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當時隻道是尋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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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榮禧堂裡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跌入了冰點,除了兩個惶恐不安,心思各異的始作俑者,大家都屏住呼吸,一臉擔憂的看著皮笑肉不笑的賈瑜。

一個晚輩揚言要找長輩算賬,在這個以孝治國的時代,是一件多麼駭人聽聞的事啊,放在別的大戶人家簡直是不敢想象的,可發生在賈家這種家風明顯不正,破事一大堆的人家,又好像再正常不過。

後在賈瑜孜孜不倦,廢寢忘食的努力下,陸續送走了賈赦、賈珍、王夫人、賈蓉、賈璜、賈瑞、賈薔、賈芹等一眾老鼠屎,賈家這鍋粥又變得香氣撲鼻,但還有一顆最大最臭的老鼠屎一直存在,而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顆老鼠屎徹底鏟除掉。

「哥哥,妹妹求求你了。」

林黛玉的哀求多少讓賈瑜恢復一點理智,她搖了搖頭,一雙妙目中滿含淚水。

賈瑜撫扌莫著她的鬢角,嘆道:「傻孩子,你永遠都是這樣,從來都沒變過,心地比哪個都善良,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去怪罪別人,總是一個人獨自承受,殊不知這才是我最心疼你的地方啊,我曾在姑父麵前和姑姑墓碑前立下過毒誓,此生定保你平安無事,不再受到絲毫傷害,你這不是讓我自食其言麼?你叫我將來下去了還有何臉麵見他們二位?」

「老太太和姨媽不是有心的」

賈瑜用手遮住她的櫻桃小口,對晴雯和紫娟吩咐道:「帶林姑娘回寧安堂梳洗換衣,盛裝打扮,聖上讓我今天晚上和她去乾清宮赴宴,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二女點點頭,林黛玉還要說什麼,賈瑜笑道:「我以往事事全都依著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極少背道而馳,但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聽我一回,乖,聽話~」

林黛玉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她怕賈母被逼出事,更怕他背上一個「迫害親族長輩」的惡名,賈瑜明白她在害怕什麼,繃著臉道:「我隻是想和老太太說幾句心裡話,你留在這裡隻會讓我左右為難,放心,我沒有失心瘋,不會做出傷及人命的事。」

他消瘦的臉龐深深刺痛了林黛玉的靈魂,她不忍心再讓他繼續妥協退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賈母,又看了一眼強顏歡笑的薛姨媽,不再言語,轉身出去了。

「姐姐,你和雲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她們也到寧安堂頑去,等過了這幾天,我忙完後,會帶你們去城外踏春郊遊。」

迎春最聽賈瑜的話,也不遲疑,牽著小惜春一步三回頭跟上了林黛玉的腳步,探春路過他時,低聲道:「哥哥,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老太太快八十的人了,上了年紀,也老湖塗了,你多少擔待她一點,她有錯,但錯不至死,請你控製好分寸。」

「嗯,我心裡有數。」

賈瑜最後看向低頭站在薛姨媽身後的薛寶釵,四道目光交匯,她的眼睛中全是小心、謙卑、討好,凹凸有致,曼妙迷人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在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懼,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她和賈瑜相處的時間不比林黛玉少,對賈瑜的了解也不比林黛玉少,深知他溫和外表下隱藏的那顆冰冷堅硬的心,似這種權勢滔天,手段強勢的男子,一旦發起火來,絕對是地動山搖,比起死,她更怕失去他的寵愛,若是那樣,她後半生隻能在無邊無際的淒風冷雨中度過了。

賈瑜慢慢走上前,她身子抖的更厲害了,賈瑜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道:「寶兒,你這副姿態隻會讓我愈發覺得愧對於你,不用感到怕,你是我的女人,我疼你愛你還來不及,怎麼會舍得傷害你呢?」

大不大庭,廣不廣眾已經不重要了,薛寶釵把臉頰埋在他懷裡,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長久以來的擔憂在這一刻迎來了全麵的土崩瓦解,她無聲啜泣著,肩膀微抖,賈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又看向薛姨媽,語氣澹澹的說道:「姨媽,您看到了嗎?因為您的一時胡言亂語,您親生女兒就要遭受這樣的罪,在我麵前卑微到塵埃裡,就像一個下人!這是您第一次明目張膽的欺負林妹妹,看在寶妹妹的份上,我不予追究,但也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可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頓了頓,賈瑜接著道:「我知道您在想什麼,我告訴您,想都別再想,林妹妹是我的命根子,這個家裡要是哪個還敢算計她,我有一萬種方法讓她生不如死!」

