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番外（1 / 2）
1980年8月8日，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
是個死嬰。
克拉拉拒絕醫生和護士的委婉話語，在那兩張討厭的嘴巴張張合合，她自始至終都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沉默不語。
克拉拉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了八天，期間身體依舊像是還未生產結束一樣繼續出血。
第一天醫生說把它們稱作子/宮蛻膜脫落，說是正常情況，第八天又悄悄改口想讓我簽病危通知書了，
因為克拉拉身體還在一刻不停的出血，直到她的子/宮排出來之後，還在不停出血。
吊瓶旁邊新掛上了血袋，紅色的漿體順著管道流進她的身體，然後再通過她的口口流進床裡。
醫生檢查不出她身體哪裡出了毛病。
那些血液就像是從她的每個肌膚褶皺，每個毛孔裡一點點滲出來的。
即使24小時打點滴輸液，克拉拉依舊迅速消瘦下去。
她臉色蒼白，四肢如同枯枝，她沉默寡言，一連八天，足足192小時，11520分鍾都沒再跟我講話。
醫生說她得了產後憂鬱症。
「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呢？」
我問他。
「您應該好好陪伴她最後的日子。」
醫生說。
我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做出了決定
「我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情，您說的太不合實際了。」
我沒辦法接受克拉拉死去。
所以我翻遍了醫院的每個垃圾桶，沒有找到我們的孩子，就順著處理死嬰的名單順序挨個找了過去。
我沒在殯儀館火化名單上看到它的序號，於是我把剩下的人聚集到了一個屋子裡，當著他們的麵活剝了一個人的皮，終於拿到了它的位置。
「您瘋了，您會下地獄的。」
我打開門時，提議讓我陪伴克拉拉最後日子的醫生癱倒在地，哭著對我說。
「不，我不會，」
因為找到了能讓克拉拉活下去的理由，我心情變得很好，就不由多說了兩句，
「我已經在那裡爬出來了，沒有人能再讓我下去。」
我在標本房找到了我們的孩子。
它被泡進去好幾天，身體更加柔軟了，我把它拿出來清洗的時候沒太控製住力氣，不小心搓破了它半個身體的皮。
我用從隔壁嬰兒那裡偷的繈褓包裹住它，但即使帶著濃厚嬰兒香波和奶味的布料也沒遮掩住它身上刺鼻的氣味。
我有些擔心會露餡。
但克拉拉沒有發現。
我剛抱著它進門就驚喜的發現克拉拉微微側過了頭，瞪著那雙漂亮的海藍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住了我懷裡的小包裹。
「克拉拉！我把我們的孩子帶回來了！」
我欣喜若狂，放低了聲音呼喚她。
小心翼翼的上前握住她的手，發誓他媽的前半輩子我對流星街口口區身體最軟的女人也沒這麼溫柔過。
「啊——」
克拉拉兩片乾裂的嘴唇上下碰了碰，發出一聲嘆息，聲音因為長久沒有進水而嘶啞。
她那張枯萎乾瘦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詭譎的光彩，讓我覺得這時候的她遠比平日裡更加美麗誘人。
贊美艸他媽的母愛。
我心潮澎湃。
「讓我看看她！」
克拉拉想坐起來，但身體沒有力氣又癱了回去了，我聽見她脊椎肋骨都在咯吱咯吱作響，便慌忙湊過去抱住了她，還差點把我們的孩子給掉到床下。
幸好克拉拉是個普通人，讓我得以迅速把它撈了回來。
我一眨不眨看著克拉拉，克拉拉一眨不眨看著它。
時間久的讓我都有些嫉恨，心中莫名生出一種把繈褓掀開，告訴她那隻是一具被泡發的死屍般的惡意。
但……
「科瑞恩，看啊，」
克拉拉突然叫了她給我起的假名。
她握住了我的手，轉頭用那張臉對我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五官在昏暗中變得虛幻，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完全看不清她的臉。
「看啊，辛迪有你的黑色頭發和我的藍色眼眸，她將是我們感情永恆的延續，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
