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1 / 2)
#31
夏鬱青在校門口的共享單車點發現自己手機自動關機了。
她這部千元手機用了一年多,開始發熱卡頓,她不是手機重度依賴者,所以用著也不覺得妨事,唯獨電量15%以下會隨機突然跳到空電狀態,而後自動關機,有些讓人困擾。
沒辦法,她隻好步行回宿舍。
下過雨的空氣有股濕重的水汽,像往肺部吸入了整團的濕棉花。
她催眠自己,我才不是會傷春悲秋的人。
然而經過梧桐樹下,忽被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啪」的砸中,那雨水濺上額頭,她腳步頓了一下,難過像一陣洶湧的風襲來,她覺得自己今天處處都在被針對。
到宿舍樓下,已經過了十一點半,門口聚了三四個晚歸的女生,大家一起討得一頓罵,在冊子上登了記,才被放行。
程秋荻和方漓都還沒睡,兩人一邊玩手機一邊等她。
她進門時,她們聊得熱火朝天的話題,一時停了。
「青青你回來了。」
「嗯嗯。」
夏鬱青放下包,征得方漓同意,擰開了她的充電台燈,提起開水瓶和麵盆,去陽台那兒洗漱。
一邊刷牙,夏鬱青一邊問:「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程秋荻笑說:「聊你這種小朋友不能聽的話題。」
「什麼什麼?」夏鬱青十分好奇。
方漓說:「秋秋在猶豫要不要帶成套的內衣。」
夏鬱青刷著牙,含混說道:「內衣還有成套的?」
室內一陣沉默。
「……你們什麼意思嘛。」夏鬱青笑著吐出牙膏沫。
程秋荻笑說:「這個話題目前對你而言有點超綱了,等你學到這課了我們再討論。」
洗漱完,夏鬱青將手機接上充電。
「秋秋你們定鬧鍾了嗎?」
「定了,七點鍾的。」
「那我就不定了。」空電的手機要充一會兒才能開機,夏鬱青懶得等它,將手機放在桌上,直接爬上床。
她在黑暗裡空落落地發呆,以為會徹夜失眠,結果卻沒有。
什麼時候睡著的,已經不記得了。
隻做了一個夢,夢到別人告訴她媽媽跑了的那天,她不信,自己偷偷跑出門,一個人走了一個半小時到鎮上,一路打聽著問到了客運站的位置。她在那裡坐了一天一夜。
*
夏鬱青起床以後,將手機開機,丟到一旁,就洗漱去了。
她昨晚回來得晚,扌莫黑不方便,所以沒洗頭發。
洗了個頭,吹乾頭發,準備收拾東西時,才聽見手機在振動。
拿起一看,竟是陸西陵打來的。她猶豫片刻,剛要接通,那邊掛斷了。
點開通話記錄,準備回撥過去,才發現,竟有八通未接來電,不免驚訝。
她背靠書桌,將電話回撥。
隻響了一聲便接通。
「起床了?」
陸西陵的聲音聽似尋常。
「嗯。」
「你們今天不是要出去玩,怎麼過去?」
「蘇懷渠朋友開家裡的車,帶我們一起去。」夏鬱青發現自己還是改不了本性,他說什麼,她就會一五一十地回答什麼。
「什麼時候出發?在哪兒集合?」
「八點半校門口集合。」夏鬱青克製自己不去反芻昨晚的情緒。
「好。」
程秋荻這時候喊她,叫她幫忙拉一下後背的拉鏈,她應了一聲,對電話那頭說,「我室友叫我,我先掛了。」
「去吧。」
八點二十分,宿舍三人一塊兒出發,步行至校門口。
雨後風和氣清,水洗藍色的天空,乾淨得沒有一絲雲。
出遊群裡,蘇懷渠發了車牌號,叫她們到校門口以後在群裡說一聲,他們好把車開過來,門口大路上車不能久停。
抵達校門口,在鐫刻「南城大學」四個大字的石碑前,夏鬱青在群裡發了句:已就位。
這時候,程秋荻忽拿手肘輕輕地撞了她一下。
夏鬱青抬頭,「怎麼了?」
程秋荻朝她背後使了個眼色,小聲說:「你叔叔。」
夏鬱青嚇了一跳,剛要轉身,一隻手輕輕攬了一下她的肩頭,自背後傳來的聲音清冽而溫和,「過來,我跟你說兩句話。」
夏鬱青急忙回身,那放在肩頭的手落下來,將她手腕一牽,他並沒有用力,她還是不由自己地跟了過去。
到了旁邊的香樟樹下,陸西陵停下腳步,鬆了手。
「還生氣嗎?」他低聲問。
