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風顧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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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顧乃長安城內頗有名氣的勾欄院,以歌舞為主,時至黃昏,樓中燈影綽綽,絲竹聲聲,暗香浮動。

種蘇微提衣擺,匆匆上樓,來到天字號廂房中,房中卻隻有龍格次與李和。

「咦,其他人呢?」

原來裘進之喝醉了——裘進之生平第一次被皇帝親點參加這種宮宴,倍感榮焉,在場除了種蘇外,屬他品級最低,他平日裡一副精明自私模樣,這種時候卻不敢耍滑頭,別人舉杯隻是做做樣子,淺啜一口,他卻一飲而盡,」來者不拒」。

於是乎,最後不勝酒力,勉強撐得出宮,便不行了。

「子歸回去換身衣服,正好順路,便順帶載他一程。」

種蘇點點頭,有許子歸在,倒不用擔心。

這廂房十分寬敞,牆上掛著幾幅名家畫作,裝扮華麗卻又不失精致,門口懸垂一排水晶珠簾,溫潤的燈光下,水晶珠光芒閃爍,晶瑩剔透。

種蘇邊順手整理袖口邊走進房內,挑了一隻刺繡蒲團坐下,龍格次與李和顯然也剛到不久,才剛點過酒水。

「喝什麼?再來點酒?這家的葡萄釀不錯。」李和詢問道。

種蘇擺擺手:「茶便可以了。」

「好。」

樓內的仆役很快送上茶單,讓種蘇挑選。龍格次與李和都沒有再勸她喝酒,這也是種蘇願意與他們結交的原因之一。

種蘇酒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酒這個東西,適量飲用有益身心,過度了卻容易壞。酒後失德,酒後吐真言等等這種事時有發生,種蘇雖愛玩,但哪怕在老家錄州,也幾乎不在外頭飲酒。

朋友們都知道她脾性,倒也不強求。最怕的反而是那些不怎麼相熟的人,這種人種蘇在父親的生意場上見過許多,總喜歡不停勸酒,不喝就是不給臉麵……令人相當心煩。

喝酒要喝的盡興,盡的卻該是自己的興致,而非強拉著別人。能喝,喜歡喝,便多喝點,不能喝不喜歡喝,便少喝點,各自舒服不好麼?

這一點上李和等人皆禮貌有分寸,哪怕不是朋友,也不強求,而真正的朋友,交情更不在一頓酒上。

種蘇點了壺美人尖,剛在宮宴上喝過點酒,這茶清新芳香,正好去去酒味。

「子歸說一會兒便來,怎地還不來?」李和開口道,「待會兒來了先罰他三杯。」

龍格次跟著點頭,說:「看不出子歸文質彬彬,卻不可相貌,倒挺能喝。」

種蘇也發現了,許子歸今日喝的不少,卻毫無異色。

這麼一說,種蘇還想起以前未曾太注意的事:大家一起吃飯的那幾次,許子歸也會自斟自酌,慢悠悠的飲啜,喝了多少不知,那姿態卻猶如喝水品茗般閒適。

「的確不可貌相。」李和點點頭,順帶糾正了龍格次的用詞,說,「子歸年紀最小,一派文人君子之風,上了蹴鞠場,卻也是猛將一員。」

兩人都對許子歸頗為欣賞,許子歸的表現也的確不俗,不僅僅在這些個人生活中,官場上也敢於抒言表意,且很會把握時機,不得不說,自古少年多俊傑,這一屆的所有新晉官員中,許子歸最為出色,令人為之感嘆。

「說道蹴鞠,景明,這回你可沒這麼輕鬆能贏了。」龍格次笑道,「我們焉赭真正的蹴鞠高手,你還未見過呢。」

種蘇勾唇一笑,略拖長聲調哦了一聲,說:「我們大康真正的高手龍殿下也未見過呢——實不相瞞,我這種其實算不得什麼。」

此言一出,李和哈哈大笑,龍格次被堵了一堵,登時無言以對。

種蘇在上兩回比試中已展現出了強大的實力,這般自謙之語,簡直就是另一種狂妄。

當然,種蘇其實明白龍格次真正的意思,之前的比試畢竟以玩樂切磋為主,兩隊都是隨意組隊,而這次,龍格次顯然用的都是自己人,焉赭本就好蹴鞠,平日裡他們想必更不少一起玩,其默契自然非旁人能比。

