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假如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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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蘇低落了好幾日,她不是未經歷過與其他夥伴朋友的離別,但李妄似乎不同,具體哪裡不同卻說不清楚,心裡空空落落的好似丟了一塊,是其他東西再無法填補的。

又仿佛故事才剛剛開始,卻忽然被打斷,不知未來走向,不知終點所在。

幸而春考將至,課業逐漸繁重起來,令種蘇無暇多想,而再過一月,李妄的信如約而至。

錄州至長安路途遙遠,算算時間,李妄快馬加鞭,回京也需至少半個月,如今卻已來信,想來是一回京便立刻寫了信來。

信中先致歉他的突然離去,望她諒解。路上一路平安,雙親病情有所緩解,痊愈尚需要一些時間。又說本想離開前再登門向種父種母辭別,奈何事發倉促,還請代為向種父種母言明並告罪一聲。又問種蘇東西是否收到,魚兒是否酥脆……

信末最後說,錄州是座奇怪的城,令他停留不過數日,但剛剛離開便已開始想念,回京後思念愈甚……

信足足寫了兩頁。

平日裡李妄與種蘇在一起時,雖不寡言,但也並不多話,往往種蘇說的更多,想不到寫起信來,竟洋洋灑灑如此多言。

種蘇看的笑起來,那字裡行間仍是熟悉的味道,仿佛人就在眼前。

種蘇卷好衣袖,坐於桌後,鋪開筆墨,月要背挺直,神情肅穆,提筆運氣……

一刻鍾後,憋出了兩行字。

種蘇塌下肩膀,萬萬沒想到,書信竟如此難寫,比考試還難……李妄怎能寫那麼多?!

不過這是自己人生第一次與人寫信,能寫出兩行已算不錯,不要苛求罷。種蘇點點頭,滿意的停筆。

接著取來信封,仔細封好,按李妄提供的地址寫好,寄往長安。

自此以後,錄州與長安便從此多了道看不見的索橋,種蘇在橋的這頭,李妄在橋的那頭。

北雁南飛,冬去春來,花兒謝了又開,一晃兩年過去。

李妄的信從未間斷,鴻雁傳書並不是件容易事,往往又慢又容易丟失損壞,李妄的信卻從來準時而完整,從未丟失損壞過。

種蘇已漸漸習慣每月收信寄信,也漸漸學會書寫訴說。

信中一個講述長安風俗名勝,學業進度,家業前程,一個講市井奇聞異事,民間怪談,家中趣事……雖看似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卻皆是兩人各自瑣碎而真實的日常生活。

種蘇愈發憧憬與喜愛那曾經隻存在於「傳說」與中的長安,且越來越具體化。李妄則非常喜歡聽種蘇說那些生活趣事,每每在信中讓她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

兩人雖身在異地,卻仿佛仍在一處,通過這些信件,參與和見證了對方的生活與成長。

「小姐,這月的信。」

桑桑回來,從袖中掏出信,遞給種蘇。

種蘇展開,坐在房中閱覽。

「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桑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種蘇一嚇,忙用手遮住信,回頭斥道:「偷看眼睛會長釘!」

「隻看到這句。」桑桑嘿嘿笑,「這句話真好呢。」

門外的陸清純探頭瞥了一眼桑桑,匆匆回房,用紙筆記下這句話。

「燕公子不愧是讀書人,好會寫呢。」

種蘇站起來,作勢擼衣袖,要揍人,耳朵卻微微紅了。

若說佑恩寺桃花樹下,尚是春風吹湖水,情竇初開,如今兩年過去,那顆種子已生根發芽,長出茂盛枝葉。

鴻雁傳書,一封封信,訴的是衷腸,積的是情意。

李妄君子端方,克己守禮,卻也坦盪,不遮不掩,或許少年情意如旭日,如野火,根本也無法控製與遮掩。

他的信中寫: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寫: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寫: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

