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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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四,康熙禦瀛台門聽政。

理藩院侍郎明愛正稟報蒙古事宜:「臣有本奏,蘇尼忒部落連年飢荒,今年尤甚,人口牲畜大量死亡,部落族人遣人詢問,是否可以向關內搬移。」1

康熙聽完先睜開眼:「這事兒等會再說,李光地,把你前兩天剛呈上來的折子,給他們再說一遍。」

李光地應下出列。

其餘人不免偷偷拿餘光打量他。

他今年年近四十,從前在朝廷上是屬於默默無聞的那一掛。朝上眾人隻知道他是康熙九年的二甲進士,後來康熙十一年才得授編修之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第二年他請假南下福建省親,碰上了耿精忠造反,開始了四年的流亡路程。

朝上有些人是看不起他的。蓋因他這競升的路子太過奇葩,尋常文人想要做到內閣大學士,至少耗費十年以上,結果他呢?他是憑著在三藩之亂的時候給皇上寫密折告密,一路從翰林院編修做到了領兵大臣、侍讀學士的。四年前他丁憂回了老家,去年七月才回來,康熙大手一揮,允他入了內閣,任學士一職。2

酸啊,是真的酸。

在場十個文人大臣裡頭有八個覺得他這事兒自己也能做到,怎麼就趕上他了呢?要是輪到自己,自己這會兒不也是內閣學士了麼?

心裡頭憤憤不平,麵上不顯,卻預備著不管他說什麼,自個兒都要找茬論上一論,好叫他知道內閣學士不是那麼好做的。

武官們心裡頭也不爽快,其中最凸顯的就屬於支持施琅的那一派人,這裡頭還有一點陳年舊怨。李光地當初暗送密折,過的是內閣學士富鴻基的手。當年這富鴻基有子,施琅有女,兩家定了親事,但是因為施琅富有,而富鴻基家貧,雖然門麵上門當戶對,內裡施琅卻要壓過富鴻基。

兩家時常暗地裡別苗頭,迎親那天,施琅身穿黃馬褂,本想讓富鴻基跪拜自己。往富家去卻發現富家看著並無喜事,院子裡頭還到處是泥,髒了施琅一行人的鞋不說,富鴻基出門以後,他還得跪拜富鴻基,弄得自己滿身汙泥,兩家不歡而散——富鴻基曾經替皇上監國,皇上賞了個「鐵鼻」,凡見者必須跪拜。

如今施琅得授福建巡撫,去商討台灣事宜了,和他一派的人還在朝中,都想看李光地的笑話。

李光地充耳不聞:「牛痘之效用遠勝人痘,是一大創舉,皇上理應嘉賞,臣這裡還有烏雅氏親筆所書奏折一封,裡頭寫了牛痘相關事宜。」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張奏折,遞給了梁九功。

康熙:「念。」

梁九功:「皇上聖安……」

過後的東西底下的朝臣們都聽不進去了,他們都驚呆了。

什麼牛痘?烏雅氏?哪個烏雅氏?宮裡頭的德妃不就是烏雅氏?烏雅氏的兒子今年才幾歲就會寫走奏折研究牛痘了?

他們聽到後頭才知道,原來不是烏雅·博啟,而是烏雅·雲秀。

梁九功剛念完奏折,還沒來得及合上交給康熙看,底下的大臣們就走出來抗議:「皇上,怎麼能讓一個女人出來摻和政事?」

「是啊皇上,自古以來朝堂上都不曾出現過女人,這女子深居宮廷,緣何突然開始插手政治?」

「古往今來最忌諱的就是後宮與前朝相通,烏雅氏這是犯了大忌諱!合該處罰才是!」

……

康熙坐在龍椅上,聽著他們在底下申討雲秀不該參與政事,心裡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要發笑。

他從來都不覺得什麼是一個女人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當年他八歲登基,□□皇帝三歲登基,都是稚齡之年,如果不是皇祖母悉心扶持,在後宮保護著他和皇阿瑪,這會兒大清的江山早就換成別人坐了,還輪得到他們在這裡長篇大論。

底下這些人不過是覺著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而已,他心裡有數。

可他就是要雲秀上折子,他們反對有什麼用?有能耐他們也整出牛痘來!

這是利在千秋的事情,往後史書上都要記一筆的,他雄心勃勃想要做大事,想要成為朱元璋那樣的皇帝,難道因為朝廷百官幾句風言風語他就會停止嗎?