這種團體活動,隊員間的默契與配合無比重要,而種蘇這邊,哪怕大康確實高手不少,卻是臨時組隊,再厲害的隊員,也需要時間去磨合與適應。

「五日太短了吧?」龍格次搖著他寶光閃閃的扇子,開始討嫌的說,「要麼我去給陛下說說,再多給幾日你們訓練如何?十日夠麼,或者十五日?」

種蘇亦搖著她的小扇子,在掌心磕了一磕,說:「那倒不必,哪怕明日便上場,也絕無問題。這五日,其實乃陛下仁慈,體恤你們畢竟非本朝人士,隻怕水土不服,故而給予這幾日適應場地。」

龍格次道:「嗬,我們焉赭男子個個身強體壯,勇猛威武,你們小心不要被踢飛。」

種蘇道:「唔,我們大康以武立國,以禮待人,你們遠來是客,要麼讓你們三籌?」

該謙虛的時候謙虛,該狂妄的時候狂妄,論口齒,種蘇也不遑多讓。

「哼,別太自信。」

「嗯,總之我們不會輸。」

「你們看外頭。」龍格次忽然說。

種蘇與李和不明所以,還真的看了一眼門外。

「牛在天上飛。」龍格次一本正經道,「是被景明吹上去的吧。」

種蘇:……

李和笑的不行了,種蘇也哭笑不得,想不到龍格次連這種話都學會了,隻是用的不倫不類的。

正說笑著,門口忽傳來響動,有人進來,掀開珠簾。

種蘇等人還以為是許子歸,齊齊看去,卻是一個萬萬沒想到的人。

竟是李妄?!

春風顧的仆役跟在後頭,說道:「這位公子說是幾位的朋友,便讓進來了。」

那仆役看李妄衣著不俗,一身貴氣,不敢阻攔,便徑直帶了進來。

短暫的驚愕過後,種蘇最先反應過來,忙站起來,朝那仆役道:「對,是朋友,有勞你了。」

仆役見他們果真認識,方退了出去,李妄身後還跟著譚笑笑,這時也識趣的離開廂房。

「燕公子,你,你怎麼來了?」

龍格次與李和也紛紛起身,十分意外李妄的到來,三人麵麵相覷,眼神片刻間飛速交流——

——你叫的?

種蘇連忙否認:我沒有。

的確有那麼一會兒,種蘇動過叫李妄的念頭,但見他情緒不虞,便沒有開口,沒想到她前腳走,他後腳便跟來了。

「打擾你們了?」

李妄換了身衣服,月白錦袍白玉月要帶,麵上戴著麵具——還是上回種蘇隨手買的那張狐狸麵具。

「哪裡哪裡,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龍格次笑道,忙請李妄上座。

「從前怎麼說都不願意來,今日怎麼忽然來了?」李和帶著點嘀咕道。

李妄淡淡道:「從前看你煩。」

李和無話可說,也不在意,道:「這地方的曲子很不錯,待會兒給燕兄點幾個頭牌。」

屋子裡沒有其他人,春風顧做的是技藝生意,主要以藝能攬客,來這裡的客人五湖四海,什麼人都有,有來專門聽曲兒的,有來見客會友的,或吟詩作對,把酒言歡的,亦有來相談正事的……春風顧的人早對各種客人司空見慣,該上的茶上了,便自覺的離開,客人不吩咐,不會貿然前來。

李妄先前也喝過一點酒,他有心疾,自然不能再喝,種蘇便也給他另外點了壺和自己一樣的清茶。

「這茶口感還不錯,燕兄先嘗嘗?」

種蘇倒了一杯,放在李妄麵前。

李妄自進來後看都沒看種蘇一眼,仿佛沒她這個人一般,此時也未搭理她,過了片刻,卻還是端起了那杯茶。

門又響,這回是許子歸來了。

許子歸看到李妄不禁一怔,忙上前施禮。

「怎地耽誤這麼久?」李和問道。

許子歸解釋道:「裘公子醉的厲害,耽擱了些時候。」

「耍酒瘋了?」

種蘇心中一凜,酒後易失言,裘進之該不會講了什麼不該講的話吧。

許子歸搖搖頭,笑道:「隻是裘公子認錯了府邸,多繞了些路。」

「坐吧,就等你了。」李和說。

房中寬敞,李妄坐在上座,其他人都隨意而坐,許子歸略略一看,走到種蘇身邊,坐了下來。

來到這地方,歌舞自然少不了,否則乾巴巴的坐著,多無趣。

「這裡的漢曲兒,胡人歌,還有胡旋舞都相當不錯。」李和顯然不是第一回來,低聲道,「跟宮裡相比,可又不一樣。」

種蘇頓時來了興趣,上京這麼久,諸事繁雜,雖也逛了不少地方,去過不少酒樓茶館,勾欄院卻尚初次來。錄州也有這種專門聽曲兒的地方,但如何能和長安比?

