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掉馬了〕(1 / 2)
謝摘星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柳安安簡直搞不懂他到底想乾什麼,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小師妹。
她放下竹簍便出門了,結果在外頭轉了兩圈都沒找到人。眼看著日頭高升,她生出些許擔憂,正準備找第三遍時,突然遇到一個眼熟的弟子。
「柳道友回來啦,怎麼沒見阿肆道友與你一起?她剛才還向我問起你呢。」弟子打招呼。
柳安安頓了一下:「你見過她了?那你指定她去哪了嗎?」
「應該在少宗主那兒吧,方才還是我請她過去的。」弟子笑道。
怎麼又突然去了,難道是餘毒沒有清乾淨?柳安安猶豫一瞬,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再說。
已是晌午,偌大的院子裡卻是清清冷冷。柳安安徑直走到門前,抬手敲了幾下。
片刻之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趙少卿出現在她麵前。
「少宗主,我小師妹在嗎?」柳安安忍不住往裡看,卻沒有看到人影。
趙少卿笑著往旁邊讓了一步,大方讓她往裡看:「我方才閒得無聊,便請阿肆來坐了坐,但她心不在焉的,沒過多久就走了,難道沒回住處?」
「沒有啊。」柳安安頓時皺起眉頭。
趙少卿麵色不變:「或許是心情煩悶,出去散心了吧。」
「她就算要散心,肯定也會先跟我說一聲的……」柳安安心中擔憂。
「禦劍宗總共就這麼大,她又出不去,想來找人也容易,」趙少卿溫和安撫,「不如我叫人隨你一起去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柳安安說完,又忍不住叮囑一句,「你好好休息,晌午叫人燉碗補品吃。」
說完,她又掏出兩顆補藥,「養身的。」
趙少卿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過來。
他身後的寢房深處,蕭夕禾聽著兩人對話,拚命喊叫提醒柳安安,然而不管她怎麼喊,門外的柳安安都仿佛聽不到一般。她拚命掙紮,想往門口挪,可惜手腳被縛仙繩牢牢捆著,掙紮半天才勉強坐起來,根本沒力氣挪動。
喊也不行逃也不行,隻能眼睜睜看著柳安安遠去。
房門關上,腳步聲響起,蕭夕禾的呼吸微微急促,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阿肆,」他溫和地拿起桌上一隻鈴鐺,「這個叫幻月鈴,是父親送我的十六歲生辰禮,搖晃之後可遮一切,聲音或身形,都在其遮擋之下,即便柳道友進了寢房,來到你麵前,隻怕也找不到你。」
蕭夕禾盯著他的雙眼:「你想做什麼?」
趙少卿沒有回答:「時間還早,阿肆你先休息,我也累了,等天黑之後我們再聊。」
說完,當真就去了床上躺下。蕭夕禾叫了他兩聲,卻遲遲得不到回應,隻能咬牙繼續對付手腕上的縛仙繩。
另一邊,柳安安從趙少卿那出來後,又開始尋找蕭夕禾,一連找了好幾趟後終於意識到蕭夕禾可能出事了,自己一個人找速度太慢。她沒敢再猶豫,趕緊去了沭陽殿請趙無塵幫忙找人。
「你師妹不見了?」趙無塵皺眉,「小友莫急,我這便叫人去尋。」
「多謝趙宗主。」柳安安連忙道謝。
趙無塵隨她一起出了門,叫來幾十名弟子一起尋找,一時間禦劍宗熱鬧不已。然而眾人即便將禦劍宗翻了一遍,都未曾見到蕭夕禾的影子。
柳安安萬分焦急之下,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地方沒搜,當即獨自跑了過去。
客苑中,謝摘星百無聊賴地敲著桌子,似乎在等什麼人,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後,唇角微微浮起一點弧度,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下一瞬,柳安安便沖了進來,張口便直接質問:「是不是你做的?」
柳安安瞪眼:「你少裝傻,我小師妹呢?」
「本尊哪裡知道。」謝摘星相當心平氣和。
