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兩個傻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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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素來連都都使不轉的書生用雙手在冰天雪地凍土中刨出一個坑,將那女子屍體埋進去以至於不會被野獸找到吃了時,已經是雙手指尖淋漓。

「你應該知道你這麼做是徒勞,野獸的鼻子很靈,很容易聞到血腥味,它們會把她翻出來啃的屍體都不剩。」

少年人背靠大石淡淡說道。

書生冷笑。

「那我也比你高尚一點,最起碼我還有心替她挖一個墳墓,不像你這樣非但不幫助她反而送她上路的冷血動物強一點。」

冷血動物?

少年人淺淺一笑,一如既往露出酒窩,隻是現在怎麼看這長了一雙酒窩的臉都不再像從前一樣讓人覺得有些親近。

「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是冷血動物,可你應當知道,咱們邊關的守衛軍沒一個是熱血的,將軍,營長,我,即便是已經死去很久的老許,而且我也並非什麼都沒做,至少我讓這姑娘吃了一頓飽飯,比起這塞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蠻夷來,我覺得我很高尚。」

「高尚?」

書生冷笑不已。

「我從不覺得高尚是親自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去死。」

「可你也應該知道這姑娘在這塞北冰天雪地中如此漫無目的走下去,隻有兩個下場,要麼被西夏軍再度抓回去成為發泄品,若是她真願意那樣就不會逃出來,還有一個便是餓死在這土地上成為野獸的食物,連一頓飽飯都沒吃上就被活活撕碎,我相信你應該沒體會過餓的滋味,這天下死法萬千,唯有餓死才是最折磨人的,你恨不能將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部塞到肚子裡去。」

「最起碼我的刀很快,不會讓她感覺到任何痛苦,我覺得我隻能為她做到這些,因為在我家鄉,我也有這麼一個姑娘。」

少年人站起身冷冷向北。

「你若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搭檔,你大可就此離去,回到虎狼關,我張明月也不會說你半句壞話。」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卻發現書生踉踉蹌蹌跟了上來。

「怎麼?你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冷血?還跟著我做什麼?」

「我並非跟著你,我隻是跟著我的任務,我身後是西楚千萬黎民,從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書生三步兩步走到少年人前麵,雙手鮮血已經被凍住。

「你確定不需要包紮一下你的手?」

「不用了,老子還沒那麼嬌氣。」

張明月啞然失笑。

他二人再往前大約行了三裡路,果真見到了處處堆積糧草的軍營,這軍營雖無邊境西夏軍數目多,但個個皆裝備精良,不難看出是西夏軍精英中的精英,粗略計算,不下於一千人。

「想要從這麼多人眼下放火燒了糧草,當世除了老爺子,我想不出有任何一個人能對付此精兵。」

張明月皺了皺眉頭,身在邊關半年,也大概知道多少兵馬多少時間需要多少糧草,眼下就這些堆積成山的儲備,足夠供一支十萬大軍備戰半年。

書生說待冰雪消融之時就是西夏對虎狼關發起總攻之時,此話果然不假,冰天雪地行軍多有不便,且不能打長期攻堅戰,否則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誰都不會想到不過距離虎狼關幾十裡外竟然會駐守這麼一群豺狼虎豹,不過隨即一想張明月便釋然,楚君楚中雁向來仁義,否則便不會上任時裁軍,本以為太平盛世不會有戰事,這世上畢竟沒有博古通今聖人,誰能想到幾十年以後西夏屯兵來犯,也不能怪坐鎮虎狼關的將軍薛平川不打探敵情,畢竟兩國交壤,若是哪一方主動派兵越境便會被視為挑起戰爭,薛平川絕不會讓西楚為人詬病,故此也理所應當。

「現在說那些話還有屁用,莫非你真能讓人老爺子冰天雪地長途跋涉來幫你打仗不成?」

張明月啞然失笑,大抵是因為之前那女子的事情,此書生依然對他怎麼看都不順眼,他倒也懶得解釋,一個人若是在這邊關生活時間長了就會知道究竟什麼是真正的善良和邪惡。

「你畫下這周邊地圖,如此大的糧草大營想要移動絕非易事,兩個月之內應該不會動,這裡差不已到了西夏腹地,周邊必有百姓,我倒是想出了一個辦法,待會兒天黑由你專門出去引誘兩個西夏兵出來,到時候我再解決了這兩個士兵,咱們換上衣裳混進大營,月黑風高,隻要咱們不說話,沒人認的出來。」

「為什麼是我去引誘西夏兵而不是你?」

李求書冷冷問道。

「……」

「倘若我去引誘他們,你能保證你一刀殺了這兩個家夥?並非我看不起你,沒受傷的時候楚刀拿著都費勁,更何況現在雙手成了這幅模樣?到時候你若殺不了他二人,隻要一聲驚呼死的可就是咱們兩個了,死就死了,這軍機信息誰替我們送出去?」

李求書也大概知道自己實在是不應該與麵前這個「冷血」的家夥鬥氣,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心裡有一股氣沒發泄出來,打又打不過,便隻能占些嘴上便宜,誰知連嘴上都鬥不過這個家夥。

這位書生如何知道麵前這家夥可是跟被譽為有經國之才的青衫男子走了三年多江湖,三年,即便是用看的都應該學到一些了。

「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可能有些困難,因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選擇用弓弩來取你的命,可現在隻有這個辦法,你怕不怕死?」

少年人取下月要間燒刀子給了書生。

「我現在總算知道老爺子當年斷了一臂之後為什麼開始喜歡喝酒,因為喝酒會讓一個人忘記痛苦,也因為喝酒之後才能讓人無所畏懼,我覺得你應該可以試一下,喝點酒,上路也不至於那麼窩囊。」

「滾蛋。」

書生好半天看少年人總算是黑著臉罵了出來。

「說不怕死的都是假的,老子的確是怕死,不過老子更怕不是被敵人殺死,而是被你這冷血無情的家夥從背後下刀。」

書生接過一壺燒刀子一口氣喝下去僅剩的一半。

「不就是死?老子自打從來這邊關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這一天,書生破天荒在醉酒以後跟張明月說了許多有意思的事情,說那些粉麵雕琢的公子哥兒都他娘的其實是「娘炮」,也不知為什麼天下的姑娘都喜歡這樣的,男人就應該有男人的樣子,風裡來雨裡去的才是男人,比如求十年如一日守護虎狼關的弟兄們,比如身為國柱卻每每帶兵親自上陣沖鋒的將軍,也比如,他從未見過卻每日裡看張明月在墳前嘮叨的夥夫老許。

張明月如何不知這書生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才這麼多話,否則就這平日裡出操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小子,怎會如此滔滔不絕交代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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