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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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經過大理寺一段時日的審訊,並未找到龐大將軍意欲謀逆的證據,經與內閣六部商討後,各署三品以上的官員一同麵見了天子。

那日宮中靜悄悄的,禦書房門扉緊閉,聽說內閣幾位老臣是含淚離開的。

聽到這個消息,龐諾兒的臉都嚇白了,可後半晌卻傳來消息,除了龐六郎,龐家其餘人都被放了出來。

龐諾兒的心一下子死灰復燃,隻等著爹爹來接她,也好從新作威作福,將近些日子欺負過她的人統統踩在腳下,然而她等來的卻是一道賜婚聖旨。

打一個巴掌,給顆甜棗嗎?可被賜婚之人為何是她?!要嫁的,還是個品階不高的翰林院編修。

毫無實權。

龐諾兒如遭雷劈,從未想過自己會下嫁!

等元栩宣讀完賜婚聖旨,帶著她出宮時,她哭著撲進鄧大娘子懷裡,哭喊著要拒婚。

物是人非,龐家老小能保住性命已是皇恩浩盪,鄧大娘子哪裡敢多說什麼。

「多謝元侍郎送小女出宮。」

元栩一向是個溫厚待人的男子,可麵對鄧大娘子的道謝時,眸中毫無溫度,隻笑了一聲道:「日後,還望夫人謹守本分,莫要再做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勾當。」

他指的是什麼,鄧大娘子再清楚不過,訕訕地垂下頭,卻聽元栩又道:「這道賜婚聖旨,是本官替龐大小姐求來的。再有下次,本官不介意為夫人求一道改嫁聖旨。」

「……!」

鄧大娘子渾身冰寒,哪裡會想到芝蘭玉樹的君子會使出如此手段,可錯先在她,她沒辦法厲聲質問。

元栩直起月要,驀地迎來一記耳光,他抬手扼住,甩開了龐諾兒的手,「龐大小姐注意分寸。」

龐諾兒氣得月匈口起伏,雙眼含淚,「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作何害我?」

「這要問你的娘親了,」元栩攏攏衣袂,極為淡漠,「婚期將近,龐大小姐別想著逃婚,否則等待你的,會是無窮黑暗。那新郎官雖相貌普通,家裡拮據,身有隱疾,卻是個老實人,望龐大小姐珍惜良緣,莫要辜負,最後落得一場空。言盡於此,告辭。」

說罷,他甩袖離開,背影又冷又無情。

龐諾兒還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相貌普通、家裡拮據、身有隱疾,全都踩在了她的排斥點上。

「娘,我不嫁!」

「別聽他胡說,你那未婚夫君條件不差,就是官職低了些。」

「我不信,你就會哄我!」

回程的路上,和元栩一同去送聖旨的心腹侍從問道:「大人為何要故意詆毀那位新科榜眼?」

據他了解,那位榜眼容貌俊秀、家裡殷實、身體健壯,完全不是元栩口中的情況。

元栩沒有回答,好好一個榜眼若是娶了龐諾兒這樣的刁女,豈不可惜。他就是故意刺激龐諾兒,讓她生出逃婚的念頭,從而使鄧大娘子寢食難安。

侍從暗嘆,忽然意識到身邊的男子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又豈會是心慈手軟之輩。

大婚當日,龐諾兒果然逃了婚。

利用自己庶妹的路引出城後,她來到茶攤前,點了一壺碧螺春。

「小一,這是哪門子碧螺春?」龐諾兒嬌小姐脾氣不改,對著粗質茶水一臉嫌棄。

小一正在招待另外兩位姑娘入座,聞言嗤了一聲,「兩文錢能喝上這個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龐諾兒氣不過,拍下一錠銀子,「給我上一壺最好的碧螺春!」