底下的大臣們吵成了一團,他坐在上麵神神在在的。

不過也有替雲秀說話的:「雖然是個姑娘家,可能發現牛痘,也能付諸實驗,最後證實可行,這不是很好的事情麼?」

比起吵起來的那些大臣,站在最前麵的那些人幾乎都閉嘴不言,心裡頭猜測著頭頂上皇帝的想法。

康熙問:「索額圖、明珠,你們兩個怎麼看?」

他點到人了,索額圖和明珠也不得不站出來。

索額圖心裡頭並不想讓雲秀得到什麼好處,原因無他——太子。

烏雅氏如今已經是德妃,她的孩子更是已經抱養給了佟皇貴妃,皇貴妃位同副後,若是德妃和皇貴妃聯合起來,一個有寵,一個有權,那麼四阿哥身份上就等同於半個嫡子,還有德妃為其在皇上跟前說話。

而太子呢?除了是太子,以及皇上的舐犢之情,其餘什麼都沒有。他們年前把小赫舍裡氏送進了宮,可那孩子才十一歲,又不能侍寢,在皇上跟前也說不上什麼話,更加不能照顧太子,隻有等她年紀大了才能派上用場,中間的這一段時間就是空檔,絕不能讓烏雅氏占了便宜。

他想明白以後,就說:「古往今來參與政事的女子不多,昔年呂後、武皇等大多都被詬病,更何況烏雅氏一個小小的宮女?更何況折子裡頭所說,接種牛痘的都是壯年男人,他們本身接種人痘的存活率就極高,這所謂的實驗數據,並不十分可信。」

「明珠,你呢?」

納蘭明珠站出來:「臣和索大人意見不同。」且不說相同不相同,就算他意見相同,也會說不同。

皇上要他們互相對立,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納蘭明珠說:「如今的問題不是女人不女人的問題,而是更快研究牛痘是否有效果,索大人說實驗數據並不十分可信,那就得拿出更多的數據出來佐證,若是佐證後並不如實,烏雅氏也能稱得上一句賢良,身在後宮,心係百姓,若是佐證如實,那更是一件好事。」

康熙沉吟了半晌,說:「那就叫烏雅氏繼續研究,等待結果。」

底下的大臣們鬆了一口氣。

#

院子裡,雲秀啊了一聲:「所以皇上叫我寫折子是想做什麼?」

她還以為康熙覺得她完成了目標,準備兌現承諾,所以才暗示自己,讓自己遞折子上去呢。

慶復坐在邊上,聽了這話就替她解疑:「是在給你鋪路呢。」

如今牛痘在成年男人身上的實驗已經初見成效,剩下的就是驗證女人和小孩,尤其是小孩,可皇上總不能悄沒聲兒地弄小孩子過來種痘吧?早晚要曝光,還不如皇上自己來。

更何況今□□堂上大多討論的都是女子參政的問題——他們不知道皇上答應雲秀的隻是格格的身份,還以為雲秀往後要和他們一樣議政。

「這些日子禦史文官都快瘋了一樣上折子參你和德妃,還有舊事重提,把你祖父的事情翻出來的,你都不要在意,皇上心裡頭有數。」

雲秀擺擺手:「我當然能想明白了,我也不傻。」康熙這不就是先把預期的目的抬高,朝臣們拚命反對,等到後頭再提一個略微低一些的要求,他們不就也捏著鼻子同意了嗎。

雲秀問:「除了這個,應該也有別的東西讓我知道吧?」慶復過來總不能隻是和他們形容一下朝臣們怎麼跳腳?

慶復說:「當然不是,是給你送研究對象來了。」

原來前幾天理藩院侍郎才提有許多蒙古部落乾旱受災,正在遷徙,一般這樣的遷徙都是拖家帶口的——蒙古部落的女人和孩子是相當重要的,遷徙途中必定會帶著。

而在理藩院侍郎明愛提起遷移之事的前一天,工部才奏過,由於要修建景山內的各處房屋宮殿,「修造甚屬草率,所用錢糧太多」。3

剛結束三藩之亂,又要對台灣動兵,國庫很是吃緊,要安置這些蒙古部落必定要花很多的銀子,要建造房屋安置流民,要提供飯食,還要給予明年所要用到的牲畜和錢糧。

「皇上都快愁壞了,本來想著說交於八旗蒙古分駐,後頭不是想到牛痘麼,就遣人去問了部落的人是否願意嘗試接種牛痘。」

雲秀愣了一下:「他們敢嘗試嗎?」這麼新鮮的東西,輕易可能就沒命的。

慶復說:「不試也得試啊,指望著皇上救濟他們呢。」雖然不試也會得到救濟,可蒙古部落總想著跟皇上多親近一些不是?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幾十個,要是不跟皇上親近,誰還記著他們?

