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情蘭花(2 / 2)
我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就是做夢也好,「爸爸!」摟著他的脖子失聲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爸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賣火柴的小女孩的遭遇也不過如此。
我媽站在房間門口,靜靜地看著,麵無表情。我爸抬頭看到她,突然大聲咆哮起來,「滾!一會兒我跟你算賬!」
「爸爸,你能把我帶走嗎?我就要死了!」我哭著說。
他黯然失神,喃喃道,「對不起,小意,爸爸暫時不能把你帶走,不安全。不過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沒人再欺負你了!」
半夜裡,我媽慘叫著。
我爸揪著我媽的頭發,狠狠抽著她的臉,直到她滿臉是血,直到他氣喘籲籲才停下了手,使勁兒把她往床上一推,低聲咆哮,「再敢動我兒子一根指頭,我宰了你!」
那時的我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乾什麼的。
能開蘭花門的,沒有善類,卻沒人敢管。
看到我媽挨打,我沒哭沒鬧,也不心疼。
也許我和我媽之間根本沒有感情。
天亮後,早就沒了爸爸的身影。
我媽滿臉青紫,看到我盯著她看,冷冷一笑,「外行有八,無情蘭花。」當時,我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不過從那以後,她再沒打過我。
到了學校,昨天打我的幾個高年級的男生都沒來上課。
後來聽說,半夜時分,一群人潛入他們的家,狠狠教訓了他們,被打得很慘,推倒我的黃毛在醫院裡躺了半年,撿了條命。
原來對我的遭遇視而不見的老師也主動找我,對我說,如果再有人欺負我,就告訴他,他會幫我擺平。
那時,我覺得爸爸無所不能。
不過,從這天開始,我身邊多了兩個老師。
一個姓王,教我玩兒。
從骰子到麻將,從撲克到牌九,它們在王老頭的手裡可飛天遁入,若有若無,我從未見到如此精彩的魔術。
一個姓齊,教我打。
從空手到匕首,從口含刀片到耳上銀釘,渾身上下都是武器,沒有電影裡的精彩,他說功夫不是表演,是殺人技。
每次練習之後,都要用藥水泡手,洗澡。
我的手上身上沒起過老繭。
躺了半年多的黃毛終於出院,經過我的努力,他已經打不過我,我可以分分鍾打敗她。齊老頭不讓我出手,他說:若要出手,斬草除根。
最後,我找了老師,他再也沒找過我麻煩。
我也成了學校裡的奇葩,隻上午上課,下午在神秘的四合院裡跟著兩個老頭學本領,成績從天堂到地獄。
我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雖不明顯,卻讓我自卑。
從此,我沉默寡言,很少說話。
四合院裡隻有我們三人。
整整八年,倆老頭,一次沒離開,一天沒休息。
初中畢業。
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醫院打來的,說我爸出事了。在醫院裡,我爸渾身纏著紗布,露著兩隻眼睛,血從紗布中滲出,讓我頭昏目眩。他掙紮著抓住我的手,艱難地說:「爸爸對不起你!」
剎那間,撒手人寰,如果不是等我,他活不了那麼久。
我哭了,哭得昏天暗地。
醫生拿來死亡通知單,讓我簽字。
我哆嗦著拿起筆,寫上自己的名字:畫意。
從生到死,半個小時。
我和我爸,陰陽兩隔。
人推進火葬場,化做一縷輕煙散在風中。不由的想起王老頭的那句話,什麼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
墓地不知誰買的,似乎一切都已準備好。回到蘭花門,我把我爸的死訊告訴了我媽。
她隻嗯了一聲。
第二天,她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
除了兩個老頭,我再無朋友。
他們沒走,一如既往的教我。
直到我二十歲的生日,他們給我買了生日蛋糕,吹滅蠟燭後,王老頭說:「小意,我和老齊要走,從此以後就你一個人了。四合院是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天下之大卻容不下去你的時候,就回來。」
我不想讓他走,我怕孤單,「能不走嗎?」
王老頭嘆了口氣,問:「你學的是哪一門?」
「外八行之千門。」
他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對我說,「千門一入深似海。但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坐到賭桌前,平淡是福。」
齊老頭把他最心愛的匕首送給我,上麵刻著一個字:戮。
他說:「記住師父的話,外行門有八,無情是蘭花。你雖是男兒,但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就要無情。」
我驚愕道,「現在還有江湖?」
他哈哈大笑,馬上又嚴肅道,「有人就有江湖。隻是沒有電影裡的刀光劍影,快意恩仇,取而代之的是勾心鬥角,處處陷阱。但有一樣永遠都不會變,那就是江湖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