種蘇年歲漸增,從懵懂至明晰,漸漸的懂得一些事。內心或許也曾跌宕起伏,風起雲湧,但最終順風順水,遵循內心的旨意,一切自然的發生與過渡。

李妄信中的那些詩令她耳熱麵紅,卻苦於如何回應。

最初也文縐縐回幾句,後來實在難得背詩,便隻說好啦好啦知道啦。

種蘇已過十四歲生辰,馬上就要及笄了。而李妄也快十六,李妄說,待他過了十六,便行冠禮,行了冠禮便可半掌家業,到時他會親自來一趟錄州……

李妄的生日在年底冬日,那麼來年春天,他便要來了……

種蘇鋪開紙墨,眼中噙笑,坐在窗前回信。

「小姐,家中來人了。」桑桑匆匆進來,臉色不妙。

「誰?」

「街西的林婆。」

種蘇筆尖頓住。

林婆乃錄州有名的媒婆,她今日上門所謂何事?

答案在晚間揭曉。

「你即將及笄,我與你娘本想多留你幾年,但若有合適人家,早點議親也不是不可,以免錯失良緣。」

「如今學堂不用再去,以後便規矩待在家中,多學學女紅與理家之事。」

「還有,從今日起,與長安的往來便就此終止。從前隻當你們新奇好玩,來回幾次便淡了……看來是我大意縱容了。好在如今尚來得及,便到此為止罷。」

「……好了好了你不必再說,那燕公子的確人中龍鳳,但他不過是偶然途徑錄州的過客,不可盡信——他到底姓甚名甚,家世如何,你如今可知?」

「……縱然你說他明年就要來錄州,親自登門拜訪,即便我相信他會來,但他家終究遠在長安,若非知根知底,又如何放心你前去。我與你娘還是更希望你能留在錄州,我們也能照應一二。」

「不必再多說,我們意已決,但你放心,我們不會急於求成,會慢慢的好好的替你相看,定替你相個最好的……」

種蘇被看管了起來,或也說不上看管,隻是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來去自如了。種父種母一向不拘束子女,但一旦決定某事,卻異常堅決,不輕易改主意。

「怎麼辦?」桑桑擔憂道。

種蘇在房中走來走去,知道雙親當然是為她好,她並未生氣,也未與他們爭吵,但若任由他們繼續下去,隻怕不好收場。

種蘇想了想,寫了封信,告知李妄家中議親之事,讓桑桑偷偷送了出去。

種蘇聽話的在家中看書寫字做女紅,暗暗等待李妄的回信。然則恰逢這段時日天降大雨,連下了近半月,洪水沖垮無數農田與道路,各官道行路受阻,通信自然也不若從前暢通。

別說李妄的回信,隻怕她的信也要延遲數日了。

然則大雨並不妨礙錄州城內事務,林婆又上門來了,種父種母也開始收到不同的名冊……

「這樣不行。」種蘇扔了,說。

「要麼,就聽老爺夫人的吧,」桑桑猶豫道,「他們說的也有道理,與燕公子,就算了吧。」

種蘇眉微擰,搖搖頭。

許久後,一握拳:「我要去長安。」

桑桑瞪圓雙眼,自然明白種蘇眼下何意,頓時結巴起來:「小姐,那可是長安哎。」

「那又如何。」種蘇道。

「可是,就算到了長安,要如何找燕公子?即便找到了,萬一……」

桑桑的憂慮都是真實的。

要找到李妄倒是有辦法,畢竟有通信地址,即便地址不一定是真實的,但隻要有那個地方,有通信聯絡的地點,人想必是能找到的。

隻是找到他後呢?

萬一他情意是假,萬一信中所言皆是假,萬一他其實早已娶妻,萬一他家人嫌棄阻攔……

「我知道,我想過了。」

種蘇看向窗外,天邊彎月如鈎,她停了停,清麗的聲音慢慢道:「但自古因誤會,因他人之意而分開分離的人還少麼?」

「他是我人生裡第一個心上人,如果可以,自然希望能夠開花結果。【我既心悅於他,自然也該相信他。】所以無論哪種『萬一』,我要眼見為實耳聽為真,親自去得到答案。」

「倘若有幸,那自然一切都值得。」

「倘若不幸,便當長安玩了一趟,鏡花水月一場夢,回來後忘掉便好,日子還長。」

「遺憾有時比真相更可怕罷。我不想待垂垂老矣時,再後悔當年。」

桑桑呆呆看著種蘇,隻覺自家小姐似乎仍是個小孩子,又似乎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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