這些年皇上一直在削弱蒙古對清廷的影響力,這是誰都能明眼看出來的東西,蒙古部落也急啊,生怕自個兒就被丟下了,他們還要依靠著清廷呢。

所以皇上略微提了提試牛痘的事情,他們咬咬牙也就同意了。

「不過他們飢荒太過嚴重了,皇上說等他們到了再選人出來,恐怕還要一段時間,問你要不要回宮陪陪你姐姐?」

雲秀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皇上忽然會問起這個?」

慶復低著頭。

這種事兒不能一直指望別人給她透漏消息,雲秀扌莫了扌莫腦袋,決定自己想一想。

慶復不說話,肯定是和佟皇貴妃有關,他不好說。

而姐姐呢?她現在是四妃之一了,又管著宮務,康熙叫雲秀回去陪著姐姐,那必定是姐姐心情不好受了委屈,如今宮裡頭能給她委屈受的,除了佟皇貴妃就是鈕鈷祿氏這個貴妃,鈕鈷祿氏上回瞧著不像是會為難姐姐的樣子,那肯定是佟皇貴妃了!

可康熙又是詢問的語氣,似乎並不在意她到底是回去還是不回去,那麼這個受委屈的程度可能就沒那麼大,那就和四阿哥無關。

康熙特地問她,說明事情還和他有關,他可能在心虛。

雲秀捋了捋思路,聯想到了最近的事情,忽然有了一個猜測:「皇貴妃懷孕了?」

慶復避開她的眼睛,輕輕應了一句是。

難怪!

雲秀心裡頭豁然開朗——她現在馬上要把牛痘研究出來了,康熙按照約定,必定會封她做格格,而牛痘這樣的事兒對於烏雅一族,還有四阿哥、姐姐都是極大的榮光,會瞬間讓姐姐的身份一躍而上,淩駕於其餘妃嬪之上。

因為她的牛痘貢獻,讓姐姐的地位對佟皇貴妃產生了威脅,甚至其餘的嬪妃的地位也會動盪。

後宮的天秤已經開始傾斜了,所以康熙急需要給別人加上更多的籌碼,現在隻是佟皇貴妃,以後鈕鈷祿氏、赫舍裡氏等等,都可能生下孩子,甚至庶妃們的身份也會被抬高,借此達到微妙的平衡。

雲秀想明白以後,鬆了一口氣。

康熙心裡大約覺得沒麵子。上一回她回宮的時候,康熙還在她們姐妹兩個跟前斥責了佟皇貴妃一頓,扭頭卻又要因為後宮的平衡而不得不寵幸她,讓她生下孩子,與他從前定下的後路相悖。

所以不好意思去看姐姐,反倒過來問她要不要進宮陪姐姐。

而且——她隱隱覺得康熙對姐姐好像有一點誤解,覺得姐姐喜歡他,而姐姐和佟皇貴妃的立場又是相對的,所以他會覺得姐姐因為他而傷心難過。

慶復不知道她心裡頭想了這麼多東西,隻問:「你要回宮嗎?」他想叫雲秀留下來,在宮外他們可以有很多的話可以說,可以和小時候一樣一起玩,一起看花看水。

可他心裡隱隱地知道,雲秀不會為了自己停留。

果然,雲秀說:「姐姐心情不好,那我肯定要回去陪她的!」她要是不回去,那豈不是在康熙跟前展示姐姐根本不會為了他傷心麼?欺君之罪有多恐怖她還是知道的。

慶復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尊重她的選擇:「什麼時候走?我送你吧。」

雲秀搖頭:「你不是才從宮裡出來?你姐姐懷孕的消息肯定要告訴家裡吧?不必送我了,我叫我阿瑪送我進宮就成。」

慶復說不忙,可以先送她。

雲秀就站著歪頭看他:「你對我也太客氣了,咱們不是朋友麼。」

慶復一怔:「確實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咱們倆就不必見外了,我自個兒去就成,你趕緊回去吧!」她把慶復推出門,「快去吧!」

哎,要是和慶復一塊兒回去,她還怎麼演戲吶!

#

乾清宮裡,康熙坐立不安,第五次問梁九功:「雲秀進宮沒有?」

梁九功心裡頭嘀咕,麵上還是恭敬的:「這會兒慶復大人才出宮不到一個時辰,雲秀姑娘進來還要時間呢。」

話音剛落,門口小魏子就探頭進來。

康熙一眼就看到他了:「進來。」

小魏子一哆嗦,垂著頭盯著腳進來了,幾乎能感受到頭頂上梁九功盯著他的視線。

不過他還是保持了麵兒上的鎮定:「皇上,雲秀姑娘從神武門進宮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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