薛姨媽活像在開刀問斬前終於等到皇帝宣布大赦天下的囚犯,連忙賠笑道:「哥兒說的是,我記住了,不會有下次了。」

這個被痰迷了心竅的幫凶為何要那樣做,其實原因很簡單,無非是想讓賈瑜對和賈寶玉見麵說話的林黛玉產生反感,甚至是厭棄,薛寶釵屆時就上位的機會了,隻是她有些操之過急,沒有選對合適的時機,結果偷雞不成反而蝕了一把米。

「瑜兒,謝謝你原諒我媽犯下的過錯」薛寶釵眼瞼通紅,真誠的表達了謝意。

賈瑜把她帶到外堂,朝她右耳吹了一口熱氣,壞笑道:「寶妹妹,你光口頭上謝有什麼用,不如來點實在的,你說呢?」

她身上兩個足矣致命的脆弱之處,一直都被賈瑜拿捏到死死的,薛寶釵渾身發軟,雙眼迷離,呢喃道:「寶兒是哥哥的女人,哥哥想對寶兒做什麼都可以。」

「嘿嘿,這可是你說的啊,你應該明白我想要什麼,去東府找林妹妹她們頑吧,今天晚上我們再好好的深入交流交流。」

回到內堂,賈瑜翹著二郎腿坐到椅子上,先晃了晃脖子,再把十根手指頭捏的啪啪響,王熙鳳急於表現,走到他身後給他捶著肩膀,生怕賈瑜真的找她算賬。

「你打算怎麼處置老婆子我?」

賈瑜閉上眼享受著美艷少婦的貼心服務,反問道:「您自認為該當何罪?」

賈母一拍軟榻,怒氣沖沖道:「瑜哥兒,你出去看看,天底下有你這麼做族長的嗎,我隻是一時說錯了話,你就這麼喊打喊殺的,恨不得把這個家翻個底朝天!」

「這都是您逼我的,我一次次原諒,您卻一次次再犯,鴛鴦,打發人去將老爺請來,還有那個賈寶玉,把他也帶來,有件事拖了那麼久,是時候做個了斷了,老太太,我在這裡提前奉勸您不要阻止我,否則隻會讓事態失去控製,變得更加嚴重。」

自打榮國府二房搬到原來賴家這座宅子後,賈政便和賈寶玉決裂了,一個住在前院,一個住在後宅,各吃各的,尋常根本不見麵,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意。

賈政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好,也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厚道人,他偷偷把賈母分給他的四間商鋪和四個田莊全部拿到錢莊抵押了,加上賈母給的十來萬兩銀子,勉勉強強把之前借林黛玉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補上,失去日常進項,唯有坐吃山空,王夫人留下來的遺產很快就被花光了。

他也一大把年紀了,放不下臉麵去尋求賈母的幫助,隻好低價變賣珍藏的古玩、字畫、孤本、典籍,日子過的很拮據,他還把清客相公們都打發走了,一個人沒日沒夜的待在書房裡讀書,有時候一天隻吃一頓飯,連最愛的酒都不喝了,隻是為了省錢盡快贖回祖宗留下來的資產。

相對來說,賈寶玉的日子就要滋潤許多,雖然從早到晚都要挨夏金桂的冷嘲熱諷,偶爾還要吃幾個大逼兜,但好歹依舊錦衣玉食,又不用再被賈政朝打暮罵,經常和秦鍾以及蔣玉涵廝混,倒也快活。

後宅。

「我呸!裝模作樣給哪個看,天天隻吃一頓飯,這要是傳出去,別人隻會說我這個做兒媳婦的虐待公公!真要有這個骨氣,也別住在府裡了,乾脆出府另過去,省得讓兩邊都不爽利!老的老的沒用,小的小的也沒用,真是一對親父子!」

送到前院的五十兩銀子被賈政退了回來,夏金桂氣的夠嗆,這段時間全在吃她的老本和娘家的救濟了,站在廊下指著書房的方向就是一頓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滿天飛,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襲人勸道:「奶奶別生氣,不如把銀子給太太(周氏)送去吧,她肯定會收的。」

