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
九月開學之後,學校給每個初三學生們發了一張高中意向的表格。
因為他們所在的中學是國際學校的初中部,裡頭有將近一半的同學在初中畢業之後會被家裡送出國,剩下的一半才會留在國內接受高中教育。
所以學校希望能夠將這兩部分同學分開,好讓出國的同學彼此交流、一起學英語,而想要參加中考的同學們則是能夠靜下心來復習。
初三年級有兩個平行的實驗班,賀銘和紀悠之在實驗a班,謝昳和韓尋舟在實驗b班。
教室靠窗一側,韓尋舟靠在謝昳的桌子上,眼含擔憂地問她:「昳昳,謝叔叔說要送你出國了嗎?」
她聽媽媽說,謝家一家三口相處得並不好,周婉玲和謝昳並非親生母女,總是鬧得不愉快。
所以謝川想要把謝昳送出國讀書的概率非常大。
「那倒沒有……」窗邊在看時尚雜誌的少女抬起頭,美麗的麵龐此刻已經初現端倪,她眨了眨眼睛,反問倒,「那你呢?
以後想做什麼?」
韓尋舟皺了兩條毛毛蟲一樣的眉毛,迷茫地咕噥道:「以後想做什麼……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沒有做生意的頭腦,以後我爸媽很可能會給我安排個安安穩穩的工作。
可我一想到要坐幾十年辦公室,做著重復枯燥的工作我就想死。」
「那你考慮過出國嗎?
去不同的地方走走,或許你能找到以後想要做的事情。」
韓尋舟聞言立馬搖了搖頭:「出國念書肯定不可能的,我爸媽就是再浪也不可能拋下國內的產業,陪我在國外念幾年書。
如果我一個人去,他們又不可能放心。」
她話音剛落,前桌女生就轉過來,語氣相當驚訝:「韓尋舟,你不出國啊?
怎麼會呢,賀銘是要出國讀高中的啊,你們倆不一起嗎?」
她是和韓尋舟他媽一起從小學部升上來的,所以知道她和賀銘的關係。
韓尋舟聽了這話,愣愣地呆在了原地,一旁謝昳皺了皺眉,問道:「賀銘要出國?
你聽誰說的?」
「我聽b班的同學說的,他們說賀銘的誌願是要出國的。」
她說完,旁邊另外一個妹子也轉過來,有些疑惑地問韓尋舟:「對啊,我也知道這事兒。
而且隔壁a班那個蔣涵,她還說她之後要跟賀銘一起去英國讀高中。」
蔣涵?
韓尋舟的腦子無比遲鈍地轉了起來,這才想起來是個高高瘦瘦的妹子,是賀哥哥鋼琴社裡的成員,去年文藝晚會還跟賀哥哥合奏過鋼琴。
蔣涵都知道賀哥哥要去英國念書,可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
而且自從那天他把她從火車站送到韓家之後,他一次都沒有聯係過她。
就連一個短信都沒有。
初戀和暗戀都讓人自卑,並且胡思亂想,比如此時此刻的韓尋舟。
她心裡酸得像灌了一整缸的檸檬汁。
也是,她跟賀銘的關係本來就飄忽不定,說不定哪天就斷了,他確實沒有必要告訴自己。
韓尋舟使勁握著小拳頭,牙齒咯咯咯發著抖,前幾天揪掉的一桌子玫瑰花瓣在她的腦海裡拚成了五個大字……他不喜歡我。
那妹子舉起手在韓尋舟麵前晃了晃:「不是吧,這你都不介意的嗎?
賀銘不是你的未婚夫嗎?」
謝昳皺著眉揮了揮手,把那兩個吃瓜妹子趕回去寫作業:「閉嘴,別八卦,什麼未婚夫不未婚夫的。」
可韓尋舟卻抬起頭,她咬了咬牙,像是叛逆期突然來臨。
「是啊,什麼未婚夫,我媽媽跟我說過,我和賀銘之間的婚約本來就沒什麼,以後隨時都可以取消。
他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們以後別在我麵前說這些事。」
兩分鍾後,a班教師最後排,紀悠之看著去而復返的賀銘,從一堆練習冊裡抬了抬眼皮:「你不是要去問韓尋舟和謝昳誌願表填什麼嗎?
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們倆出不出國啊?」
賀銘沒有說話。
紀悠之寫完一道題,察覺他心情不太好,於是勸慰道:「你還在擔心那張誌願表?
