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雪夜(2 / 2)
連夏延都著急起來,他不安地看著窗外鋪天蓋地的風雪,說道:「夏儀去哪裡了?都這麼晚了,不然我去告訴奶奶吧!」
「這麼大的雪,奶奶身體不好,她要是知道了著急出去找,反而容易出事。」聶清舟取下掛在門後的羽絨服,邊穿邊說:「我先出去找找,你在家等著,我找到了你姐就給家裡打電話通知你。」
夏延急道:「你去哪裡找啊,你能找到嗎?」
聶清舟穿衣服的手頓了頓,他腦子裡閃過了曾經寫在筆記本裡的那件事——阻止夏儀輕生。因為這半年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他幾乎要忘記這件事了。
夏儀不會……不,她應該不會的。
聶清舟說服自己,但是心情一下子焦灼起來,他在原地僵立了一瞬,突然靈光一閃。他脫掉穿了一半的鞋子,蹬著拖鞋跑進自己的臥室。他從書架上抽出那本灰皮筆記本打開,在那些記錄下來的事件和語句中翻找,視線隨著手指一行行下移。
「記憶深刻的事……夜裡下大雪,我在海邊找到夏儀……」
海邊……
聶清舟看了一眼窗外的風雪,立刻把書包裡的書都倒出來,把其他各種東西往裡塞,然後背上書包拿起傘,跟夏延說了一聲就出門了。
這場春雪下得很猛,地麵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整個視線被雪花所掩蓋,根本不能騎車。聶清舟撐著傘,緩慢地沿著路行進,漸漸走出了高低錯落的居民住宅區,麵前豁然開朗,出現了長長的海岸線。
沙灘上沒有什麼燈光,聶清舟翻過路邊的護欄走進沙灘,喊著夏儀的名字,因為無人回應而心情慢慢沉下去。沙灘中有個公交車站似的小棚子,小棚子裡日常放著一把長椅,平時供人休息。
聶清舟走過去,遠遠地看見小棚子裡昏暗的燈光下,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
夏儀沒有聽見聶清舟的聲音,她腦子裡的音樂聲很響,淹沒了世界裡所有其他的聲響。她坐在長椅上,雙手撐著椅麵,出神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大海。
直到她的視線被一片黑色的羽絨服遮蔽,她才怔了怔,慢慢抬起頭來,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聶清舟站在夏儀麵前,他的月匈膛劇烈起伏著,手裡拎著沾滿了雪花的傘。天氣明明很冷,他頭上卻急出了汗。
「我叫你,你怎麼不回答?」他看起來非常生氣。
安靜了片刻,他皺著眉,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大概是你腦子裡又在放音樂,聽不見我說話了。打電話你也沒有聽到是不是?」
他伸手嫻熟地從夏儀左邊口袋裡掏出了她的翻蓋手機,打開就看見裡麵的十幾個未接來電。聶清舟沉默了片刻,目光移到夏儀臉上,她的頭發和衣服都被雪染濕了,整個人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她安靜地望著他,目光就跟剛剛看大海時差不多,沒有什麼情緒。
他長嘆一聲,把夏儀的手機放回她的口袋裡,轉身在她身邊的長椅上坐下,打開書包。書包裡塞滿了東西,鼓鼓囊囊的。
他先拿出一個暖手寶塞進夏儀手裡,他碰到她發白的手指,果然冰冰涼,和屋簷下結的冰淩差不了多少。
暖手寶的溫度似乎喚醒了夏儀,她眨了眨眼睛,慢慢握緊了那毛茸茸溫暖的小東西。
「下大雪了,我在這裡避雪。」她輕聲說,像是在跟聶清舟解釋。
聶清舟冷哼一聲,氣道:「你不是帶了手機嗎?為什麼不打電話讓我來接你?」
夏儀低下眼眸,說:「沒有想到。」
聶清舟更生氣了,但是又毫無辦法。南方的雪一落在身上就化成了水,看夏儀頭發和衣服潮濕的程度,她應該是在雪裡待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避雪的吧。
他嘆著氣從包裡拿出一條乾毛巾,圍在夏儀的頭上,隔著毛巾他捂著她溫熱的腦袋,把她的臉掰向自己,給她把潮濕的頭發擦乾。
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進,夏儀發梢上掛著水珠,她的眼睫上沾著被風吹進來的雪花,臉色蒼白像是落了霜,看起來仿佛是水晶做的人。
她慢慢地抬起眼眸,漆黑如夜幕的眼睛望著他,非常專注。
某個瞬間,他好像要落進她的夜幕中去。
聶清舟給她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手下是她潮濕溫熱的腦袋,像是某種脆弱的小動物,帶著微弱的一動一動的心跳。
小棚子外的風雪大作,這個世界安靜得仿佛除了這裡,其他的一切都已經遠去消失在時間長河裡,什麼都無法被記起。
聶清舟還沒有來得及明白這微妙的感覺是什麼,就從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很微小,很微小的顫動。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輕聲說:「我沒那麼想。」
「我隻是很偶爾,很偶爾會想一下她。我沒有想過要去找她。我知道奶奶對我很好,我很感謝她。」
聶清舟瞬間無可救藥地心軟了,怒氣消失得半點蹤影也不見,他繼續給她擦著頭發,溫言道:「我知道,我知道。沒事的,等雪小一點,我們就回家,和奶奶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