柳安安卻不信他,板著臉繼續嚇唬:「我爹對你爹有救命之恩,你爹曾經許諾,魔界所有人都不得傷害藥神穀的人,違令者斬,你想公然抗命嗎?」
「少嚇唬本尊,你若不信,自己找就是。」謝摘星輕抿一口清茶,覺得難喝又放下了。
柳安安狐疑地看他一眼,當即不客氣地在房中搜查。
然而她找了兩三遍,都沒找到小師妹的影子,最後不得不回到謝摘星麵前:「你究竟將她藏到哪去了?!」
「不是本尊藏的,」謝摘星慢條斯理,「但本尊倒是知道她在哪。」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片刻,反問:「她在哪關本尊什麼事?」
「本尊這次來禦劍宗,隻為找蕭夕禾。」言外之意,除非她承認阿肆就是蕭夕禾,否則就不必談了。
柳安安咬牙看著他,怎麼也說不出承認的話。
謝摘星不急不慢:「你慢慢想,離天黑還早。」
……跟天黑又有什麼關係?柳安安皺起眉頭,與他對視許久後突然道:「好吧我承認,她就是蕭夕禾。」
反正就一句話,大不了之後再否認就是。
短暫的沉默之後,柳安安冷笑一聲:「我自己會找到她。」
說罷,便氣哼哼離開了。
謝摘星不以為意,閒適地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最後將剩下那半杯難喝的茶直接倒在了地上。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太陽終於緩緩落下山頭,當周圍開始暗下來,蕭夕禾還是渺無音訊,柳安安終於有點動搖了。
不知為何,她直覺謝摘星沒有騙她,再這麼拖下去,小師妹可就危險了,但讓她去謝摘星麵前承認小師妹的身份……她怕謝摘星就算肯找小師妹,之後也會痛下殺手。
是讓小師妹現在有危險,還是被找到之後有危險,柳安安猶豫不定,急得在原地來回踱步。
終於,她還是下了決心:「不管了!」
說著話便朝謝摘星的寢房走去,然而在穿過一片林子時,突然被一人叫住:「安安。」
柳安安猛地回頭,看到對方後眼圈倏然紅了。
太陽下山,禦劍宗徹底迎來了黑夜,然而找人的弟子們高舉火把,將周圍照得燈火通明。
趙無塵幫著找了一會兒後,便將事情交給了弟子們,自己則抽出空去見兒子。
找人的聲音此起彼伏,即便是趙少卿房中也隱約能聽到。
蕭夕禾被捆在地上心如死灰,正當快感到絕望時,突然聽到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精神一震,一抬頭看到是趙無塵來了,趕緊艱難坐起來:「趙宗主!趙宗主!」
然而趙無塵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少卿,今日感覺如何?」
「還不錯,」趙少卿咳了幾聲,唇角掛著淺淺笑意,「父親,外麵在喊什麼,怪吵的。」
「趙宗主!你看看我,我在這兒!」蕭夕禾仍未放棄。
趙無塵皺起眉頭:「藥神穀的那個小徒弟走失了,弟子們正在找尋。」
「我在這裡啊!」
「阿肆?」趙少卿目露擔憂,「好端端的,怎麼會走失?」
「我也不知,這不正找呢,」趙無塵嘆了聲氣,「爹先去找人,明日清早再來找你。」
蕭夕禾一聽他要走,當即掙紮著朝床邊撞去,桌上的幻月鈴突然發出一聲響動。
父子倆同時看了過去,趙少卿唇角的笑意倏然淡了,趙無塵則蹙起眉頭,起身將幻月鈴拿了起來。
「父親咳咳……」趙少卿突然咳嗽。
趙無塵眼眸微動,連忙放下鈴鐺為他倒了杯水。
「謝謝。」趙少卿接過。
趙無塵盯著他看了片刻,道:「你好好休息吧,爹得走了……若覺得外頭找人的動靜太吵,我叫他們去遠點的地方找,就不來打擾你了。」
「多謝父親。」趙少卿說著便要親自送他。
趙無塵攔住他,轉身走到門口時又想到什麼,停下來回頭叮囑:「幻月鈴是不可多得的法器,你記得好好收著。」
「是。」趙少卿笑著答應。
「趙宗主……」蕭夕禾眼睜睜看著他離開,還不忘從外麵把門關上,頓時一陣絕望。
寢房裡突然靜了下來,趙少卿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來到蕭夕禾麵前將她扶起,這才溫和道:「我都說了,聽不到的,你又何必白費力氣。」
蕭夕禾盯著他看了片刻,耳邊找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不用想也是趙無塵已經吩咐下去了。
