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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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嘉。」

他喊了一聲,路嘉趕忙應著聲往旁邊站。

「你們有經驗,知道這些東西怎麼壓,」他精疲力盡道,「別的不歸我管,段一柯這些事,不能再影響《獅子》的口碑了。」

「房鴻說過,這事是你們當時幫了趙訶嫻一把。現在引火上身,把輿論,往她一廂情願上引吧。」

「孟老師,」路嘉有點猶豫,「房總不是您徒弟嗎……這樣弄,會不會影響《騎馬客京華》啊……」

「已經播完賺了錢的東西,影響沒有那麼大,」孟琮說,「再說……我現在還顧得上她?我顧好——」

他盯著段一柯看了一會兒。

「——我顧好我自己的電影就不錯了。」

又囑咐了路嘉幾句,孟琮走了。臨走前看了段一柯一眼,搖了下頭,說:「明天是你生日是吧?」

他從孟琮進來一個字都沒說過,這時候突然把頭抬起來了。

路嘉也有點驚訝。

孟琮朝她比劃了一下,說:「你先處理吧,最近別讓他露麵了。明天過生日給……給他放個假。」

這回是真走了。

工作室裡靜悄悄的。

路嘉和段一柯開了口,是難得的心平氣和。

「沒事,我來安排,」她說,「她們團隊和我吵了好幾次,我也……早就想整她了。」

段一柯落回沙發,閉了會兒眼,語氣有點疲憊。

「沒必要,把自己撇乾淨就行了。」

路嘉想了一會,回了聲「好」,然後問他:「正好明天也沒別的工作,你就休息吧。那你是……」

「我回趟上海,」段一柯說,「我想回以前那個家裡過生日。」

「思鷺應該不住那了。」

「我知道,」段一柯說,「我就是想回去。」

路嘉沉默很久,然後嘆了口氣。

「回吧,段一柯,」她說,「明天過完,我們往前走吧。」

他是坐高鐵回的上海。

這半年來來回回坐飛機,他都快忘了坐高鐵的感覺了。他也擔心自己被人認出來,結果乘客們步履匆匆,沒人對戴著口罩帽子的他多看一眼。

越往那條路走就越痛。

路過的商超,他和薑思鷺去逛過。路過的餐廳,他和薑思鷺去吃過。到了單元樓門口,他給她往上搬過貓爬架。打開門,她以前回回在這兒撲他懷裡。

冰箱斷電了,清空了。他剛搬來的時候,起碼還有半盒過期牛奶。

他聽見有個男聲說:「賣了吧,開著還怪費電的……就你這冰箱,農民看了都要反思自己種地不努力。」

他去坐沙發,往下一坐,又有人在他耳邊說:

「段一柯,你還想演戲嗎?」

然後那個男聲又響起來了:「我已經忘了,對著攝像機演戲,是什麼感覺了。」

手臂像被人抓住了,觸感溫暖柔軟。那道聲音輕輕淺淺,既興奮,又緊張。

「那我們,就去想起來。」

他沒辦法在任何一個地方長久的坐下。每一個地方都是回憶,每一段回憶都割心。

他逃去廚房,廚房裡有人和他說:「我才不要你演一輩子nc……段一柯,去做星星吧。」

他逃去浴室,又有人和他說:「我也出去了好不好?我還濕著頭發差點凍感冒……你等會兒行不行……」

他逃回自己臥室,她又開口了:「人家三個人,不要硬上啊。」

他崩潰了,喃喃自語:「薑思鷺你不能罵我啊,我除了你這裡,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啊……」

她當時說她知道啊。

她知道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啊。

所以她把這間房子留給他了是嗎?

可是她不在了,一間空房子有什麼意義啊?

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來,走到了薑思鷺的臥室。房門打開,他扌莫索著去開燈。

鯨魚燈亮了,在天花板上緩緩盤旋。他借著那昏暗的光線去開她抽屜,翻了很久,終於翻出一袋蠟燭。

他點蠟燭,許願。

薑思鷺你回來吧。

他把蠟燭吹滅,睜開眼,房間裡靜悄悄的。

於是他又點亮一根。

我什麼都不要了,你回來好不好。

你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那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你和我說句話好不好?

薑思鷺今天是我生日啊,你去年說,時間太趕了,今年給我準備個更好的……

我不要禮物了,你就和我說句話就行。

你看我一眼啊。

他把蠟燭都點沒了,手機依然靜悄悄。

其實那天看到視頻以後,他一直在給薑思鷺發消息。

她不回復。

他也給她打電話,她不在服務區。他問路嘉才知道,她也找不到她。

她說思鷺應該換了號碼,注銷了微信。她的微博很久沒有更新過,新書的書訊都沒有轉發。說到最後,路嘉勸他,段一柯,要不然,我們別再打擾她了。

他沒有要打擾她。

他就想聽她說句話。

她以前和他說過那麼多話,現在怎麼一句都不行了?