「如何不一樣?」種蘇問道。

「這可說不好,你看了便知。」李和笑道。

李和來時想必便已有所安排,這時拍拍手,進來個仆役,李和吩咐兩句,仆役退出去,不多時,門扉輕響,門外進來幾名女子。

種蘇登時眼前一亮,好美啊。

李和是貴客,今日請來的皆是樓中頭牌和知名紅牌,抱的抱琵琶,拿的拿蕭管,還未展露任何才藝,僅那容貌,便已令人驚嘆。

宮中教坊的女子雖也貌美,技藝也精巧,卻受規矩與諸多因素束縛,多少看起來有些千篇一律,相比之下,這裡的姑娘們卻各有風情,各具特色,想必才藝亦更為多樣化。

姑娘們麵若桃花,容貌迤邐,珠釵麗服的,甫一進來,整個房中色彩都似明亮了幾分。

好美啊,真美,真好。種蘇眼中滿是贊嘆之色。

世人多有誤會,以為女子多嫉妒其他貌美女子,殊不知,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賞心悅目,看美男如是,美人更如是,很多時候,女孩兒其實更愛看漂亮的女孩兒。

種蘇是很喜歡看美人兒的,她目光清澈,坦盪,毫無猥|瑣之感,更多是欣賞贊嘆,此時隻覺是場視覺盛宴,個個都貌美如花,幾乎要看不過來了。

李妄雙目掠過一眾麗人,目光平靜,毫無波瀾,他坐在中間上位,種蘇的一舉一動,言行舉止皆收入眼底。

是時隻見種蘇雙眼晶亮,目光灼灼的盯著那些女子,簡直移不開眼睛。

李妄下頜不由緊繃。

「公子們想聽什麼曲兒呢?」

姑娘們開口了,巧笑倩兮,鶯啼燕語,聲音悅耳動聽,房中又是另番熱鬧。

龍格次漢曲漢舞聽的少,什麼都可以,許子歸與種蘇客隨主便,也都隨意,主要就看李妄的意思了。

李和:「霓裳羽衣如何?」

李妄:「膩。」

李和:「飛天樂?」

李妄:「煩。」

李和:「淩波曲?」

李妄:「無趣。」

李和:……

李和陸陸續續提了數個建議,既有宮廷樂,也有民間流派的樂曲,卻一一被李妄否定,這也不行,那也不喜歡,當真很無奈。也十分後悔,乾嘛要問他呢,主要給龍格次準備的,管李妄喜不喜歡呢。

李和當真無奈,總感覺李妄壓根連這些女子都不喜歡,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但這裡本就是聽曲兒的,真要將人都趕走,還有什麼意思。

李和哀怨的看向種蘇。

——誰讓你帶他來的?

——真不是我!

種蘇回以無辜眼神。

最後選來選去,終於定了支曲子,春江花月夜。

廳中拉起紗簾,隔開裡外,樂女們坐在外間撥琴拉弦,琴音裊裊,暗影浮動,空氣中香味沁沁,這間廂房便似乎遠離了塵世喧囂,宛如溫柔的夢境。

都說溫柔鄉溫柔鄉,當真令人愉悅,能夠忘卻煩惱。

種蘇坐在軟團上,手臂依著一隻小胡床,手指隨著樂曲節奏輕輕叩擊,顯得愜意。

無意一瞥側方,卻不其然與李妄的目光相撞,顯然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李妄正看向種蘇,兩人雙目撞了個正著。

種蘇:……

四目相接,李妄視線很快移開。

這麼一眼,種蘇發現李妄似乎不大高興。

事實上這一點從李妄進門起種蘇便發現了,雖然他戴著麵具,又刻意壓著情緒,旁人不一定發現,種蘇卻還是察覺到了。

是還未消氣嗎?雖種蘇也不知李妄之前到底為何不高興,但他能願意出來散散心還是很好的。

還是不太高興嗎?要麼換個曲兒?或者看看胡璿舞?

種蘇正要說話,卻聽李和朝龍格次嗬了一聲,說:「你怎麼什麼都想要?先前想把景明帶走,如今還想連這班姑娘也帶走,好歹焉赭王室之子,沒見過好東西麼?」

自家的好東西被喜歡被誇贊,自然感到與榮有焉,但要被帶走占為己有,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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