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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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這還是類似於創傷性應激行為?

四爺有點納悶。

八爺貼著他的耳朵憤怒道:「三哥本來和家裡人就不親近,這麼多年了難得關係好起來了。可那一次的喪禮,他要用『不敬』來達成目的,可他沒想到汗阿瑪真的處罰他,受到的刺激大了。就是那種很奇怪的心理,你一定不明白。」

「他後來,就是想用同樣的方式,就是去看看你會不會罰他!」八爺很是傷心,這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傷心。「四哥,三哥的計劃一拖再拖,拖到現在不能再拖了才行動,你沒發現嗎?這樣的行為,秦始皇的王大將軍能做,唐太宗的李靖將軍能做,可三哥一個書生,他哪裡受得住這份操作的結果?他連下決心都這麼難。」

四爺一邊翻閱章程,一邊聽著,沉吟片刻,不緊不慢地問:「八弟要怎麼幫三哥?」

「我要知道,我來找你?!」八爺麵上有一抹頹敗,心尖尖上撕裂的那道傷口,要他恨不得對著他的耳朵一口咬下去去發泄,嘶啞聲問:「四哥,您能這麼幫助太子,你就不能幫助三哥一回?」

「不一樣……」四爺提起來毛筆在手裡的章程寫下批語,「八弟,我們即使要出一份力氣,也隻能提醒,——每個人的人生的重大決策,隻有每個人自己來做決定。」

「因為每個人心底深處的聲音,要不要去,怎麼做,隻有他自己知道。」四爺刷刷幾筆寫完,合上章程。人朝椅子背上一靠,微笑:「八弟有心,四哥知道了。今晚上去找三哥看看。」

八爺眯眼,上下打量混蛋四哥,冷笑:「四哥,你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吧。三哥若是變成貝勒,你這個當弟弟的還能繼續做郡王?」

「八弟說得對。所以四哥這個郡王癮過了,也不打算繼續做了。」

「你!」

八爺憋得臉通紅,紅著眼睛問:「四哥,你的兄弟就隻有十三弟?你小的時候,對你好的兄弟不光是太子!大哥和三哥你真就不顧著?」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對,這是在替自己問那。四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八弟成長了一點點了。」

「!!」兩輩子了被說一句「成長一點點了」,八爺牙齒咬破嘴唇恨恨道:「弟弟謝謝四哥的評語了!四哥,你是不是認為,三哥隱下去挺好,安穩一點?可是你自己心性強大,你不知道這個決定和結果對於三哥意味著什麼。你更不知道,有些人是隱不起的,本來就名聲不顯,再隱下去就沒人關注了,涼了,你知道嗎!」

最後的問話八爺幾乎是吼出來的。

眼睛濕潤,他使勁地眨眨眼睛,卻是沒有眨去那份淚意,反而眼淚洶湧而出。

「怎麼哭得孩子一樣?」四爺嫌棄,伸手遞一塊手帕給他。

「反正比你小。」八爺倔強地哭著,手帕擦著眼淚越擦越多。

就好像他曾經和裕親王說的那般,混蛋四哥有這個底氣隱藏自己,低調行事。可其他兄弟們若隱藏下去,那就是徹底地淡出世人的視線了。

可平心而論,身為皇家子弟,一樣的起五更睡半夜讀書練武這麼多年,再心性淡泊,誰沒有一點抱負?誰不想爭一點榮耀?

所以三阿哥麵對「郡王」的位置那般難舍。

四爺不了解八弟這樣的感情,就如同四爺實在也不能了解三哥上輩子的矛盾心理,氣得自己不得不罰他去守陵的一樁樁下頭舉動!

可是八爺臨走之前嘲諷他說:「你就理解老虎和狼的心理,你怎麼理解一隻綿羊的心理那?」

在皇家,作為一頭小綿羊,注定被吃的命運。而老虎和狼吃羊天經地義,還會在意羊怎麼想的嗎?

