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戲(1 / 2)
排練室裡。
「你在說『為何負我』的時候,眼神中不能隻有凶狠。」
走完一遍戲,喬鐸指出蕭澤瀾的問題。
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剛才經歷了怎樣的心理鬥爭,過完台詞後居然同意了排練。
雖然同意的也很不情不願,表情耐人尋味,看上去走戲像是給了喬鐸多大的恩賜一般。
開始走戲之前,蕭澤瀾還特意對著喬鐸強調:「不要占我的便宜!」
喬鐸自然答應。
演戲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但有了「不想離對方太近」這種念頭後,兩人的表演都有些不對勁。
沒完全放開,也有些不自然。
……
但好歹走了一遍,喬鐸也發現了蕭澤瀾的短板。
之前在手機上看視頻尚能看出這位有些問題,麵對麵對戲這種問題更明顯——蕭澤瀾的演法很外放,大開大合的情緒和戲份駕馭的很好,可在需要處理復雜情緒的地方就出了問題。
靈王恨席燁嗎?肯定是恨的。
但這種恨是來自於愛,所以靈王這一段戲不能隻有憤怒,應該還有埋藏在憤怒之下絕望的愛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些私人恩怨……
蕭澤瀾和他演出來,像是靈王在地牢裡捅死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滿目凶光,動作乾脆,連那些有些情意的台詞被蕭澤瀾粗聲粗氣念出來都像是討債。
感覺完全不對。
蕭澤瀾有點兒不耐煩:「怎麼不對?別裝成一副老師的樣子,你算老幾?」
他沒覺得喬鐸演技上比自己牛,自然也聽不下去喬鐸的話。
「我再和你好好溝通。」
「你所說的溝通就是指點我哪裡演得不對?我尋思這不是人家導演和評委乾的活兒嗎?」
「那你的意思,我們對完戲隻能誇對方唄?」
「對我你確實隻能誇。」
「……」
喬鐸沒有「指教」的意思,隻是出於對演技的探討。在校的時候他和同學們排戲的時候也經常會這樣互相指出對方的問題。
沒想到蕭澤瀾除了暴躁之外,還這麼自滿且敏感。
於是他換了個方式,虛心求教:「那蕭老師覺得我這個角色演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蕭澤瀾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你這個角色和你本人差不多,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都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本色出演,很合適。」
喬鐸聽了隻覺得頭大,偏偏蕭澤瀾對自己的誤解還掰不過來,難搞。
於是他像模像樣反擊:「那你和靈王的適配度的確不高。靈王月匈懷天下,文韜武略都拔尖,更重要的是有個聰明的頭腦,和你這聽不進去別人說話且剛愎自用的樣子完全不同。」
「哈?」蕭澤瀾果然被激怒了:「你說什麼?」
「我說的不對嗎?靈王這個角色是復雜的,他一生算無遺策,隻是因為錯信了人。他不是被憤怒沖昏頭的瘋子,明白嗎?」
「我當然知道!你說我演的就像個被憤怒沖昏頭的瘋子?」
「是的。」喬鐸欣慰地點了點頭,覺得蕭澤瀾終於聽進去了一句話。
蕭澤瀾生氣了:「我像個瘋子,那你呢?這段戲本來就是以靈王為主,席燁就是輕飄飄的幾句話而已,本來就沒什麼難度,你放個假人在那裡都能演。」
「……」喬鐸頓住。
這一段明明是靈王和席燁兩個人的對手戲,刪掉口勿戲後席燁基本全是文戲不假,但要處理的情感和表現力完全不低於靈王。
蕭澤瀾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誰告訴他一段戲裡誰的動作多誰就是主角了?
喬鐸被氣笑了:「假人都能演,那你來演演?」
「演就演!剛好你可以讓我看看,怎麼演出來才叫不是憤怒的瘋子!」蕭澤瀾一口答應。
他就是覺得,席燁這個角色比靈王簡單。
「行行行,你來給我看看什麼叫比假人好的演技!」喬鐸道。
和暴躁小學雞爭論真的很難保持理智。
兩人就這麼換了角色。
……
喬鐸低頭又順了遍劇本,著重看了靈王的部分。
他記東西很快,幾乎過目不忘。昨天晚上過了兩遍劇本就已經把席燁的台詞記得差不多,今天上午一個人在排練室練台詞,連帶著靈王的部分也記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再順一遍,基本都在心裡了。
他深呼吸,閉上了眼。
喬鐸再睜開眼的時候,蕭澤瀾能發現這個人的眼神變了。
和喬鐸本人以及他方才飾演的席燁感覺都不同。
那眼神中是一種淩冽的氣勢,狠厲中帶著驚怒,甚至包含著些別的什麼東西。
「席燁。」喬鐸開了口。
稍微壓低了些聲線,和靈王的氣質口勿合。
蕭澤瀾答應互換角色完全是因為氣不過,覺得自己憑什麼被這麼個小糊咖看不去,有點兒像看他出醜打他臉的意思——在蕭澤瀾看來,喬鐸水平有限,像是那種某類角色能演好的演員,角色越是和喬鐸本身貼合他越能發揮好。
靈王是帝王,喬鐸真把握不住。蕭澤瀾是抱著這樣的心理的,這一遍走戲也沒多認真。
但喬鐸這一眼,這一句,就帶他被迫入了戲。
「你來了。」蕭澤瀾念出席燁的台詞,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喬鐸。
就這一句,他就知道自己發揮的不好。
喬鐸剛才是怎麼演的來著?
來不及容他多想,喬鐸便已經抬了手。
——沒有道具,喬鐸手中隻是順手拿了個礦泉水瓶,可他的神情和語氣表現的太好,蕭澤瀾和他對視,感覺肩上似乎真的架上了一柄佩劍。
「你可知罪?」
「知。」
「你何罪之有?」
「禍亂贏國,私通敵軍,謀反逼宮,死罪。」
靈王的手顫抖起來,眉皺地更狠:「那你為何如此!」
他的語氣並不激烈,聲調也不高亢,和蕭澤瀾方才的表演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但蕭澤瀾看著喬鐸的眼神,隻覺得麵前這人痛苦又煎熬,憤怒又瘋狂,壓著顫抖蹦出來的字中包含著絕望的愛意。
靈王蹲了下來,和蕭澤瀾靠的更近。
「為何如此?」
他又重復了一遍,和方才蕭澤瀾第二遍更用力的嘶吼不同,這一句去了上一句的顫抖,聽起來更平穩些。
但也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