銀光閃閃的錠子啊,小一立馬眉開眼笑,「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換。」

隔壁桌上,殊麗接過陳呦鳴斟的茶,緩緩開口:「路上顯財,後患無窮,勸你打道回府,別做悔恨終生的事。」

聽見熟悉的聲音,龐諾兒驀地回頭,錯愕不已,「你怎麼在這裡?!」

殊麗側眸對上她驚恐的眸子,「來勸你回頭,亦或是來送行,選擇在你。」

「別假惺惺了!」沒了喝茶的興致,龐諾兒拿起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

殊麗沒再勸,或是壓根沒有勸的意思,她喝完一盞茶,放下兩文錢,「咱們回城吧。」

陳呦鳴單腳踩在長椅上,盯著龐諾兒的背影,嘖嘖道:「太後怎會相中如此刁女,難怪陛下與太後交惡。」

「龐家嫡女僅此一個,太後也是沒得選。」

兩人並肩走在回城的路上,不遠處跟著幾個暗衛。

新娘子逃婚,新郎官去往禦書房訴苦,被陳述白賜了一樁更好的婚事,這才平息了一場鬧劇。

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元栩,陳述白淡道:「此事與你有關。」

「陛下不是也沒阻止麼。」

「朕不阻止是因為不在意那丫頭有何下場,而你,一個與龐家毫無乾係的人,為何要設計刁難?」

「陛下既然不在乎她,又何必追問臣與龐家的糾葛,左右不過是一些小事,不值一提。」

陳述白隱約覺得元栩有事瞞著自己,可自己的確毫不在意龐諾兒的境遇,也就沒再問了。

**

幾日後,陳述白收到附近城池的密報,說畫師一行人中有人做了叛徒。

重賞之下,那人將畫師的秘密送到了禦案前。

當攤開皺皺巴巴的宣紙時,陳述白片刻怔愣。

畫師本人,果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榆林大公子,陳斯年。

那便找到他教唆龐六郎刺殺的動機了。

陳述白鳳眸驟冷,讓各處府衙貼出更為高額的通緝令,捉拿陳斯年。

他倒開始期待,與陳斯年的久別相見了。

時隔十三年,物是人非,同父異母的兄弟一人,又會是怎樣的相識場景

當晚,天子罕見來了樂興,坐在皎月下、屋頂上拉起奚琴。

悠揚綿長的琴音透著讓人難以窺透的情緒。

殊麗不懂樂理,卻喜歡聽曲兒,尤其是奚琴能給人帶來一種流浪之聲,似背著行囊,獨自走在沙漠山丘、荒野叢林,無需與人為伴,浪跡逍遙,清逸翛然。

天子高坐樓台,無人爭鋒,品嘗著無限空寂,卻又不會被空寂擊敗,正如他演奏的樂曲。

殊麗忽然覺得自己聽懂了他的弦音,坐在庭院中晃了晃小腿,隱於綾襪內的鈴鐺叮叮鈴鈴幾聲,合了奚琴的節奏。

不遠處,馮姬跑到廊下,「姑姑,陛下傳您上去。」

殊麗順著木梯爬上去,待晃晃悠悠來到陳述白身邊時,發現庭院中的侍衛和宮人全都消失了身影。

她攏裙坐在屋脊上,近距離聆聽,直到一曲畢也沒有發表任何見解,深知不能班門弄斧。

陳述白收了琴,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你認識的那個畫師暴露了行蹤。」

殊麗心裡一陣復雜,沒有再火上澆油去問要如何處置那個人。

陳述白摟住她,大手撫在她頭頂,「說來可笑,他就是朕的四弟,陳斯年。」

殊麗再掩飾不住驚訝,難怪那人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是來自天子,而非元佑。如此想來,她又疑惑起來,陳斯年跟元佑很像,天子也跟元佑很像,究竟是為何?

沒容她細想,臉頰忽然傳來一抹溫涼。

她轉頭時,下巴被人高高抬起,眼前被一道暗影籠罩。

陳述白低頭口勿上她額頭,喉嚨發出輕笑,「你居首功。」

天子是在斬斷她與任何男子的來往吧,所謂殺人誅心。

殊麗避開他的觸碰,認真道:「陛下讓奴婢情何以堪,請別再說下去了。奴婢之所以將他的事如實稟告,是不想江山國祚受到威脅,但從私情上,奴婢是愧疚的。」

「殊麗。」

「嗯?」

陳述白扣住她的後腦勺,拉近彼此距離,「若你這樣想,那些虧欠由朕來還,但朕不許你再為他人分心,更不許你心裡裝著他人。」

「奴婢沒有。」

「沒有嗎?」陳述白哂笑,那元佑又算什麼?可他沒有問出口,隻是不想再從殊麗嘴裡聽見其他男子的名字,即便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別再自稱奴婢了。」他用拇指撫挲她的臉,「以後用你我相稱。」

殊麗不懂他對她的態度怎地突然轉變,就因為溫存了幾次,覺得該對她好一點?

「陛下這樣,奴婢不習慣。」

冰冷的人忽然有了溫度,總給人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殊麗看不透陳述白,不願再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朕想對你好。」

「奴婢惶恐。」

「說了,別再稱奴婢。」

察覺到他的認真,殊麗扯扯嘴角,「我惶恐。」

陳述白被她認真又孬氣的模樣逗笑,笑得月匈膛微顫,「惶恐就惶恐,慢慢就適應了。朕做皇子時,也很惶恐,怕皇兄突起殺心,怕父皇突懷戒備,後來呢,不也適應了。」

皇家無父子,殊麗理解他的惶恐,卻無法消化自己的那份。

「陛下,你能滿足我一個心願嗎?」

「說說看。」

「永遠不要拿我身邊人做威脅。」

自懂事起,很多人都跟他提過要求,卻從未有人跟他提過這種要求,陳述白心知她的後怕,無非是上次利用木桃和晚娘做威脅,逼她放棄提前出宮的念頭,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

「好,朕答應你。」

殊麗眼眸雪亮,迎月而笑,笑靨多了幾許真誠,「天子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越來越得寸進尺了,陳述白掐住她的臉蛋,看她軟蛋似的,還是心軟下來,抱著她躍下屋頂,走進燕寢,將那把奚琴留在了月光裡。

殊麗被放在了純白絨毯上,絨毯每日更換,保持雪白不染纖塵,很襯殊麗的膚色,尤其是褰盡衣衫時。

腳踝上的金鈴鐺沿著流暢的月要線向上,掛在了陳述白的寬肩上,連女子浮動的氣息都能影響鈴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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