四爺沉默。

恍惚間,上輩子的一些事情浮現在眼前,好似,他真的虧欠了兄弟們一些。

晚上下衙門,回家,和福晉簡單交代兩句,小兩口一起騎著自行車到了三郡王的家。

在門口,小廝進去通報,四福晉雙手扶著車子,一抬頭望著大門上鐵筆銀鈎書寫的匾額。

直郡王,大哥的一個「直」字;誠郡王,三哥的一個「誠」字,道盡了康熙對長子和三子的期待和印象。

一武一文,護佑大清,共襄太子。

康熙對皇太子有既定的教育和成長路線,對其他的兒子們也是。隻奈何,世事不依照他老人家的意圖發展。皇太子不樂意,其他的兒子們不服氣。

「爺……」四福晉轉頭,看著自家爺,眼裡有女子麵對夫婿的崇拜,也有懂得他辛苦的心疼。

「怎麼了?」四爺納悶。

四福晉吸著鼻子,抿了抿唇,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來,遮住了那雙靈秀的眼睛,好一會兒,麵對自家爺的等待,輕輕啟唇道:「爺,你要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四爺心頭一震,定定地望著自家福晉,笑道:「怕不怕?」

「……怕……不怕。」四福晉的身體抖著,一隻手猛地抓住他的大手,臉色蒼白,眼睫毛亂顫,宛若即將迎接風雨的初生蝴蝶。「爺……不要顧著家裡,我……」

她說不下去了,淚水盈眶,無聲哽咽。

我會打理好家裡的一切,你不要有後顧之憂。四爺聽懂了,反握住她的手。

落日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互相獨立又合為一體。

三福晉帶著人跑著迎出來的時候,和四福晉四目相對,熱淚滾滾而下,抱住了四弟妹就哭了出來。

「還記得,你剛嫁給四弟的那天,我和你三哥因為侍女吃醋吵架,勸說你攏住四弟的心……」三福晉坐在炕上,一邊哭著一邊念叨。「我真想時間回到那個時候。」

「三嫂……」四福晉坐在她對麵,伸胳膊抱住她,眼淚花花地哭。「三嫂,三哥和一家老小都需要你那。」

三福晉在她懷裡嗚嗚嗚地哭著:「四弟妹,這個時候,你們還能來看看,我很感激……」

基本都是自保不瑕,三福晉也不是抱怨其他兄弟妯娌不來看看,可她真的太害怕不安了,太需要支持和理解了。

皇家媳婦中,大福晉最是賢妻良母體貼溫柔,太子妃最是大方雍容,三福晉最是美麗詩詞歌賦詩情畫意……也可能就屬她讀書最多,所以經歷事情的時候,最是敏感脆弱。

四福晉緊緊地抱著她,溫柔地給她擦著眼淚。

書房裡,四爺和他三哥對坐羅漢床,書房上燒著火炕,溫暖如春。兩個人都脫了皮毛大氅外麵的棉袍,隻穿著一套薄棉襖的長袍,倒也有幾分愜意。

三爺給弟弟泡茶,動作流暢,行動優雅,言談也是甚歡。

「這還是你最喜歡的普洱。一開始啊,都覺得這普洱不入眼,不如龍井高貴,不如碧螺春香煞人,也不如蒙頂茶歷史悠久……可是這喝著喝著,每年秋冬天裡,越發地離不開這一口了。」

四爺微笑:「一入普洱江湖歲月催,渾然忘記自己還是當年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了。」

「就你貧嘴。」

誠郡王胤祉開心地笑著,紅艷清澈的茶湯在玻璃茶壺裡翻滾,上好的普洱茶葉徐徐綻放身姿,茶湯越來越艷麗,三爺拿過來兩個茶杯,拎起來茶壺徐徐注下。

「味重且霸道,苦澀味更足,剛剛接觸茶葉的時候真有點難以承受。不瞞四弟,當時三哥喝普洱,就是單純好奇審美奇高的你怎麼喜歡普洱的。哪知道,自己、身邊喝茶有一定年頭的親友都被它征服,再回去喝其他茶類總覺得缺少點東西。」