葉間漏下的光斑落在他內搭的白色襯衫上,邊緣模糊,重疊處微微發亮,她瞥了一眼,發現他還穿著昨晚的那一身。
「我沒有生氣。」夏鬱青說。隻是有點難過。
「那電話關機一晚上。」
「恰好沒電了。」夏鬱青意識到什麼,「……你晚上也給我打了電話?」
「嗯。」
陸西陵昨晚沒回市裡,宿在清湄苑,直到兩點入睡之前,他每隔十到二十分鍾撥一次電話,始終提示關機。料想她在校園裡,不會出什麼危險,但很後悔那時候應該留一個她室友的電話,不然也不至於聯係不上。
今早他七點起來,洗漱過後就趕來校門口了,七點四十的時候電話開機了,但無人接聽。
他無法形容八點左右,電話接通那一瞬間的心情。
說是「失而復得」、「重獲至寶」都不為過。
夏鬱青覺察到陸西陵一直在注視著她,目光沒有一刻偏離,「……您要跟我說什麼?」
「昨晚我話說重了,我跟你道歉。」
「您已經道過歉了,我也沒有怪您。」
「不怪我,但記仇是吧?」
「才沒有。」
陸西陵不以為然,哪裡沒有,稱呼都變回去了。
此刻,石碑那兒的程秋荻喊了一聲:「青青,車來了!」
夏鬱青和陸西陵齊齊看過去,路邊停靠了一輛七座suv,車窗落了下來,副駕駛座的蘇懷渠招了招手。
陸西陵抬腕看時間,他早上有個重要的會,這時候趕回去已經要遲到了,夏鬱青他們也得出發,又是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當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他忽地往前邁了一步。
夏鬱青心髒一懸,退後半步,背後便是樹乾。
他低頭,又問:「明天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我們到時候會一起回來,明天晚上還定了一起去吃海底撈。」
陸西陵便說:「等你吃完我去接你。我有話跟你說。」
「現在說不可以嗎?」
「不可以。」
得正式一點。
微風吹經陸西陵的薄風衣,夏鬱青嗅到一股比平日濃重的煙味。
一陣翁鳴聲,似乎是他的手機響了,他手抄進衣服口袋,拿出來先行拒接了。
那邊,程秋荻開始催促。
陸西陵一步退遠,看著她,「玩得開心——明天晚上見。」
說完轉身走了。
夏鬱青抬手使勁捏了一下耳垂,瞟一眼陸西陵的背影,朝連番催促的程秋荻跑去,「來啦!」
一行八人,404舍三人擠在一排。
夏鬱青坐靠窗位置,不由自主地往外張望。
她順著陸西陵走去的方向看去,那邊似乎是校外的收費停車場。
suv起步,往前方開去,她瞧見從那停車場裡開出來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那車在前方掉頭,匯入對麵車道。
兩車往相反方向錯行時,她轉頭朝左邊車窗外看了一眼。
那車的駕駛座車窗是落下的,陸西陵也在看她這邊,雖然這車車窗緊閉,隔著貼了防窺膜的玻璃,應當什麼也看不見,她還是仿佛被他一眼鎖定。
上午十點多,抵達山裡的民宿。
大家checkin之後,匯聚於民宿後方的花園,開始準備中午的燒烤。
大家都不大會,手忙腳亂的。
倒是夏鬱青發揮學霸優勢,稍稍試錯之後,極快上手,穩定產出高質量的成熟烤品。
程秋荻看她忙得自己沒空吃上一口,拿來一串新鮮羊肉遞到嘴邊。
「謝謝秋秋。」
「你別光顧著給大家服務了。」程秋荻說。
「沒事,我也不太餓。」
蘇懷渠這時候過來看玉米烤熟了沒有,問:「要我幫忙嗎?」
「不用。」
蘇懷渠還是拿了幾串生土豆片,放到了鐵架上。
夏鬱青提醒:「要刷油,不然會黏上。」
「哦。」蘇懷渠照做。
熏麵的熱氣裡,蘇懷渠見程秋荻走了,便跟夏鬱青聊起早上的事,「你們有進展了?」
「可別提了,你害慘我了。」
蘇懷渠啞然失笑,「……怎麼怪到我頭上。」
「都怪你說的話,讓我心存幻想。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
蘇懷渠陷入沉默。
可他看見的,哪對「叔侄」說話要靠得那麼近?
