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山飄搖（1 / 2）
晚上陸霆躺在床上，看著淩筱筱發來的消息，自己一直沒回，想了一會，還是坐起來打了電話過去。
「餵，是我，陸霆。」
淩筱筱明顯激動了一下，稍稍穩住之後，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今天剛到家，在家待著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你不在上海了啊？」淩筱筱的語氣有些失落，這回老家了，要見麵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嗯，今天早上的飛機，時間太趕就沒告訴別人。」
淩筱筱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他說：「抱歉，項目我沒保住，今天朱嘉偉過來，讓三組接手了，咱們原先的人都不許接觸了。」
陸霆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李健不可能讓自己原來的下屬繼續跟進，肯定會找一個生手，最好在這方麵一竅不通的，才能任由田超在這裡邊動手腳。
「我都已經離開朝華了，這些事不用跟我說了。」陸霆語氣冷澹平靜：「你好好工作，你的專業性很好，以後會有大發展的。」
淩筱筱很想問他，那你呢，你的發展怎麼辦？
但是事情還沒過去，怕刺激到陸霆，終究話到嘴邊忍下了。
「還會回上海嗎？」
「也許吧。」
兩邊沉默了著，陸霆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晚安。」
淩筱筱掛斷電話，茫然的看著手邊放著的紙箱，裡麵都是陸霆留下的東西，他走的這麼匆匆，這麼決然，連東西都不要了，那間辦公室也不會亮起自己心裡期盼的那盞燈了。
看著箱子，淩筱筱又一次撥打了陸霆的電話，想告訴他，東西還在，隻要他會回來，無論多遠自己都會送過去，她會帶著箱子一起等他。
但是這一次，電話沒有接通，一陣陣忙音之後都是冰冷的女聲。
淩筱筱突然像瘋了一樣一遍遍的撥打著那個號碼，都沒有再聽見陸霆的聲音。
「原來晚安之後，就會消失不見……」
走出大廈，回去的時候路過巷子裡的小攤，老板依舊忙碌，燈火在黑暗的巷道裡格外顯眼，暖黃色的燈也很溫柔。
「小姑娘農又加班啊，怎麼沒跟男朋友一起來啊？」
淩筱筱勉強勾著嘴角：「他忙，還是來一碗雲吞。」
「對了老板娘，不要蔥花香菜。」
淩筱筱吃著陸霆口味的雲吞，少了蔥花的香氣，但又多了點什麼，淩筱筱說不清楚。
吃著，一大顆淚砸在麵湯裡，湯水濺到臉上，淩筱筱咬斷麵皮，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第一次沒有陸霆消息的時候，那時他還叫耳雨，突然有一天頭像就變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他上線，淩筱筱經常在夜裡對著會話框一遍遍的翻看曾經的記錄，就這樣不知道挨過了多少個異國他鄉的夜晚。
後來，那個期盼著的頭像突然點亮，淩筱筱在電腦前驚呼，笑著就掉下了眼淚，高興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激動了整整一晚上，才平復著心情重新開始聯係。
如今，再一次失去陸霆的聯係，比多年前更加心痛，好像有一雙大手在心上反復揉捏，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回又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又一個四年？
淩筱筱捂著嘴，無聲的哭泣，眼淚填滿了指縫，肩膀止不住的顫抖，抑製不住的哭音像小鳥的哀叫，脆弱又單薄。
淩筱筱想，這沒有蔥花的雲吞可真難吃。
陸霆不知道遠在上海的淩筱筱有多難過，他看著馬桶裡被剪碎的電話卡，按下了沖水鍵。
親手斬斷了跟那邊的一切聯係，從此陸霆隻是陸霆，不會成為誰對壘的棋子，也不會再回頭看朝華一眼。
寬城不大，但是有一個鬆木公園，裡麵種滿了鬆樹，即便是百花凋零的冬季，那裡也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精神，為冬日增添一抹自然的生機。