有點感慨,有點奇怪,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行為。

兩個人舉杯,慢慢地品。

胤祉泡茶是一絕,四爺一口茶咽下,盡情體會成熟、醇厚的老茶口感蔓延肺腑,口齒含香,眉開眼笑。

「空間幽深、曲巷繁密、風味精微。三哥泡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是不是有點兒,把整個宇宙喝到肚子裡,舉起杯子之刻即是超越時空的永恆?」

「有點兒。」

兄弟兩個相視一笑。胤祉提壺給兩個人續茶,四爺道:「這口好茶,讓弟弟感覺歲月也有了徜徉、探尋的餘地,有了千言萬語可以訴說的對象,有了玩得下去的可能。」

胤祉倒茶的手一頓,苦笑道:「四弟,三哥很感激你的好意。三哥本也不想,三哥怎麼舍得?」

「我能接受普洱茶這個意外,也當能接受人生的任何一道波折。」

四爺凝注三哥。

這個時候的三哥,還是有自信能扛過去的。

事實上他也扛過去了,他成功地隱藏自己,在關鍵時刻反殺大哥一次,營救太子一次,要汗阿瑪直接封了他做親王,揚眉吐氣,風光無限。

可,是不是真和八弟說的那般,他心口上的那道疤痕,卻是怎麼也無法愈合的?

四爺望著紅艷的茶湯,眼波一閃:「三哥,我本來不想來勸說你的。我認為,你做得對。你行動後,我也將采取行動。」

「你!」

胤祉吃驚。

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勸說:「四弟你和三哥不一樣,四弟你不需要。三哥是……得意忘形,咎由自取。你安穩做你的郡王。」

四爺搖搖頭,言語倒也是坦然:「三哥,你既然知道你之前的行為有點忘形,弟弟若不跟著你行動,豈不也是忘形?」

!!!

這倒也是。

胤祉再次苦笑,就感覺,一顆心,五髒六腑到嘴巴都苦不堪言。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三哥啊,如今隻慶幸,還有能失去的爵位彌補一二。」茶不醉人,胤祉卻是要醉了,扯著嘴角笑著,比哭得還難看。「三哥一直謹言慎行,可到底是,……」苦澀地搖搖頭,「權利啊,真是人間最美的毒藥,粘上了就甩不掉,要人上癮……」

端起來茶杯,在手心裡晃晃,迷茫無助的眼神癡癡地望著。

「就好像這普洱,青春芳香的綠茶隻能淺笑一年;老練一點的烏龍茶和紅茶隻能挺立三年;反倒是普洱茶越品越有味道。……四弟,你喜歡普洱喜歡的對。相貌平平無奇的普洱茶,才是我們應該喝的茶。」

四爺伸手,接下來他手裡要拿不住的茶杯,放在茶桌上,雙手板正他的肩膀,凝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三哥,是八弟,他心疼三哥,他要我來看看三哥。三哥,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知道你這一個決定下去,從一個郡王變成一個犯錯的貝勒,要經受的冷落嗎?」

胤祉的麵孔變白,目光渙散。

從高處跌下來的痛苦,他無從想象。可他無從想象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恐懼。

四爺:「三哥,一個習慣被打壓的人,他的抗壓能力很強。得意的時候不會失態,失意的時候更是坦然。捫心自問,三哥,你這些年,雖然不是汗阿瑪最寵的皇子,可也是順風順水的。三哥……」