假如那位陸先生沒那個意思,他隻能揣測他這位純樸的同學是不是被騙感情了。
那些紙醉金迷慣了的人,或許覺得夏鬱青這一款很少見,故想嘗口鮮的,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你要不跟他開誠布公?」蘇懷渠提議。
「你敢跟你女神開誠布公嗎?」
「……不敢,告辭。」
兩人都笑起來。
夏鬱青嘆氣:「我們兩個好像學渣抱團取暖哦。」
蘇懷渠也嘆氣。
吃過飯,大家休息過後去爬山。
聽說附近有個很大的茶園,辟了一塊地,要建什麼茶文化博物館。大家興沖沖跑過去,結果那地還荒著,根本還沒開始動工呢。
不過茶園裡空氣好,炒茶工房附近便有茶園直營的店鋪,賣一些成色極好,價格公道的茶葉,倒也不算虛行。
夏鬱青買了一小罐,想著下回若要拜訪陸家,好送給陸爺爺當禮物。
而就在從茶園回程的路上,夏鬱青接到了一通電話,竟正好是陸爺爺打過來的。
陸爺爺的聲音聽似很是平和,甚有一種夏鬱青與他當麵相處時,沒有感知過的慈祥之感:「青青,是不是在上課啊?打攪你沒有?」
而這也似乎是陸爺爺第一次這樣稱呼她。
夏鬱青忙說:「沒有沒有,我跟同學在外麵玩——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她抬眼一看,落後了大部隊,急忙加快兩步。
陸爺爺說:「倒沒什麼吩咐,隻是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來家裡一趟,陪爺爺說兩句話。」
「看您什麼時候方便!我明天五點以後都可以。」
「那就明天晚上吧,你來家裡吃飯。」
夏鬱青忙不迭答應下來。
電話掛斷前,陸爺爺又多叮囑了一句:「就是我們爺孫聊幾句心裡話,這事兒就先不必驚動你陸叔叔。」
回到民宿,吃過晚飯,大家去了蘇懷渠朋友住的大套間,一起玩劇本殺。
一個很復雜的本,玩了一晚上,盤得頭昏腦漲,最後真相無比牽強,大家都覺得浪費時間。
404宿舍三人住一個家庭房。
程秋荻洗過澡就出門了,說去跟她男朋友說說話。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程秋荻都沒回來。
夏鬱青困了,臨睡前問方漓,「要給秋秋打個電話嗎?她什麼時候回來。」
「……」方漓失笑,「不用管她,她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
夏鬱青頓了一下,緩緩睜大眼睛,「她……」
方漓點頭,「嗯。」
這時候,夏鬱青才後知後覺,所謂的「成套內-衣」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程秋荻才和她男朋友出現在餐廳裡。
吃過中飯,程秋荻就回她們三人的家庭套房裡睡午覺去了,一直睡到了下午三點,將要返程的時候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