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敵襲(1 / 2)
老卒說采摘煙葉的地方在關內二十裡,張明月不抽大煙,也不知這大煙究竟如何是好,如何是壞,不過既然這老卒想抽,那便替著跑一趟也無所謂,至少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也發現了這老頭兒並非想象中不可理喻,懷中書信猶在,他便覺得心裡一股暖流湧過,這麼幾個月來,汴京城老爺子與遊俠兒還有老狐狸究竟如何也沒有書信傳來,他也不往汴京城寄信去,隻是這麼些日子不見倒覺得有些想念,萬萬沒想到首先給自己寄信的竟是峨眉山那位女子,為什麼明明才離開北魏不到半年就會覺得宛如過了許多年一般。
張明月胯下馬兒是從馬廄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好馬,來去不過一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便到了老卒所說的采摘煙葉的地兒,隻是此處分明就是一片荒草地,哪兒來的煙葉?
莫非這老卒一天神神道道是騙了自己不成?
張明月心有憤懣,心道這老頭兒成天說什麼天命天命,又說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跟隨戰死士兵而去,如今看來當真是腦子有問題,隻聽說過這天下有奇人異士算天算地,還從未聽說有人能算出自己什麼時候身死。
張明月翻身上馬,朝營地疾馳而去,來時半個時辰,去時半個時辰,然不過才到了關內小鎮便隱約可見關外山頭火光通天。
少年人當場愣住。
不過過了半個呼吸時間,少年人便策馬揚鞭,用盡十幾年來從未用過的力氣鞭笞戰馬,裸露出結實月匈膛的薄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終至那生活了幾個月的營地之時,篝火猶在,烤肉正香,卻唯獨不見了那每日裡黃昏都會坐山觀夕陽的老卒。
張明月歇斯底裡,撕心裂肺,終從那數百具血淋淋的屍體之中將麵帶微笑安然睡去之鎮守邊境四十餘年老卒拉了出來。
少年人兩行清淚張大了嘴巴竟是哭不出半點聲音。
「你走後不過一刻鍾便有馬賊來襲,老卒倒真像他說的那般,即便是老了依然有提刀再戰之力,倒是走的像模像樣。」
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營長拄著刀悄然而至。
「生而為兵,即便是死也應死在這片土地,也算死得其所,整日裡嘮叨天命,如今終知天命,卻已是一生走到了頭。」
少年人已經聽不進去這平日裡的死對頭說了些什麼,隻木訥的抱著老卒屍體潸然淚下,他喃喃道。
「你說你這老頭兒知道自己要死就知道唄,為什麼非要騙我說要我去給你采摘煙草,莫非你覺得我張明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不成?你這老頭兒死的實在是太不應該。」
「你說你無家可歸,我可以托人送你回汴京城,在那裡,有一個和你一模一樣有時固執的可恨有可愛的老頭兒,我總覺著你們能聊的來,雖然我說的那個老頭兒比你可是厲害太多了,不過老爺子很接地氣,肯定不會介意你喝他的酒,你也不需要分給他大煙抽,他不抽煙。」
「活著的時候沒扌莫過汴京城的姑娘,等你回到了汴京城,我有個落魄遊俠兒朋友,那小子最喜歡去胭脂樓,我跟你這老頭兒說,那胭脂樓的姑娘可真水靈,保管你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好的姑娘。」
「就算有一天你老死在汴京城也不須愁沒人安葬你,說到底老子還吃了你幾個月的飯菜,總算欠了你一份恩情,咱們薛字軍可從來沒有白吃的飯菜,這可是你說的,我不能壞了你這老頭兒的規矩啊,是不是。」
「現在好了,你就他娘的這樣走了,老子欠你的恩情心裡總覺得不得勁兒,你知道我這人最不喜歡欠別人,這輩子就欠了兩個人,我該怎麼還你的恩情?」
不去理會營中死屍遍地,他也不讓其他活著士兵去收拾老卒屍體,他就那麼抱著安然睡去的老卒神神道道了一夜。
一直到聲音沙啞,再無淚可流。
安葬儀式很簡單,即便是這個已鎮守邊境四十餘年的老卒都享受不到更高一級別待遇,也不知究竟是天將雨或者是上天也憐憫這孑然一身的老卒,極少下午的虎狼關也下起了紛紛細雨。
少年人跪於那唯一立了一處墓碑算不得墳墓的墳墓之前,說是墓碑,其實也不過是一塊木板而已。
衣衫濕透,頭發雨水滴滴答答。
「總不能讓老頭兒就這麼連名字都不留下一個就走了,不過好像我也一直不知道這老頭兒名字。」
「埋葬在這裡的士兵都沒有留下名字,為何偏偏要為他留下名字?」
將軍薛平川共同與少年人屹立風雨之中,活下來的二百兵士皆立於風雨之中。
「最起碼他也為咱們這麼多人燒了這麼多年飯菜。」
少年人安靜說道。
素來不在這亂葬崗為其士兵留下姓名的將軍輕聲道。
「老卒許衛關,生於春秋,死於祥和。」
咬破手指,親手在那墓碑上刻下雨水沖刷不去的血字後,少年踉踉蹌蹌站起身。
「有刀嗎?」
他朝那僥幸活下來的營長說道。
「一直都有。」
營長破天荒頭一遭如此復雜道。
「借我刀,回來還你。」
「你應該知道你一人去不過是送死。」
「可是是你說既然來了這邊境就沒有活著回去的道理。」
少年人接過營長手中原本屬於自己的名刀破滅。
「我總覺得欠許老頭兒什麼,讓他就這麼孤單單的走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一人都沒殺過,不們讓泉下的兄弟們笑話他,所以我準備去砍幾顆頭顱讓他帶在路上,如你們所說,去閻王殿見了閻王爺說話也能有底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