許久,她深吸一口氣:「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隻是想讓你救我而已。」趙少卿回答。
蕭夕禾盡可能保持冷靜:「你已經死了,我怎麼救?」
趙少卿唇角的笑意突然僵住,證明她猜對了。
趙少卿這個人,確實已經死了,她那天晚上見到的鬼影,根本不是什麼阿雨,而是他的魂體,他手腕上的疤就是證明。
有些事乍一看是一團亂麻,可真當抓到了線頭,抽絲剝繭之下倒也各有理由。
阿雨一看到她們就這麼大反應,不肯讓她們給趙少卿診脈,是因為怕她們的醫術太精進,會探出趙少卿的脈搏隻是假象,不肯讓趙少卿吃她們給的任何東西,是因為趙少卿已經死了,無法像活人一樣消化東西,湯藥也好零食也好,都會對他的身體形成負擔,吃完後還要用魂力催出來。
或許沒有她跟二師姐,他不必當著眾人麵吃東西,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開始殺人。但那日為了不在人前露出破綻,他隻能吃下她給的梅子,也是當天晚上,她見到了沒有腳的鬼魂。
「若我猜得不錯,阿雨早就知道你已經死了吧?」蕭夕禾不動聲色地試探。
趙少卿無奈地笑了一聲:「阿肆,你真的很聰明。」
「我不聰明,否則也不會今日才知道。」蕭夕禾長嘆一聲,默默將謝摘星罵了一句。
難怪他會給趙少卿冰魄,難怪他在第一次聽到她和二師姐提趙少卿的脈象時,會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也難怪那日在測玲瓏塔時,他會突然說有人還沒測。
隻怕他早就知道趙少卿不是人了,隻是一直沒說,看她和二師姐兩個蠢醫在那忙忙碌碌。
提起玲瓏塔,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日你測玲瓏塔,為什麼會沒有反應?」
「玲瓏塔隻能測異身靈魂,我的魂就在我的身體裡,自然不會有反應。」趙少卿好脾氣地回答。
蕭夕禾恍然,原來如此。
趙少卿笑了笑,乾脆在她旁邊席地而坐,回答她剛才的問題:「阿雨她……的確早就知道了,因為就是她,幫我將魂魄引回體內的。」
蕭夕禾眼皮一跳。
「阿肆你知道嗎?人大限將至時是有預感的,我那日便是,所以央著父親準許我出門,想在死之前再瞧一瞧大好的河山,」趙少卿提起往事,眼底滿是笑意,「我便是那時遇見的阿雨。」
「她真的很單純,不諳世事,唯獨喜歡同我在一起,可惜我沒有陪她太久便不行了。她性子也是執拗,用了妖族禁術強行將我的魂魄留在身體裡,讓我能像常人一樣走動談笑。」
在真實的相遇故事裡,不是他救了阿雨,而是阿雨救了他。
「可鬼就是鬼,又如何能與常人相比,為了維持我屍身不腐,她每日都耗費大量元氣,還不惜去吸取活人陽氣……」
「你抓我,是因為發現了我的全陽體質?」蕭夕禾突然問。
趙少卿被打斷也不生氣:「全陽體質世間少有,你體內蘊含的陽氣,要比上百個男人的都多。」
「所以有了我,你就不用再吸食他人陽氣了。」蕭夕禾總結。
趙少卿眼底閃過一絲愧疚:「抱歉阿肆,我也不想的。」
看來她又猜對了,難怪他在她撞鬼之後的第二天,便開始與她熱絡,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蕭夕禾盯著他看了看,片刻之後才斟酌開口:「謝摘星不是說他的東西可以救你嗎?你又何必要害人性命。」
「來歷不明的東西,我怎敢一直帶在身上,」趙少卿苦笑一聲,「我也不想害人性命,可阿雨太過執著……」
「她已經死了,你既然覺得她做的不對,何必一錯再錯。」蕭夕禾看著他的眼睛。
趙少卿與她對視許久,惆悵地別開臉:「是啊,她已經死了……我背負著她的一腔深情,怎敢輕易放棄性命。」
蕭夕禾聞言沉默了。
「阿肆,你不會怪我吧?」趙少卿看向她。
蕭夕禾靜了片刻:「臨死之前,我能討一杯水喝嗎?」
趙少卿笑笑:「當然。」
說著話,他掙紮著從地上起來,朝著桌前去了。蕭夕禾看著他腳下虛浮無力,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心中隱隱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