他不是習慣被打壓的人,他的抗壓能力不強,他沒有經歷過四弟經歷的那些艱難險惡,更沒有經歷過四弟的掙紮過程。胤祉的嘴唇哆嗦著,驀然抱著四弟的胳膊嗚嗚地哭著。

「四弟,可是哥哥現在沒有辦法了。你知道硬抗下去的危險嗎?汗阿瑪,汗阿瑪真的會為了太子圈禁大哥的,汗阿瑪真的會的!」

我知道汗阿瑪會。

我也知道汗阿瑪用圈禁保全了大哥一家。

胤祉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膊,抱的緊的要四爺皺眉,胤祉還在嗚嗚地哭著:「四弟,你在宮裡長大……我和大哥長大在宮外,你沒出生之前,宮裡頭,就太子爺一個孩子,你知道嗎?太子爺他習慣了汗阿瑪隻有他一個孩子。他能接受你,原因很多,可他不會再接受其他兄弟姐妹了。」

四爺心尖顫抖,一抽一抽地疼。

原來,綿羊的想法是這樣的。

原來,大哥和三哥自始至終都知道,他們和這個皇家不是親密的一家。

五弟、六弟……八弟、九弟……他們也是這樣想的嗎?

四爺好似又想起兒時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教導五弟的一幕一幕,現在的五弟那憨厚的外表下僅僅露出來的一絲絲機靈,輕輕地閉上眼。

再睜開,一雙深邃清亮的眼睛明亮澄澈,堅定無悔。

「三哥,弟弟有一個想法。請問三哥,你既然有割舍郡王位子的勇氣,可有搏一搏的勇氣?」

胤祉一動不動的,良久良久,他一抬頭,一臉的眼淚鼻涕,哭著問:「你說!」

胤祉第二天上午,精神抖擻地進宮,去暢春園的清溪書屋,找康熙。

外頭冬天的大雪紛紛,溫暖如春的小書房裡,帝王一身醬色常服,盤膝端坐在炕上。

他跪在下首,深深地叩首。

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青色地磚,深呼吸吸口氣,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汗阿瑪,兒子想去南海。汗阿瑪,兒子知道哪裡對大清至關重要,那是東西方必經的海上要道。但那裡民風悍勇,且和大清海洋相隔,汗阿瑪,兒子想去。——汗阿瑪,您就當流放兒子一家,兒子讀書習武這麼多年,兒子想做一點事情。」

不得不說,康熙是驚訝的。當然,他也不是很驚訝的,自從昨天收到老四去看望老三的消息,他就在等著。

老三寧可被流放去南海?

這是得到老四那臭小子的指點了?

此刻,康熙的眼睛微微睜開,默默地打量說出來這番話的老三。

沉默最是考驗人的心智定力。

胤祉能清晰地感受到,帝王的威壓沉沉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體開始小幅度的顫抖。

沒出息的!

康熙有點失望。

繼續等著。

他到底要等著看看,老三會不會反悔。

胤祉的身體發軟,全身抖動的越發劇烈,郡王袍服下的珠珠串串一起發出金玉碰撞之聲,他哆嗦地抖了抖手心的汗水,卻有額頭的一滴汗珠子掉在眼睛下方的地磚上,鹹鹹地暈染開來。

「如果汗阿瑪一直沉默,你害怕了。你就暈吧。」混蛋四弟的聲音響在耳邊,胤祉心想:「四弟啊,三哥真的想要勇敢一把,可三哥是真要暈了。」

胤祉知道,他再不暈倒,他真要怕的說出來那句「汗阿瑪,兒子後悔了!」

南海那地方是那麼好去的嗎?流放嶺南、流放黑龍江都比去南海強百倍!

要麼剃頭被冠上罪名,被貶為貝勒,背負一生的恥辱。要麼去南海搏一搏!

牙齒咬著舌尖出血,痛入心肺。一顆一顆的淚珠子落在地磚上,胤祉知道,他不是四弟那樣的狠人,他也扛不住汗阿瑪的沉默,二十多年的人生走馬燈在眼前一一轉過,他聽話的、沒有選擇地、懦弱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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