手機忽然響了,他瘋了似的去點接聽,連來電顯示都沒看。接起來才發現,還是路嘉。

「段一柯,」她那邊聲音很急,「你在上海嗎?許之印剛才給我打電話,說陽韋波明早召開記者發布會,出場的還有你爸,要和媒體控訴你不盡孝不管他……你趕緊回來,我們得有處理。」

電話那頭很久才有聲音。

「那讓他們開吧。」

「不是……」路嘉急了,「我剛把你昨天首映的事處理好,你不能再出負麵新聞了……」

「路嘉。」

他一開口,她就愣住了。

他的聲音太絕望了。

「要不然,你就讓我爛了吧。」

「段一柯,」她小心地問,「你怎麼了?你……不是回上海家裡了嗎?」

「我沒在家啊,」他說,「這又沒有薑思鷺,怎麼就是我家了?」

路嘉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聽到那句話的一瞬間就流眼淚了。

「對不起啊段一柯,」她說,「要不然你怪我吧。我不該和她說你在演劇本殺。我前年冬天找不到她,也不該給你打電話……」

她話沒說完,對方又問她:「你倆那麼好,你讓她接我電話行嗎?我佛山送她走的時候她昏著,我上個月在朝暮看見她還欺負她,我都沒好好跟她告個別……」

漫長的沉默後,路嘉說:「我也找不到她。我把黎征的電話發給你,你……試試吧。」

窗外夜色闌珊。

上海開始下雨了。

……

飛機夜航,像深海裡的潛艇。

進了平流層,也就差不多出了上海市區。麵前的屏幕能看見航班坐標,現在已經在海上了。

商務艙很安靜,座椅放倒,也算寬敞。

艙燈半小時前就熄了。黎征起身往薑思鷺的方向看去,見她已經蓋著被子睡著,也就放下心來。

其實去新西蘭也不是臨時起意。

新西蘭有家非常好的特效公司,前幾年就和雀羽視創有過交流。這幾年國內影視公司對特效要求越來越高,也舍得花大價錢去和國外公司合作。唯一的難點是,中外合作溝通不暢,懂語言的不懂技術,懂技術的不懂國內市場需求……

特效公司不比科技行業,貴精不貴大。做到c輪融資還想往上,就得另辟蹊徑了。

和新西蘭那家公司穩定合作幾次後,黎征有了想法。再加上薑思鷺父母在新西蘭,他幾乎是有點想在那邊設點長居了。

這才把她帶回去,順便也把一直堆積的合作談下。

見麵三分親這件事上,外國人和中國人也沒差太多。

手裡還有幾份文件沒看完,他拿平板連了機艙的無線網,又登著微信等員工給他發新項目的概念圖。

飛機上的無線很慢,圖片加載起來也遲鈍。他垂著眼看屏幕,文檔白色的光打在臉上,帶點冷意。

微信忽然閃了一下。

他以為又是員工的消息,點開,卻看見最下列的聯係人框上,多了個紅色的「1」。

這個點兒來加他好友?

黎征一愣,點開,然後看到了來人的備注:

[我是段一柯。]

那本就被白光映得冷然的臉,瞬間更冷了。

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通過。通過的一瞬間,對方就打來了語音。

他直接掛斷。

打了三次,都被他掛斷了,對方才發來一條消息:[我找薑思鷺。]

他幾乎被段一柯氣得冷笑起來。

人年輕的時候可真有意思。

他慢條斯理地把工作文件發回去,然後才調回和段一柯的對話界麵。對麵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又發不過來什麼話。

他都有點同情對方了。

又等了許久,下一條終於發過來。

[我要和她說話。]

黎征冷著臉,慢慢打字。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再來找她?]

[你把電話給她。]

一些記憶忽然不是很恰好的,從黎征的腦海裡浮現出來。他垂下眼,挑起眉毛,饒有興趣地發了五個字過去:

[那你求我吧。]

對麵寂靜了。

他起碼等了段一柯五分鍾。

等待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在海島上的事——

他那時候沒什麼玩具,海灘是他唯一的遊樂場。海水退潮的時候,偶爾會遇到被擱淺的小魚。

每次遇到這種小魚,他就在沙灘上挖一個很淺的坑出來,放一捧海水進去,然後再把它放進坑裡。

剛進坑裡的時候,這條魚往往會以為自己回到海裡了,搖擺著尾巴,賣力遊動起來。

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海。

沙坑裡存不住水,慢慢就滲乾了。夏日太陽刺眼,暴曬水坑,也會迅速把海水蒸發成水汽,隻剩淺淺一層海鹽。

他會一直在旁邊守著,看海水乾涸,看魚在越來越少的水裡,掙紮,窒息,最後被鹽漬透身體,一動不動。

魚給他回消息了。

魚說:[求你。]

黎征笑起來,再次回復:[這不是求人的態度吧。]

他這次回得很快:[求你,讓我和她說句話。]

海水在往下滲了。

太陽也很毒辣。

黎征調出手機上的天氣,看了看上海今夜的暴雨,再次回到了和段一柯的對話界麵。

他說:

[可以。那你先去她家樓下,跪著吧。]

作者有話說:

我寫的時候從他說想回家過生日我就開始哭

這一更我看一次哭一次,我到現在為了發文把它從文檔裡粘過來重看一遍我又開始哭

段一柯,你的慘已經超出了我的控製……

往後翻,今天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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