戶,名下公司廠子門店一堆,而她……

「婚姻,真是個狗東西,能把人變成鬼,你說對嗎?」李茉莉捋了捋自己枯黃的頭發,自嘲的問。

衛孟喜知道她說的是她自己跟杜林溪那段長跑戀情和即將領證的「婚姻」,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嘆口氣。

「你,保重身體吧。」她走了兩步,想起杜林溪的事,決定還是跟她說個實話,這種時候就不要說什麼狗屁的善意的謊言了,這是人命!

「我聽說,他得的是艾紫病,你有文化,懂的肯定比我多,最好還是去檢查一下吧。」

李茉莉呆若木雞。

衛孟喜轉頭,端著碗上樓,走到一半,聽見身後傳來壓抑的哭聲。

老陸果然正埋頭畫圖呢,辦公室特意給他開辟出一張空置的大桌子用來畫圖,衛孟喜進去的時候,還能聽到鉛筆的「沙沙」聲。

「來了?」他隻是輕輕瞟一眼,心思還在工作上,衛孟喜就去洗了手,倒出一杯溫開水,主動先拿一塊餅子掰成幾瓣,小塊小塊的餵給他。

一個自然的餵,一個自然的吃,偶爾有芝麻粒兒掉紙上,衛孟喜就撿起來,全塞他嘴裡,他嚼得嘎嘣脆。

吃完一個餅子,讓他喝口開水,衛孟喜這才有時間說自己買了車的事,車牌上的也是一個吉利數,8888,跟電話號碼一樣,現在號源充足,是可以挑選的。

老陸一麵拿著三角尺,一麵「嗯」,時不時又拿量角器在那兒比劃,在桌子前後左右的轉悠。

得,衛孟喜發現自己還不如去跟紅燒肉講呢。

「今晚我要加班,你先睡吧。」

得,衛孟喜頭也不回的走,睡睡睡,你跟你的工作睡去吧!

回到家,檢查完孩子作業,衛孟喜躺在床上,腦海裡想的卻依然是李茉莉那個如遭雷擊的表情。

任是誰遇到這種事,都會被嚇個半死吧,好好的談個戀愛奔著結婚去的,結果沒談成也就罷了,前訂婚對象還得了這種會傳染的絕症……看李茉莉剛才的神情,應該是知道點傳播途徑的,並非一無所知。

作為金水煤礦的風雲人物,這麼多年她的情況衛孟喜是知道的,哪怕她不會去特意了解,煤嫂們也會議論:李茉莉戀愛了,談婚論嫁了,被好朋友聯合未婚夫綠了,鬧矛盾了,和好了,退婚了,調走了,瘦了老了……

兩個女人,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都在默默關注著對方。

隨著這一世陸工的安然無恙,衛孟喜對她的恨其實已經很淡了,一點也不希望她死。

跟康敏何菲菲比起來,這個女孩隻是高傲一點,性子耿直一點,本意並不壞,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命運。

她可以是老死,可以是意外,可以是其他的原因,但不應該是死在戀愛上。她追求愛情沒錯,跟杜林溪有過婚前性行為沒錯,不應該這樣。

這一夜,衛孟喜想了很多,兩輩子的各種紛紛擾擾,擾得她也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們前腳剛上學去,後腳電話就響起來,「餵,你好,這裡是美味鹵肉廠。」

對麵沉默。

「你好?請問你找誰?」

對麵依然沉默,衛孟喜嚴重懷疑是不是接線員接錯了或者哪家小孩故意使壞,正準備掛斷的時候,聽筒裡忽然傳來李茉莉沙啞的聲音:「你能不能陪我去……去醫院,隻用你一天時間。」

衛孟喜頓了頓,沒拒絕。

這種時候,任何一個人,無論男女,都需要一個陪護的人,暫時還不能讓父母不知道她是去查那個病的。

當即,衛孟喜就換了衣服,開上大黃發往省醫院去,在門診大廳見到等候多時的她,估計是一早就來了,但沒勇氣上去找醫生吧。

衛孟喜已經找柳迎春問到省醫院那個幫助確診杜林溪病情的年輕醫生,直接帶著她上到血液科住院部,「你好,我們找一下胡醫生。」

護士往醫生辦公室喊了一聲,很快出來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頂多二十七八吧,濃眉大眼,「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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