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1 / 2)

加入書籤

阿粥看著外頭走廊上小山一樣的汙物,猶豫了一下便大步過去。

那些死去的人,死狀淒慘令人反胃,外層的皮肉像蠟燭融化了一似的,扌莫上去又黏稠又滑膩。血水混合和膿水腐肉,一腳踩過去,就沒過腳麵。

雖然人多,但有人些太胖,有些人太瘦,身形剛好的幾乎沒有。刨到最後小山被推平似的,露出底層那些,阿粥也一一分辨。她一顆心一直提著,盼望著能找到周鹿鳴,但又祈禱自己刨出來的下一個,可千萬不要是他。

終於所有屍體都翻了一遍,並沒有周鹿鳴的蹤跡,阿粥才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

她看了一眼樓梯的方向,又看了看樓下敞開的大門。樓中用的不是油燈,而是將會發光的奇怪的卵一樣東西掛在各處,借著這些東西的光亮。所以雖然出了這麼大的事,也沒有因為油燈翻到而起火。隻是現在雖然仍是燈火通明,卻人的感受再不一樣了。原本熱鬧的旅舍變得像鬼屋一樣。雖然明亮可照亮的是死狀淒慘的死者,和滿地滿牆的血汙。風吹動開著的窗戶,大門也時不時微微晃動。隻讓人想快些逃離這裡。

可外麵就安全嗎?

阿粥看向天空的月亮。

雖然它將清輝灑向大地,可那月色之下遠處沉睡的山巒、樹林的陰影都變得可怕,像是潛伏著什麼不懷好意的惡物,一個不小心人們就會被它們吞入腹中,就像地上這些堆成小山的死人一樣。

可她身後房中的雖然是人,卻似乎比那些惡物更可怕。

前無去路,後麵退路。

她站在那兒,滿身汙穢,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青年的聲音:「翻完了?進來將這屋子裡的人,都拖出去,與那些死人混雜在一起。」

阿粥不動聲色地問:「郎君,我幫你辦事,有工錢沒有?」

青年哧地笑了一聲:「這時候你還到還有精神跟我問錢呢。膽子是不小心。」回說:「錢又不算什麼難得的東西。自然是有的。」

她點點頭應聲:「好。」

立刻照他說的,將這些人全拖到外麵。

隨後卻發現,這些人一接觸到地上從駁身體中流出來的惡臭□□,皮膚就開始慢慢融化。可她自己踩在其中,手也觸碰過卻是沒事的。

「駁隻能消化死人。所以才需要喜燈先殺人。」青年公子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你還是活的,當然沒事。」

「可之前,那個向下跑去的人也活著。」

「你不是看見了嗎?駁沒有舌頭,需要有倀鬼為自己抓取。被吞下去的活物,就是充當這樣的角色。駁一死,倀鬼也會隨它死去。就是如今場麵了。」

阿粥默不出聲將屋子裡的死人一個人搬出來。搬到最後一個少年時,青年叫她: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來。你弄完後去清洗乾淨換上。

太師椅子上歪坐著的少年,雖然保持著坐姿,但頭耷拉著的樣子,一看就和其他人一樣的死法。

阿粥遲疑:「不若,我去找找你的行李。」總不至於這些人隻有一身衣裳吧。人都死人,何必去扒人家。

「行李在樓下。下麵是沒有護陣的。」青年耐心解釋,隨後又看著她笑:「這次隻當你不知道。但不要有下次了。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耐心不好,脾氣也不好。」

她不敢和對方辯駁,默黑走過去把那個少年的衣服扒下來。借著機會也看清楚,這少年年紀和她相仿,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無比華麗。但這種華麗與美人們穿的重重紗衣的那種華麗不同,更像青年的衣服所有的那種華麗。

她扒了外衣,就收手。

青年輕聲重復:「我說,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去穿。怎麼?他身上所穿,除了外衣,都不是衣服了?」

阿粥低聲說:「對不住。我……」

「說,是。」

「是。」阿粥改口,轉頭把少年扒了個精光。

青年說:「把他也拖出去吧。」

阿粥默默照做。隨後去洗澡,走到了青年看不見的走廊上,那他一起時的那種壓迫感才減輕了許多。

她緩了緩心情,沉著臉照青年說的,往隔壁的房間去。那裡是個沐浴更衣的地方,大概是因為事發的時候沒有人在這裡,裡麵乾乾淨淨。

還有幾件衣服搭在衣架子上麵。從華貴的程度看,大概是那個青年的。角落還有一大浴盆的水。應該是還沒有用過的?就算是用過的,也比她現在又臭又惡心的味道好得多。起碼浴盆裡還有花瓣,聞上去似乎還放了花露。

