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樓道裡是上海冬天特有的潮冷。
段一柯把鑰匙插進孔,轉了兩圈,鎖眼裡傳來古老的哢噠聲。
推開門,屋子裡也冷。薑思鷺不由自主地拽了一下段一柯外套衣角,直到對方打開客廳的燈。
房間倒是很乾淨。
或者說,東西很少。
除了燈,客廳裡的另一個光源是飲水機的保溫鍵。段一柯彎月要打開飲水機的門,翻了一陣,抬頭說:「一次性杯子沒了。」
薑思鷺:「不用,我——」
「用我的行嗎?」
她咽下後半句「不喝了」,點頭。
段一柯回來的路上其實就好點了,不過臉色還是不大好看。他的杯子放在抬手才能取下的架子上,薑思鷺等他把杯子拿下來,就趕忙接過。
「洗下。」他說。
「我自己來。」她狗腿地說,朝不遠處的衛生間跑去。
也不知道剛才拍桌子的霸氣去哪了。
段一柯的公寓是狹長形的,從客廳到洗手間,還經過了另一間臥室。房間門沒鎖,薑思鷺瞥了一眼,發現房間裡空空盪盪,地上扔著些和紙箱,像是剛有人搬走。
洗手間也整理得很乾淨,電動牙刷規矩地插在充電座上,洗麵奶和牙膏排列整齊。不過牆上還掛了個男款洗漱包,顏色圖案一看就不是段一柯本人的。
室友落下的麼?薑思鷺一邊沖杯子一邊想。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證實。
「你說那間臥室?」倒水的段一柯抬頭看她,「我大學同學的,昨天剛走。」
「去哪裡啊?」
「去北京。」段一柯把杯子遞給她,又去架子上給自己拿藥。薑思鷺合理懷疑,他客廳東西這麼少,是因為把東西都收到那個她夠都夠不著的架子上——男生仰著頭,左手插兜,右手翻動著架子上的東西,半晌,翻出一板吃空了的藥片。
薑思鷺:「當飯呢,吃得還挺勤。」
段一柯看她。
薑思鷺趕忙喝水,咽了兩口,生硬轉移話題:「去北京?去北京乾什麼啊?」
「他覺得那邊機會多點。」段一柯回答,把藥片扔進垃圾桶。
「哦……」薑思鷺低下頭,想了想,繼續問,「那你要找新室友了嗎?」
很危險哦,找新室友。
女生和段一柯住,很危險。
男生……好像也沒有太安全。
段一柯端著水杯,沒說話,半靠住她身旁的椅子。他睫毛微微垂下來,凝結起熱水蒸騰的水霧。
「不找了,」他說,「我一個人,哪都能住。周末看房,抽空搬。」
「那你……」薑思鷺猶豫了一下,說,「你搬得離公司近點啊,這裡也太遠了。」
真的太遠了,剛才打車過來都40分鍾,坐地鐵不曉得多久,這對不用上班星人薑思鷺而言可謂天塹。
可想到他公司附近的房租,薑思鷺又覺得自己這話有點刺耳。
段一柯倒是沒往心裡去,隻笑笑,說:「嗯,我多看下。」
說完,他拿出手機,調出打車軟件,問她:「你住哪?」
薑思鷺報出小區名,愣了愣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急忙說:「我自己打就行——」
「已經叫了。」
她趕忙擠到他身邊搶手機,視線一掃,對方打的竟然還是專車。
薑思鷺:「你怎麼還打專車——段一柯,你取消掉!」
他分明隻是倚著桌子,甚至沒站直,但單手舉起手機,她就夠不著了。薑思鷺在他身邊像隻兔子似的一蹦一跳,腦海裡突然電光火石的回想起一些畫麵:
熙攘的課間操,淩亂的教室,她寫小說的本子被男生們扔來扔去,她怎麼也搶不到。馬上就要在哄笑聲中哭出來的時候,一隻手在半空中攥住本子——
那張臉和眼前的人重合。
17歲的段一柯:「薑思鷺,過來拿。」
25歲的段一柯:「薑思鷺,別鬧。」
她月匈腔裡像是爆破了一團火焰。
見她不搶了,段一柯慢慢把手機放了下來。界麵顯示已經有人接單,他一邊看屏幕,一邊很不經意地說:「太晚了——」
「段一柯。」
被叫到名字的他抬起頭。
他們離得太近,他幾乎能聽見女生急促的呼吸聲。
哪怕過了很久,薑思鷺也不知道,自己那天的勇氣從何而來。
可能是隔著他襯衣觸碰到的冰涼,可能是那杯賭氣似的熱水,也可能是那張和17歲重合的臉。
「段一柯,」她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你去我那住吧。」
……
臥室一片昏暗,鯨魚在天花板上遊。
薑思鷺用一種死不瞑目的表情瞪著天花板,握著拳,一下一下地捶床。
連捶三次後,她猛然翻身,臉埋進枕頭,哀嚎道:
「我他媽這是說了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