不在榮國府裡住了,賈政又不再約束,賈寶玉便讓人把襲人接了回來,並讓她做了她心心念念好幾年的姨娘,隻是上有夏金桂這個母老虎在,她這個姨娘注定做的不輕鬆,在夾縫中艱難的尋求生存。

夏金桂撇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轉身朝臥房走去,賈寶玉正和秦鍾耳鬢廝磨,夏金桂朝白白淨淨,清清秀秀的秦鍾拋了個媚眼,賈寶玉並未察覺到,反正在這種事上他看得很開,著實是無所謂的。

「二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茜雪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一不小心把看著秦鍾直流口水的夏金桂頂出去老遠,夏金桂防不勝防,一頭撞到了床架,她疼的直叫喚,抄起雞毛撣子就朝茜雪頭上招呼,大罵道:「欠野牛攮的小蹄子,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般沒規沒矩!」

在她曠日持久,慘無人道的「暴政」下,賈寶玉從榮國府裡帶走的婆子、嬤嬤、小丫鬟、貼身丫鬟、貼身小廝們一個都沒能幸免於難,挨罵挨打已是家常便飯,茜雪雙手抱頭,哭道:「回奶奶的話,西府來了幾個婆子,要帶二爺去老太太麵前問罪,說東府的瑜大老爺回來了。」

性趣漸濃的賈寶玉猛然清醒過來,他大叫一聲「啊也,我命休矣」,扭頭就往床底下鑽,夏金桂捂著嘴笑的花枝亂顫,前仰後合,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他又不是洪水猛獸,還能把你生吞活剝了?」

「你才認識他多久,哪裡見過他的惡處,這人最是凶狠無情,一旦發作起來,跟山裡的大蟲一樣,哪個擋得住他?」

他話音剛落,四個婆子走進來,麵無表情的從床底下把瑟瑟發抖,吱哇亂叫的賈寶玉拽了出來,一聲不吭的就往外拖去,秦鍾要跟上,夏金桂拉住他的手,笑道:「小鯨卿,又不乾你的事,你去做甚,留下來陪嫂嫂我說說話,解解悶才好。」

秦鍾欣然同意,他不覺得這是在給賈寶玉戴綠帽子,反正他也數十次睡過智能兒以及自己的夫人,夏金桂把房門反鎖上,過了一小會,隻聽見屋裡傳來一聲怒罵「奶奶的,又是一個不中用的東西!」

榮國府,榮禧堂。

賈政和賈母之前同樣的反應,以為賈瑜恢復祖宗榮光,做了二代寧國公,當得知真相後,他不禁有一些失望,但很快就釋然了,一來他明白冠軍侯的意義和地位,二來他也明白景文帝的良苦用心。

「該死的小畜牲,還不快跪下給族長磕頭認罪!」賈政見賈寶玉不為所動,上去一腳踹在了他的腿彎處,迫使他跪下。

「老爺,我不接受他的道歉,明日下午,我會召集所有族人,大開宗祠,在三公和列祖列宗麵前請族法廢了賈寶玉,將他從族譜上剔除,從此以後,他不能再姓賈,以免辱沒了這個姓氏,隨便他姓什麼,對了,他不是和他舅舅親嗎?不如就姓王吧,王八的王,另外,他也不能再踏入榮國府半步,賈家不歡迎他,若是敢來就按入室搶劫罪押解送官,就這樣說。」

當下是宗族社會,一個人被逐出族譜,便和判了死刑沒什麼區別,失去家族的扶持和庇佑,他將會寸步難行,連親人和族人都不接受你,誰還願意接受你?他死後亦不能入祖墳安葬,隻能化作一縷孤魂,在天地間遊盪,日復一日的飽受日曬雨淋之苦,進不了輪回,也投不了胎。

一抹痛色在賈政的臉上一閃而過,他仰天長嘆一聲,說了一句「罪有應得」,隨後便踉踉蹌蹌的往外走,不理會賈母的痛哭,賈瑜追上賈政,從袖兜裡掏出一摞銀票,道:「老爺,當初您賣畫資助我進學,現在我合該孝敬您,這筆錢請您收下,您以後的衣食住行和生老病死我全包了,您若是不收,就是不把我當做自家人。」

賈政的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子卯寅醜來,他接過這份孝心,也是饋贈和施舍,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

寧國府,寧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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