她先脫衣站在外麵,拿水把自己粗略地淋了一遍。洗得差不多,才進浴桶。

整個人浸入散發著淡香的水中,雖然水是冷的,但還是令她感到放鬆了些。想著剛才發生了一切,看著乾乾洗洗的房間。隻覺得好像是大夢一場。她低頭看看脖子上掛的那個東西。這是周鹿鳴給它的。

它明明之前是用繩子係著的,阿粥也記得自己明明還像係繩子似的把它係在了脖子上。可現在發現,那係的像繩子一樣的東西不再是軟軟的隨意可以彎曲,而成了個堅硬的圓環。大小剛好是脖子的粗細,再粗一分就會有縫隙,再細一分就會勒人。環上掛著的是個不起眼的小珠子。實心的黑黑的,像是路邊上隨便撿的塊小石頭。它不知道是被人用什麼法子,固定在環上的。兩者之間明明像是吸附的關係,可用盡全力,也無法將它從環是扯下來 。而不論怎麼折騰,那個環也都堅如磐石,一點也不為外界的力量所動,連形狀都沒有改變分毫。

隨便吧。

阿粥閉上眼睛又在水裡泡了一下。腦海中卻一直在想著那個青年。

照周鹿鳴說的,他應該就是那個米夜輝。

不過周鹿鳴說他是個殘廢,不能修道。這可就完全看不出來。剛才他大概就是用術法把那個惡馬殺死的。與傳說中完全不符。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她從水裡冒出來,熟練地把頭發像男孩子一樣束在頭頂上。把從少年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人聲從樓下傳來。聽上去人還不少。

她立刻跑出去。蹲下偷偷從縫隙向下看。

隻見兩隊鐵甲軍士從外麵蜿蜒而入,走在最前麵人雖然穿的也是鐵甲,但戴著鬼麵看不清楚外貌。阿粥看到他們月要上有一色的月要牌,上麵畫著的花紋與鬼麵臉上那張麵具的花紋完全一樣。

「搜。」那個鬼麵人揮揮手,破鑼嗓子特別難聽。

那些軍士立刻四散開,每層七八人,一路向上。鬼麵人則大步往樓上來了。

在與阿粥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腳步頓了一下。

這時候屋裡傳來青年的聲音:「我道是誰,原來是徐小將軍。」

「竟然是夜輝君。」被稱為徐小將軍的鬼麵人應了一聲,邁步踏上七樓,似乎察覺有什麼不對,立刻示意身後的人不要跟著上來。

「小將軍不在豐州駐守,怎麼會到這裡呢?」

「追查超過邊境進我內陸的奸細,恰巧路過此地,見有異動,便急急趕來。沒想到惡物已被誅殺。」徐小將軍看看那堆砌的屍體,邁步踩在血水上,往房間裡去。經過阿粥身邊時,阿粥總覺得那麵目後麵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還不進來。」米夜輝叫了一聲。

阿粥低眉斂眸地避開小將軍的目光,快步進去。站到米夜輝身邊。

屋中滿地都是死人,雖然個個安詳,但這樣更是格外的詭異。這死人中間,麵目如畫的公子慵懶地斜倚在靠墊上,同樣一身錦衣的少年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他身邊。

「夜輝君好運氣,雖然並無修為,但遇到了駁也能全身而退。隻是死了幾個下人而已。甚至這七樓之上的護陣都格外霸道,我的屬下竟然都不敢隨便踏入。想必當然將這隻駁很是阻擋了些時候。」

「哪裡是運氣好呢。是我身邊有他在。」米夜輝掃了靜靜站立的阿粥一眼。

阿粥有些心虛,用餘光看向身後那個被扒光衣服的少年待的角落。那裡自然是沒人了,窗戶也早就關上。窗戶下頭便是一片密林,葉枝遮蔽天日,就算是知道地點專門去找,也要費些事才找得到。

「確實聽聞,夜輝君家的小公子天賦驚人,隻因夜輝君疼愛從不讓他見客,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比女兒還要嬌貴些。今日得見果然出眾。」徐小將軍笑了幾聲,仿佛什麼鳥在喋喋地怪叫。聽得阿粥汗毛倒豎,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覺得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動聲色地將雙手攏在袖子裡。