陸霆走在鬆樹林裡，踩著白雪，吱吱呀呀的聲音聽得清楚，時常還能撿到樹上落下的鬆果，都是鬆鼠沒來得及收藏的果實。
看著滿眼青綠，呼吸著大上海鋼筋混凝土間稀少的清香氣息，這裡的空氣質量比大城市好上許多，也格外安靜。
陸霆拍下一張照片，小路兩側是整齊挺拔的鬆木，針葉上覆蓋著白雪，濃烈的色差卻在冬天顯得相得益彰。
陸霆突然就想到田園故居，當時起的這個名字，就是在這裡，天然出況味，寄托了他希望返璞歸真的生活理念。
但是很遺憾，田園故居完成的幾年裡，一直身在樊籠裡，不得返自然。
陸霆對著電腦百無聊賴，以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看不完的表格，現在打開它，卻不知道要乾什麼。
隨手點開田園故居的軟件，把拍好的照片上傳，沒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孤零零地掛在頁麵上。
啪地一聲合上電腦，轉身上床，回家這麼久，每天躺在床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臉色好了，但是陸霆笑的更少了。
本來就是淩筱筱口中的高嶺之花，現在完全變成霜花了，一整天都看不見一個笑容，隻有陪父母聊天的時候，能勾著嘴角笑一笑，也是笑意不達眼底，湖弄著就過去了。
《千裡江山》這樣的遊戲，在朝華本就是前所未有的新領域，是陸霆頂著壓力開創的，他一走，接手的董啟瑞根本不懂這些，那些文件和數據都是一知半解，大多數都看不明白。
董啟瑞看著文件整天唉聲嘆氣，這項目萬一砸自己手裡，那真是沒處說理去，這種燙手山芋就被自己接個正著，皺著眉頭心情很不愉快。
「我說組長，要我看，你也不用這麼難受，再怎麼說這項目也是跟峰創合作的，他們也是要盈利的，咱們不懂，但是峰創可是行家啊，乾脆多聽聽他們的意見就得了唄。」
董啟瑞聽著下屬的話，還是有些不放心，這項目交過來的時候，那朱嘉偉的話就含湖其辭的，多問一句就推脫說不知道，現在好了，就算是合作的遊戲，自己這邊一點作用都沒有，丟人都丟到家了。
殊不知，這就是李健田超希望看到的局麵。
董啟瑞不懂，難堪重用，不管田超做什麼手腳他也不明白，隻要不冒進，這個項目遲早都是要黃的。
一組沒有了《千裡江山》這個項目，上邊也好像可以遺忘了他們，一直沒有新事情分配，整天坐在辦公區無所事事。
淩筱筱現在除了辦公，茶水間，就是去三組晃悠的最多。
董啟瑞總能在自己這看見她。
「我說小淩啊，你這一天來八百次，要不你調到我們組得了。」董啟瑞吹吹水杯裡的茶葉沫子，調侃道。
淩筱筱心虛的笑笑：「哎呀董組長，我這不是虛心求教嘛。」
董啟瑞無奈的搖搖頭，這小姑娘每次過來，都往負責《千裡江山》的同事那湊，哪能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不過陸霆其人是真的有實力才乾，關於他的突然離職，公司裡的猜測董啟瑞大概也能看清幾分，隻能感嘆一句時不待人，可惜了人才。
所以對淩筱筱經常過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多加阻攔。
淩筱筱在三組的地盤上慢慢踱步，突然看見一個員工桌子上放著《千裡江山》人物的手稿，竟然被拿來墊杯子，瞬間就火了。
把紙張抽出來：「這可是人物手稿，怎麼能拿來墊東西呢！」
那同事被嚇了一跳，瞄了一眼說：「我又不知道，再說了一張畫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淩筱筱拿著手稿，上麵沾了不少咖啡漬，氣鼓鼓的盯著他：「你不知道不會問嗎，人物手稿是建模的基礎，都是要存檔的。」
那人撇撇嘴：「這一版早就不用了，人物建模都已經出來了。」
淩筱筱看著手稿，這一版明明就是當時陸霆親自簽字通過的，怎麼就被改掉了，轉身就出去直奔峰創的辦公區。
「馮岸呢？」
看著淩筱筱怒氣沖沖的進來，大家都不明所以：「岸哥今天請假不在。」
淩筱筱一聽馮岸不在，索性直接去找田超，他是峰創在朝華的負責人，更改人物手稿的事肯定清楚。
「啪！」
淩筱筱把手稿拍在他桌子上：「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田超抬眼一看，無所謂的說：「遊戲製作過程中進行一定的修改是正常的，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陸霆簽字批準製作的手稿，為什麼改掉？」
