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48(2 / 2)
而餘老太太,可以說是他另一個奶奶。她和陳奶奶住得不遠,小時候經常照顧他,自家奶奶做飯不好吃,陳清霽就經常溜到餘老太太家吃,逢年過節,也都一塊過。
要怎麼湊這一筆錢?
餘老太太基礎病雖然多,但哪個都抵不過惡性骨腫瘤,不去治療,跟直接殺人沒什麼區別。
所以,陳清霽沒法放任不管。
問題是,目前他賬上存款也隻有小一萬,夠對付住院費、醫藥費,至於手術費,還差了一大截。
塑料袋在風中高高揚起,飄過大半個馬路,最後卡在花壇裡,動彈不得。
天空烏雲忽然散了點,陽光又露出頭來,分外刺眼,果然人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天氣怎麼變都不對。
陳清霽嘆了口氣,站起來,沒走出多遠,就接到了護工電話,問他在哪裡,又支支吾吾,說自己業務不精,老太太生病,還是找專業看護照顧比較好。
說辭委婉,實際上什麼意思,誰都很清楚。陳清霽也沒拆穿,邁開長腿,往醫院方向走,淡道,「等我找到下一個人,行麼?」
也許是聽出少年商量語氣中的疲憊,護工很快連聲應道:「那當然的,那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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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病房,隻住了兩個人。餘老太太打著石膏,躺在靠窗那張床上,她個子本身不高,老了、佝僂了,又病又瘦,更顯矮小,紙片一樣。
不說和小時記憶裡的比,就是和一個多月前,他和梁逢雨從醫院把她接回來的那個夜晚比,都憔悴得不像是一個人。
可能是摔懵了,也可能是犯了病,她食欲不振,話也不多,陳清霽和她說話,也隻能換到一個眼神。
「餘老太太摔傷了?在哪個醫院,我來找你嗎?」電話那頭,梁逢雨的聲音滿是意外。
陳清霽打給她,原本是想說,今天晚上得在醫院,教不了她了,但一接通,被她一句慢悠悠的「哇,陳小雞,你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給帶偏,不自覺扯了下唇角,也不急著切入正題了,「在乾嘛?」
「在孟好家玩,等一下直接去向茵茵那裡。你呢?」
「我在醫院。」
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句。
「不用。」陳清霽邊答,視線邊往餘老太太那瞥了眼,看見她另隻手顫顫巍巍的,要去抓石膏,起身過去阻止了下。
「真不用?你一個人可以嗎?」
餘老太太不滿他的乾預,伸手,狠狠在他手臂上抽了一下,勁兒不小。老年癡呆症就是這樣,陰晴不定,打人也是時有的事。
因為尿毒症,她皮膚瘙癢,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會極其固執地去抓撓,留下白色皮屑,抓出血痕也不停。
梁逢雨隻見過餘老太太「有意思」的一麵,沒見過這樣的,來了,大概會嚇到,陳清霽拿過遙控器,邊選餘老太太愛看的戲曲節目,邊走回窗台邊,「嗯」了聲,「有護工在,你繼續玩吧。」
「其實也沒玩什麼,她弟弟可熊了,時不時就來亂摁電腦鍵盤,想看個綜藝都不安寧,」說著,電話那頭又傳來『哐當』一聲,不知什麼東西被打翻了,梁逢雨嘆了口氣,「有句話怎麼說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陳清霽一下明白了這話的指向性,笑了下,「怎麼,知道梁星鳴有多好了?」
「哎,你這語氣怎麼有點為梁星鳴抱不平的意思,」梁逢雨很敏銳,立刻準備來揪小辮子,「他是不是經常和你說我壞話?」
「哪有,你想多了。」
梁逢雨不信,「上次你們還聊我看男同學換衣服呢。」
壁掛式電視機裡傳來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引得隔壁病床老頭大感興趣,倔強地昂起個腦袋看。
他家屬不在,似乎是買飯去了,陳清霽走過去,幫他把靠背支起來,一心二用,聲氣不免多了幾分隨意,又好笑,「那是陳述事實,不叫壞話。」
少年嗓音磁沉,像夏夜的涼風,生機勃勃,又帶一點散漫,小羽毛一樣搔在心間,也就是這一刻,梁逢雨忽然有種很強烈的沖動,想要見他,「陳小雞,你晚上幾點回家?」
「說不準,怎麼了?」
「沒,就有點想見你。」她很坦誠。
陳清霽那邊頓了下,好像是有護士和他說話,他拿遠手機,回了一兩句,聲音變得遙遠了些,說完又大概是貼回了手機,聲音透過電流傳來,輕敲在耳膜上,便有種說不出的溫柔隱秘。
他沒說讓她早點睡,大概是知道說了也沒用,「晚點我到家給你發消息,別刻意等。」
「ok~」
兩人又聊了點有的沒的,掛了電話,陳清霽神色略鬆,方才的空茫混沌好像被驅趕了些,整個人像是被陽光曬過,那股子麵對困難的拚搏勁兒,又回到了少年身體。
不就是萬塊錢嗎?
總有辦法的。至少,比奶奶那會兒好多了。
他起身,打算去看看餘老太太另一項化驗結果出來沒,然而,沒等摘下耳機,就看見病房門口,進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為首的那個,遞給他一張名片。
「你好,我們是福宇慈善基金會的。」
白底燙金,頗具古風,公司職位頭銜後邊,印行楷體的「倪泰清」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