「也是奇怪。駁是上古聖獸,最後一隻已經千年前死在蓬壺。不知道怎麼會千年之後在這裡竟然出現了惡鬼駁前來侵襲公子?」

「誰知道呢。是來殺我還是我運氣不好恰巧遇上,還說不準。但這件事待我回到都城,必上報牢山,請牢山查辦。看看到底真的是恰巧倒黴,還是說有人心懷不軌。畢竟這朝野之下,恨我的人如過江之鯽。」米夜輝說著抬眉看向徐小將軍,目光寓意不明。

徐小將軍不為所動:「我發現異動時,就已經上報了牢山。夜輝君放心,不多時便有牢山值役前來查看,想必一定能將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也給夜輝君一個說法。」

米夜輝對他的言外之意熟視無睹,隻說:「正好我也是奉命要去豐州隻差事,不知道徐小將軍是不是方便帶我一程。」

徐小將軍說:「隻要夜輝君不嫌棄我們行武之人粗鄙,自然可以。」

這時候有軍士在外麵叫他,他應了一聲,隻對米夜輝說:「請夜輝君稍候,等天亮便一道返程。」

「請便。」米夜輝微微頷首。

徐小將軍倒是十分倨傲,根本沒有回禮。轉身便走了。

他才剛邁步出門,阿粥便見那扇門突然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重重地關上。差點撞在他背上。

回頭下意識地去看米夜輝,隻見他正將手收回袖中去。

雖然是他做的,但徐小將軍在外麵自然看不見,大概也隻會以為是阿粥乾的好事。

「你是不是在想著,要不要向他告發我?」米夜輝盯著阿粥,突然開口。

「我沒有。」

「沒有最好,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即便我被告發了,要先處死你還是容易的。」

天還有一會兒才亮,米夜輝心情似乎有些不好,雖然閉著眼睛假寐,但似乎非常煩躁。最後索性也不休息了,問阿粥:「你叫什麼名字?」

「阿粥。」

「哪裡人?」

「不記得。不知道是哪裡人。原本是在街上討生活的乞丐,後來好運氣,遇到了貴人給了我一顆靈珠。我與同伴將靈珠賣了,本來想去投親的。」

「投親,你不是不記得自己是哪裡人嗎?」

「去投他的親。」

「去哪裡投親?」

阿粥沒有隱瞞,因為她確實對這個世界太過於無知即便是編也編不出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來:「豐州。」

「豐州是戰亂之地。投親?」米夜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自己手腕上的珠串。那是由一顆顆金鑄的小骷髏串成的。

「那也沒有辦法。沒有別的出路了。」

「現在,你同伴不在,你身上也沒有了銀錢,更沒有親人。你有什麼打算呢?」

阿粥搖頭。立刻一臉感激說:「多謝郎君。郎君既然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看來還是有放我走的計劃的。我剛才不總怕郎君了擔心我說出您的秘密而殺了我,一直在想著,要如何才能讓郎君知道,我本性謹慎寡言,一定會為郎君死守。」

米夜輝若有所思看著她,隨後隻是垂眸擺弄衣袖:「你先不要急著謝我。我是有計劃要給你付你工錢讓你走。但最後能不能如願,還要看你表現如何了。」

阿粥立刻表態:「郎君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人。」誠懇得恨不得剖心為證似的。

「該叫父親了。」

「是,父親。」

「行了。去煮些茶來。天亮還有些時候呢。茶室就在左手邊的盡頭。別下樓去。」米夜輝擺擺手,但在讓她出去前,伸手在她額間點了一下,她感到一陣刺痛,未免有些驚恐。

米夜輝輕聲說:「別怕。不亂來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是。」阿粥退開,立刻恭敬地退出去。可掩上房間門,之後,臉色卻十分難看。

本來她還拿不準的,但現在已經完全肯定了,米夜輝壓根就沒打算讓她活。這時候說這些,隻是看她愚昧無知的樣子,用展望未來這一套,穩穩她的心。讓她這段時間為自己辦事的時候安分點罷了。

她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些。然後舉步向煮茶的房間去。路上側頭看向樓下,那個徐小將軍帶著人,在樓駐紮了下來。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頭向這邊看過來。她收回視線,不再看過去。