你爸也真狠,前幾天把你關在家連手機都不讓用,還直接幫你填了誌願表交給班主任,一點餘地都不留。
你要是真這麼不想出國,用不用哥們兒去幫你偷回來?」
賀銘搖了搖頭,開始收拾桌子。
「現在用不著了。」
紀悠之驚訝地張了張嘴。
賀銘是個無懈可擊的三好學生,但卻有個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奇怪癖好……他生氣的時候喜歡收拾桌子,特別是像現在這樣,麵無表情地把試卷折成一個又一個豆腐乾大小的方塊,然後統統疊在一起,這場景看著特詭異。
一般這種時候他都乖乖閉嘴不惹他,反正賀少爺一般疊完一本書那麼厚的小方塊也就消氣了。
可是這一天,賀銘疊了整整兩本字典高,還是沒有恢復正常,這一整晚,紀悠之都覺得身邊涼颼颼的。
第二天的開學扌莫底考試,賀銘考了全校二十六名,讓所有老師和同學們都大跌眼鏡。
而韓尋舟卻破天荒考了班裡前二十。
……
周末,莊孰為了慶祝本校籃球隊在中學籃球比賽中取得了區第一的好成績,邀請幾個朋友去他家開arty。
一群初中生沒那麼多花樣,說是派對,其實也就是定幾份炸雞可樂外賣,然後縮在影音室裡一起看個電影。
莊孰從他爸媽買的成堆碟片裡隨便翻了一張碟,是一部老電影,《大審判》。
韓尋舟坐在謝昳身邊,她看著屏幕,餘光卻瞟向坐在沙發一角的賀銘。
他坐得筆直,眼睛直勾勾盯著幕布,看得十分認真。
韓尋舟突然覺得自己特差勁,這麼久沒有聯係,原來隻有她的心情受到了影響。
影音室在莊家別墅的地下一層,雖然有換氣設備,韓尋舟還是覺得月匈口發悶,呼吸也不通暢。
她站起身,走出影音室,去負一層的洗手間洗了把臉。
等從衛生間出來,她遇到了剛剛從影音室裡出來的賀銘。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淡淡地對她點頭,徑直往衛生間走,竟然完全沒有從前的熟稔和親昵。
韓尋舟鼻子一酸,她在心裡念叨了一千句「討厭他」和一萬句「賀銘是個大笨蛋」,可還是沒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韓尋舟吸了吸鼻子,問道:「賀哥哥,你真的要出國啊?
那我們之後就……就見不到了,我爸爸媽媽肯定不會讓我出國,他們舍不得我的。」
賀銘捏了捏手心:「……你不想見不到我嗎?」
韓尋舟搖搖頭:「不想。」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賀銘輕輕咳嗽了一聲,向往常一樣伸手扌莫了扌莫韓尋舟的腦袋,溫聲問她:「舟舟,電影好看嗎?」
韓尋舟心想你明明看得那麼認真,好不好看自己不知道啊,問我乾嘛?
可嘴上卻胡亂又隨意地回答:「好看,我最喜歡當律師的男孩子。」
賀銘若有所思地站了很久,最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回去吧,我不出國,你將來還是每天都能見到我。」
韓尋舟驚喜地抬頭看他,極力掩飾自己翹起來的嘴角。
剛剛腦子裡盤旋的一千句「討厭他」立刻成了冒粉紅色泡泡的「喜歡他」。
她故作平淡地「哦」了一聲,腳步卻輕快起來。
「賀哥哥,你不去洗手間了嗎?」
「嗯,不去了,舟舟,你不要吃太多炸雞,會上火。」
「哦,我知道了。」
半個多月的隔閡仿佛煙消雲散,韓尋舟忽然覺得,人還是不要奢求太多。
回到從前也不錯。
……
周一,莊孰和紀悠之在學校見著了賀銘,發現他額角淤青,嘴上破了皮,神情卻飛揚。
「賀銘,你挨揍了?」
賀銘這麼個三好學生,從來沒挨過揍,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不會是因為你這次考砸了吧?
你爸也太狠了。」
賀銘笑著點點頭:「嗯,挨了,還挺疼。」
卻不是因為這個。
莊孰覺得他可能是被打傻了。
……
「20090916,爸爸說除非我想明白以後留在國內要做什麼,否則就要送我去英國念書,大學讀金融專業。
昨天和舟舟一起看了《大審判》,她說最喜歡當律師的男孩子,我大概知道以後要做什麼了。
挨了一頓揍,挺值。」
……賀銘,關於你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