我用三秒鍾反應過來所謂的「辛迪」是在叫那個死嬰。
然後用剩餘所有的沉默，順著她視線看過去，發現所謂的死嬰正微微睜開了那雙和克拉拉一模一樣的海藍色眸子。
它月匈膛驚悚的開始一起一伏。
「她真可愛，這八天隔壁新出生的八個嬰孩都皺巴巴的，隻有我們的辛迪這麼漂亮可愛。」
克拉拉還在誇贊。
我沉默。
頭皮發麻的盯著它不知何時開啟卻沒有半點生命能量溢出的精/孔移不開視線。
「你怎麼知道新出生了八個嬰孩？」
我聲音乾/澀的問她。
克拉拉責怪的看了我一眼，
「辛迪告訴我了呀。」
「……」
……
……
在展示了我的獵人執照後，我們輕而易舉的出了院。
說實話我寧願克拉拉再多住幾天修養身體，也不願帶那個死而復生，占據了我們孩子身體的怪物回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尤其是克拉拉也太過關注它了。
我本想偷偷把它處理掉，至少把它臉上那雙克拉拉的眸子給毀掉。
我實在無法容忍它用那雙眼睛像是觀察死物一樣觀察我。
它是個怪物。
從克拉拉肚子裡鑽出來又想方設法拒絕鑽回去的怪物。
但……
「科瑞恩……」
克拉拉抱著它悲傷的看著我，
「你不想抱抱她嗎？」
「……」
「科瑞恩……」
克拉拉抱著它悲傷的紅了眼眶，
「你不再愛我們了嗎？」
「……」
「科瑞恩……」
克拉拉抱著它終於掉下來血淚，
「你要離開我們了嗎？」
「……」
「不，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本應該堅持的，但我不得不屈服了。
就像是我無法容忍克拉拉死去一樣，我也無法容忍自己離開她。
克拉拉是我正常生活的錨點。
沒有她我是無法獨自在這裡生活的。
我將不得不又回到那個到處充斥著貧窮與悲慘的地獄。
我又會瘋掉的。
所以我恐懼的抱過了「辛迪」。
……
……
那孩子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對我吐出了幾個泡泡，不看那雙充斥著死寂的眼睛，我突然覺得心髒綿軟，想著這小家夥看上去還怪可愛的。
……是我和克拉拉的孩子啊。
這個念頭莫名其妙升了起來。
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充斥了我的頭腦，那些對她的惡意便都悄然消退了。
我有些擔心的扯開了包裹，看到她被我不小心搓爛的皮膚完好無損才終於鬆了口氣。
我又重新打量了兩遍，還是沒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覺得不愧是我的孩子，即使是才出生便擁有非凡的潛力。
我應該趁早在克拉拉沒注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她，畢竟即使是外邊的世界，也會存在無數可怕的危險，我們的辛迪還這麼小，這麼弱，我們都應該保護她……
……
……
【怎麼搞的？
我應該想辦法殺掉它！】
……
……
我從來沒見過辛迪這麼聰明的孩子，在回到家一周後，她居然學會翻身也學會爬了，她像是克拉拉養的那隻小狗一樣在家裡竄來竄去，但我完全沒辦法生出半點嫉妒與殺意。
她長大了一點，皮膚白白，一雙藍眸像是克拉拉，黑色的頭發像我。
她真可愛。
要是她不再用那雙死人般的眼睛觀察我們就更可愛了。
……
……
【這個怪物！！！！
我要趁著克拉拉不注意殺了它！！！！】
……
……
辛迪半歲了，她長得更快了點，看上去完全像是個兩三歲的孩子了。
她開始學會用除去眼睛的器官熟練做出各種表情。
我和克拉拉都很興奮，更加盡心竭力的想要教她講話。
我們渴望在她嘴裡聽到「爸爸」「媽媽」兩個詞。
為了打賭她會先叫誰的名字，我還和克拉拉吵了一架。
克拉拉暴跳如雷，一直試圖用刀和摔碎的盤子劃我，她罵我是神經病，要我離開這裡離開她和辛迪。
我第一次見克拉拉這樣撒嬌的模樣，簡直激動壞了，我沒控製住自己的興奮，讓她又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
辛迪一直窩在床腳地毯上不肯離去，我隻能有些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來給她拿飯吃。
幸好乾事的時候，她隻是在安靜觀察沒亂哭亂鬧。不然我肯定會控製不住更陰鬱的念頭的。
說實話我倒是很想親親她。
不過之前這麼做的時候克拉拉反應異常激烈，我就再也不當麵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