雖然米夜輝並不是什麼好人,但他的威脅是有用的。再者,就算揭穿,誰知道這個徐小將軍又是什麼立場呢?搞不好他隻是想抓到米夜輝的把柄,到時候直接把她除掉,以此為投名狀也不是不可能。不喜歡一個人,不代表就非要弄死一個人。隻要對自己有利,捏著鼻子犯著惡心,也是能在一起相處的。

天亮時,有個軍士上樓來請米夜輝下去。

旅舍的外停的那些馬車、獸車、鳥車都隻剩下個車了。地上屍首一堆。昨天還熱鬧非凡的旅舍,一夜之間屍山屍海。

徐小將軍這些人是騎馬來的,現在也騰不出拉車的車,頂多隻能騰出一匹讓米夜輝用。

阿粥有些躊躇,徐小將軍的馬在她身邊停下,戴麵具的人正要說什麼,米夜輝已經翻身上馬向她嗬斥:「還不過來?」

上馬時她有些別扭,兩人共乘,不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米夜輝讓她坐在自己身前。要是讓她坐在自己身後,她怕自己與米夜輝挨得太近,讓他察覺出什麼不對來。雖然她十四五歲的樣子,發育也才剛剛開始,並沒有太明顯的起伏,但馬上顛簸太近距離,恐怕還是會被發現些端倪。

因兩人的身高差太多,她坐在前麵,米夜輝的下巴就在她頭頂上。像是將阿粥溫柔地護在懷裡似的。他抓緊韁繩,向還在原地的徐小將軍說:「小將軍,走吧。」

對方沒再說什麼,率先縱馬躍行出去,其它軍士也都陸續地跟在他身後。

阿粥騎馬倒是輕車熟路,但因為身後是米夜輝,於是不能放鬆,一路並不好受。

還好,這些馬比昨天周鹿鳴用的跑得還要更快些。可以說是日行千裡了。到日落時,竟然就趕到了豐州。

看到幾乎是高聳入雲端的豐州城牆時,阿粥免不得心中震撼。進城時,在城牆下仰頭向上看,壓根就看不到城牆的終點在哪裡。人渺小得仿佛是螞蟻一樣。

與米夜輝平並的徐小將軍進城時便要與兩人分別,頭也不回地縱馬帶著人走了。

而米夜輝夜則被早就等著的人迎往一處宅院去。

一路那個頭領一樣的人都低聲細語地同米夜輝說話,隻是目光時不時地落在阿粥身上。

「這就是小郎君嗎?」

他想必是米夜輝的信重的人,所以在米夜輝麵前,並沒有過分拘謹。

米夜輝隻:「東西都備好了嗎?」

他就不再多問這件事了,立刻恭敬應聲:「是,已經備好了。拜帖也寫好了。隻等郎君來。」

阿粥好奇地四處張望,豐州特別的大,到處都是商行。

但大概是因為常年不太平,路邊上許多在頭上別了根草自賣的人。

一看到有人經過,這些人便大聲叫賣自己。

五錢、十錢便可以買得到正值好年紀的,長得不那麼好的一些甚至不要錢。大概隻是圖口飯吃。

米夜輝停下馬問阿粥:「想逛逛嗎?」

阿粥當然是巴不得。她還是想找機會逃走的。隻是因為額頭上被按了那下之後,受到脅迫。但現在雖然走不了,還是想了解了解四周的環境怎麼樣,對這世界越多的了解,心裡才能大概有些數。

說著米夜輝也並沒有等她回答,便叫:「阿良,派幾個人跟著。他沒見過外頭這許多新鮮事,帶著去瞧瞧稀奇。別叫人欺負他。」

那個頭領立刻應聲:「是。」

將身後的隨侍分了一半出來,足足有十多個人,讓他們跟著阿粥去。

米夜輝親手將阿粥送下馬,又關切地伸手幫她整理衣衫,叮囑她:「不要輕易施用術法。」雖然聽上去隻是正常說話,但其實聲音可實在不小。阿粥懷疑半條街的人都能聽得清楚。

她隻做出不知道對方意圖的樣子,點點頭:「知道了。」又問:「我要是想買些東西呢?」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嫁給前夫他姑父[紅樓] 校草室友他不對勁 春野姐姐語出驚人 佐助的火影全息是個掛 穿成萬人嫌替身之後 破產小少爺又釣又純 漂亮室友每天都在釣我 喚醒哥哥的深櫃未婚妻 尋寶鼠在星際 這個錦衣衛明明最強卻過分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