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1 / 2)
還叫阿姨呢?
按往常,這時候夏千沉應該說——廢話,老子的控車、飛跳、漂移,你要是還想領航別人,那腦子捐給火鍋店吧。
可眼下,夏千沉平視著坐直起來後麵色蒼白的鍾溯,忽然心軟了一下。
感覺自己像是在棄養生病的小動物,盡管這位小動物比自己高了四五公分,骨架也寬,因為他聽說了,當時在翼豹裡,他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我得意思是,暫時。」夏千沉鎮靜下來,「你坐回去,這樣後背不疼嗎。」
「疼。」鍾溯忽然可憐,抓著他手的力度絲毫不鬆,甚至捏了兩下,「扶我回醫院吧,今天還有水要掛。」
夏千沉頓時卸了心裡的狠勁兒,「算了,回去了再說吧。」
——
鍾溯掛水的時候夏千沉無聊地在旁邊玩手機,凳子坐得不舒服,這兒也不是什麼特需病房,沒有沙發。
倒也不能讓鍾溯起來自己躺會兒……
夏千沉踱步到窗邊,俯視著醫院大院兒,剛好院子外麵的路邊有幾個騎機車的年輕人。他確實得想想了,他倆前不久剛得罪了周總,他在昆侖天路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別說下個站點了,這個賽季恐怕都危險。
可是鍾溯說了兩次,你回酒店去吧,在這兒也沒事做,夏千沉依然不走。
夏千沉倏然之間有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他發了條微信給娜娜,讓娜娜打聽一下g其他組有沒有需要領航員。娜娜很快回了過來,說沒問題。
約莫是他站在窗邊的背影太惆悵,鍾溯看了一會兒,見他劈裡啪啦地打字,便問,「跟誰聊天呢。」
「娜娜。」夏千沉邊打字邊說。
他在給娜娜交代。
「夏千沉」:前驅組開olo的那小子不行,大洪山ss3都沒跑完,太菜。
「夏千沉」:開雪鐵龍的也不行,那小子以前在紅牛車隊,紅牛出了名的「我出錢你出命」,那小子太搏命了。
鍾溯嘆氣,「你不會是在幫我聯係下家吧,我還躺在病床上呢,這麼無情你不如現在來把我管兒拔了。」
「現在你又不插氧氣。」夏千沉吭著頭繼續打字,賽車手的協調能力極佳,「我在給你找工作,你還欠我這個月房租。」
然後鍾溯發現他自己的手機被夏千沉拿到病床對麵的櫃子上放著,他還真沒法現在給他轉錢。
「001231。」鍾溯說了六個數字。
「什麼?」夏千沉偏頭。
「我支付密碼,勞駕你自己收一下房租。」
病房裡沉默了片刻,此前連著鍾溯的那些儀器已經被拿走,掛瓶點滴管裡努力一落一落的藥液在用綿薄之力企圖緩和病房裡的氣氛。
手機在手裡又震了兩下,夏千沉沒去看。
「娜娜」:?
「娜娜」:意思是你不搏命,人家開車比你含蓄多了。
「娜娜」:行,你放心吧,我會安排好鍾溯的,倒是你,也別太擔心,我還在幫你溝通,回a市了再說吧。
「我說了,別在這種時候講義氣。」夏千沉木著臉,「油門是我踩的,車是我開翻的,股價是我拽下來的,贊助隻認識我不認識你,你本來就是要賺錢的,在哪賺不一樣?」
「況且……」夏千沉把手機揣進兜裡,又看向窗外,「你為了救我才搞成這樣,我不能再拖累你。」
鍾溯知道他的脾性,現在他講一句,夏千沉有七八句能回敬他。
真是全世界最沒有人權的救命恩人呢。
夏千沉看了娜娜的消息,草草回了一個表情包,丟下一句「我去給你弄晚飯」便離開了病房。
這整件事讓他最難過的不是翻車,也不是賽會或者車隊的態度。
他知道賽會不想負責,也知道車隊重利,三百萬的車說廢就廢,他沒跑完全程,明年的贊助大約是飛了。如果說車隊和賽會站在了一邊,認為是他沒看見揮旗,強行繼續開,那麼他還是要接受處罰。
倒不是罰款這一類,而是禁賽。
「小夥子,你的。」醫院食堂的阿姨遞過來餐盒。
「喔,謝謝。」
「唉唉拎這裡啊,那不燙手嗎!」
然而阿姨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遲了,這個餐盒是夏千沉媽媽給買的耐高溫玻璃餐盒,盒蓋上有個把手,而他在想事情,直接伸手去托玻璃盒底。
「嘶……」很痛,但沒撒手。
那是剛出鍋的飯菜,直接給指腹燙紅了。
回病房後鍾溯拉著他的手在水龍頭下沖了半天,沒起泡,隻是燙的微紅。
「沒這麼誇張,吃飯去吧。」夏千沉說,「要餵嗎?」
「不用。」鍾溯可以自己走路,但比較慢,這切骨的痛不是三五天能緩和的。
鍾溯回去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他吃飯的樣子有點滑稽,背部板直,不能低頭,像個被家長要求昂首挺月匈的小學生。
「我餵你吧。」夏千沉笑笑,坐過來,從抽屜的盒子裡拿出勺子,挖了有菜有飯有肉的一大勺,「張嘴。」
「吹吹。」鍾溯說。
吃完飯後鍾溯對夏千沉說,我們回家吧。
當天傍晚,在主治醫師下班前,鍾溯要求出院了。
既然一切都要「回去再說」。
既然這些糟心的事情一直纏著夏千沉,那就回去一起麵對吧,鍾溯這麼想。
次日早,他們驅車前往最近的機場,訂了最近的航班,返回了a市。
夏千沉想給鍾溯升艙,被他拒絕了。兩個人在經濟艙坐了五個多小時,抵達a市後鍾溯後背已經痛得說不出話。
輾轉回到家裡之後,鍾溯整個嘴唇都發白。夏千沉給他塗藥,裸露在空氣裡的青年背部一大片駭人的黑紫。鍾溯一言不發地讓他在後背塗抹著,兩個人沒怎麼交流,直到一通電話打破了平靜。
娜娜打來的電話。
「你們這麼早就溜了?我明天中午和周總一班飛機,鍾溯安排好了,前驅組的盛駿需要一個領航員,你現在跟鍾溯溝通一下,等他痊愈了就轉組。」
「好……」夏千沉說,說完偏頭望向鍾溯,鍾溯在穿t恤,「我告訴他。」
鍾溯回過頭,平靜地和夏千沉對視。
在祖國西北呆了半個月,經歷了比賽、受傷、住院,兩個人都消瘦了很多。鍾溯慢慢地整個人轉過來,麵對他,「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