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解宴其實很久沒見過陳樹艾了,他頻繁見陳樹艾的時候應該是在他的高中時代。
那時候解父已經去世,那個商業帝國的掌舵人,最終也逃脫不了疾病。人在病魔麵前,永遠脆弱得不堪一擊,不管身家千億還是一貧如洗,都一視同仁。
在病床前,昔日高大的男人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臉頰凹陷,麵目全非。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拉解宴的手。
而解宴的兩手垂在身側,沒有想伸手的意思。
衰老得過□□速的男人眼裡有水光,他死死地看著解宴,又好像不是在看解宴。
最後闔眼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的,隻是嘴唇哆嗦地叫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代表著他的發妻,解宴的母親。
他深愛著這個女人,可又恨著她。所以連同她的孩子,也一起恨上。
男人的遺書公布後,解玉幾乎要瘋了,她尖叫著不可能,父親那麼疼她,怎麼可能會把大部分遺產都留給一直被他苛待的解宴。
但是她再如何掙紮,也已經無力回天。
解父死後那個的冬天,解宴住進了爺爺家。
老人家年邁,不懂與青春期的孩子如何交流,等他發現解宴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時,已經很晚了。
解宴害怕黑暗封閉的空間,可卻常常將自己關在這樣的空間裡。他喜歡鮮血,喜歡暴力,喜歡一切陰暗麵的事物。
彼時還是少年的解宴對陳樹艾說,這會讓他感覺到活著。
陳樹艾對解宴治療過一段時間後,對解爺爺說,一切的源頭,可能由於他幼年時時常被關的那個封閉的黑暗的房間。
那種環境下,極容易造成心理扭曲。
解爺爺聽到陳樹艾的診斷後,思考了許久,在高中時將解宴送到了烏城,一個山清水秀的城市,白牆烏瓦,氣質溫柔。
他希望換一個環境,能讓解宴的情況能好一點。
解宴就在烏城,度過了他一整個高中時光。
陳樹艾記得,解宴能控製情緒的時候是在他高二的上半學期。身上的傷痕很久沒有再出現,他規矩地換上校服的襯衫和褲子,乍一看去,仿佛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好學生。
例行的治療裡,一向話不多的解宴難得主動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喜歡過人嗎?」
陳樹艾習慣地推了推眼鏡,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解宴問過這個問題之後,又恢復了沉默,好似這個問題隻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
這時,輪到陳樹艾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喜歡上了學校的女孩子?」
而解宴的沉默,一直保持到了這次治療之後,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當陳樹艾知道解宴喜歡的人是桑暖時,完全是一個意外。
在解宴又一次失控時。
是一個夏天,天氣熱得連路旁的香樟葉都打卷,陽光就像傾倒的顏料一樣,色彩鮮明到灼亮。陳樹艾在醫院看到解宴時,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姓楊的醫生。
所幸這位楊醫生處理得及時,否則他們的小少爺,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人世。
解宴閉著眼,在病床上昏睡不醒。他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得厲害,連眼角的淚痣也黯淡了不少。
頭發花白的楊醫生對他說:「我感覺他的問題嚴重了不少。」
陳樹艾心有餘悸,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為解宴的情況是往好的方向走的。但現在現實告訴他,並不是這樣。
「你知道我在他的房間發現了什麼?」
楊醫生嘆著氣,眼神滿是憂愁,還有一點恐懼:「我看到了一個女孩子的照片,整麵牆,都是她的照片。」
而且每一張,都有撕裂的痕跡,每一張照片,都是重新拚湊起來的。
陳樹艾聽完這句話,沉默了很久。他摘下眼鏡,不停地用鏡布擦拭本就乾淨的眼鏡片。
解宴醒來後,他又為他重新做了一次心理疏導。少年穿著藍白的病號服,唇色很淡,他的眼神很空,不知道落在哪裡。
在心理疏導的半途中,他忽然對陳樹艾說:「我上次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人。」
陳樹艾的話語停了下來,他說是。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解宴的眼角淺淺地彎了起來,像是夏陽落在了他眼角。
「我想要觸碰她,想要擁抱她,想要親口勿她。想要她眼裡,有我的存在。」
「可是這一切,都不存在。」
解宴的笑淡了,他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裡曾經流出過大量的鮮血。曾經這也會讓他感覺到疼痛,但是現在,他連這種疼痛都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