田超用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陸霆都走了，他的簽字管個屁用。」
看著淩筱筱炸毛的樣子，田超笑的更開心了：「東西是峰創做的，我是峰創的組長，我的簽字才管用，淩筱筱你好歹也是名校畢業，這麼簡單的事情不懂嗎？」
淩筱筱看他這麼欠揍的樣子，火氣直接燒到頭頂，拚命壓製著說：「現稿呢給我看看。」
田超吧電腦轉向她，看清屏幕上的建模，淩筱筱差點沒暈過去。
指著屏幕，淩筱筱氣的手都哆嗦了：「這就是你改過之後的樣子？」
上麵的人物範本依舊是李清照，不過一改之前的文人風韻，衣裙從朝代鮮明的宋製，變得不知所雲，月要如尺素，線條分明，香肩半露，幾縷青發垂在月匈前，滿屏都是風流氣。
田超點點頭：」怎麼樣，還挺好看吧？「
「好你妹！」淩筱筱差點就要把電腦砸了：「你知不知道《千裡江山》最大的初衷就是力求還原歷史，李清照可是流芳後世的女詞人，怎麼能是這個形象，那麼多的宋代文獻畫作，哪一張的宋朝女性是這樣的打扮！」
「人物貼合就可以了，適當的修改也是要迎合市場需求啊，這個設計稿已經開始製作了，效果還不錯。」
「你那種骯髒的審美能迎合什麼市場，這個遊戲是陸霆……」
田超打斷他，陰沉的按著電腦：「行了！陸霆已經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了，提他有什麼用，這個項目我說了算。」
「還有，你們一組已經跟這個沒有關係了，希望你知道分寸，不要來插手我們峰創的事情。」
田超最不喜歡有人拿陸霆在他麵前說事，更改人物的設計稿隻是第一步，他要抹除這個遊戲裡所有關於陸霆的痕跡，淩筱筱這樣的反對根本不會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淩筱筱看他冥頑不靈，隻恨自己能力級別不夠，除了這麼抗議之外，其他的事情也做不了，捏著手裡的手稿轉身出去。
田超這個敗類，這麼下去隻會毀了《千裡江山》。
可是董啟瑞現在萬事不管，一切都是峰創接手，隻管在最後的文件上簽字蓋章，怎麼做，坐成什麼樣，董啟瑞都不放在心上。
陸霆一直強調的理念沒人在意，更不用指望田超良心發現，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更現實一點。
淩筱筱坐在工位上，看著手稿上陸霆的簽名嘆氣，他一走，《千裡江山》離亂套又近了一步，偏偏她隻是個實習生，什麼辦法都沒有。
淩筱筱打開電腦上的田園故居，看著陸霆幾天前更新的動態，那張鬆樹林的照片掛在頁麵很久了，一直都沒有新的圖片出現。
「這是寬城的鬆木園，以前回去，陸霆都會到那走走。」
淩筱筱聽見聲音轉頭，看見江輕語站在身後。
「你怎麼在這？」
「來送文件，剛好看到你電腦上的照片。」江輕語輕輕笑了。
淩筱筱說不出對這個女人是什麼感覺，但她跟朱嘉偉的事情沸沸揚揚，自己也是親耳聽到朱嘉偉在她和陸霆沒分手的時候，兩人相互糾纏，陸霆被綠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聊幾句？」江輕語歪頭看著她。
兩人走到休息區，淩筱筱接了一杯酸奶，江輕語捧著咖啡站在玻璃窗前。
「我和陸霆大學相識，沒畢業就在一起了，那時候還有田超，我們仨整天在一起玩。」江輕語淺啜著咖啡，眼神飄遠，想著從前種種。
「田園故居剛剛做好的時候，我問陸霆要起個什麼名字，他說田園牧歌是最真實不作偽的生活，想在一個小院子裡，門前有大片大片的青草地，院裡種著花，每天看著太陽東升西落，他賺錢養家，我就和花一起等他回家。」
江輕語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不自知的寧靜下來，即便妝容冶麗，也能看出一絲祥和。
「那時候我們就站在那片鬆木林裡，那是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淩筱筱看著她，一定程度上這個女人是她的情敵，但是她太美了，女人看見都要稱贊一聲人間尤物，對美麗的東西淩筱筱總是不忍用最大的惡意去麵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