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兩人平躺在床上望著燈。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彷佛耳邊就是鍾表走動的聲音,緩緩催眠。她們各自陷在床裡,頭發纏繞頭發,呼吸交織呼吸。
盛棲猛地想起要緊事,坐起,把被子扯過來,蓋在溫瀲身上。溫瀲看著她,用目光領了情。
盛棲就靜靜端詳她的眼睛,琥珀色,冷清清的,安靜得像此時此刻的房間。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
也不想說話。
她又躺回去,溫瀲把被子分她一些,仍沒有開口。
不用溝通,不用思考。
她有意將思考的能力封存,扔在最荒僻的角落。她近來都這樣跟溫瀲相處,不把高興、難過、怨念擺出來,隨心而行,想跟溫瀲躺在一起就躺在一起,想一個人待著就一個人待著。
就當以前不認識溫瀲,現在對新的鄰居感興趣,暫時接近。
她也知道這想法立不住腳,但她選擇自欺欺人。
沉默的時間太久,久到溫瀲不得不找話題。
但她顯然不會找話題,連鋪陳都沒有,直接點到了致命的位置:「你書架上有高中的課本和練習冊,你一直留在身邊嗎?」
這話結束,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然後她意識到了,慌亂在眉梢掛起,被子下的手牽住盛棲的手。
比她想得要熱一點,盛棲在床上體溫總是高些。她昨晚沒空細想,現在後知後覺,盛棲碰她時,手一點也不冷。
讓她牽住,盛棲並未抽走。
表情平靜,情緒也無起伏,隻是語氣像剛重逢那會一樣,客氣到疏離:「麻煩你不要跟我提高中兩個字。」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同樣是安靜,剛才是靜謐柔和的夜晚,閒到可以隨便虛度時間。
現在的靜是起風前的征兆,刻意,窒息,好像被子蓋住了臉。
風到底是沒起。
溫瀲感受著身邊人近乎冷漠的態度,將想邁出去的腳,默默收回去。
盛棲早就想過,溫瀲如果過界,她會怎麼做。她決定溫柔一點。
那次溫瀲在廚房突然抱她,她的抗拒心理來得突然,她把溫瀲推開了。後來她問自己,對她不太好的人不是隻有溫瀲,她在別人麵前的隱忍和忍讓,怎麼不能給溫瀲。
她不能仗著溫瀲現在對她有點耐心,就做溫瀲眼裡壞脾氣的人。
因為這些所謂的好,別人想收就能收走,永遠不知道會是哪種理由。大家一起稀裡糊塗裝傻就得了,但別自作聰明,把對方當成來負荊請罪的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現在她還想跟溫瀲裝裝糊塗,於是提醒溫瀲一起裝。
溫瀲是聰明人,即使盛棲剛才什麼都不說,她也不會再提了。
溫瀲這個聰明人經常裝傻,也叫大智若愚,尤其在親友麵前。盛棲以前以為她好騙,哄到手就能長長久久,後來人家踹開她的時候很清醒。
年少時的錯事能有多嚴重,誤會能有多深,小孩子而已,現在想想就像過家家。兩個人隻要想溝通,什麼話都能聊開。
但要是一方沒想過說清楚,抱定要退出的決心,自然沒什麼好聊的了。
揪著缺點罵就行。
這是盛棲在禹江養傷時想明白的,溫瀲不會那麼笨,也不是真想罵她。溫瀲隻是不想要她了,覺得她的存在弊大於利,於是趕她離開。
悟出這點,是從她爸和許桐桐她媽那兒找到的靈感。
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所以在盛棲這裡,舊事沒有重提的必要,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她浸在舊事裡出不來,那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深知溫瀲撈不動她,她怕溫瀲推她沉得更深。
重來一次,溫瀲多半會做相同的決定。
送溫瀲從她家離開,她關上門,走到書架前,抽出幾本課本和資料。
高中語文老師是個佛係中年人,每回看自習時,都喜歡到盛棲座位上找出語文書。
不為了檢查筆記。誰抄不抄課件,他不在意。有人上課不聽,但語文成績很好,有人把書記得密密麻麻,但不及格還拖平均分。
所以他不管。
他喜歡看盛棲神經兮兮的畫,把值得尊敬的歷史人物改頭換麵,變成新的插畫。這當然不值得鼓勵,但他邊看邊笑,從不批評。
他誇盛棲的畫有靈氣,盛棲不謙虛地得意許久,還跟溫瀲說過。
高三的教師節那天又是他的晚自習,盛棲在書裡夾了一幅給他的畫像。個子小,瘦得皮包骨頭,但是講課眉飛色舞,表情誇張。
他收下畫,站在講台上,問全班同學:「我臉上的痣有這麼大?」
班裡當場哄笑不止。
盛棲跟著回憶裡已經模糊的張張麵容笑了一下,翻開剛剛取下的語文書。
書的扉頁,「盛棲」兩字端端正正,是漂亮的楷書。
年級第一幫她寫的。
……
盛棲還能記得起,她背著一包新書去溫瀲臥室,讓溫瀲幫她寫上名字和班級。
理由也很簡單:「你的字好看。」
這事其實無意義,好在剛開學,溫瀲還算閒,不嫌她麻煩,一本一本地幫她寫上。
繁盛的盛,棲息的棲。
「名字好聽又好看,誰取的?」
她誇人就像在說正經話,沒一點兒表演成分,一聽就是實話,讓人受用。
「好像是我媽,我問奶奶的時候,她表情不自然,說大家一起取的。我就猜是我媽媽了。」
盛棲在這些事上有自己的判斷,她不理解,「她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自己倒飛走了,不知道棲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