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198 值嗎?值。(2 / 2)
花一棠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耷拉著眼皮,悶著頭往前走,林隨安跟在他身後,歪頭觀察著,就見他手裡的扇子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快的時候嘴裡嘟嘟囔囔,慢的時候搖頭晃腦,像上錯了發條。
月亮上來了。今天是上弦月,高懸在墨藍色的天空上,坊道兩側的大槐樹沙沙作響,葉子反射著月光,仿佛掛了一樹又一樹的銀鱗。
林隨安聽到了流水聲,但見前方一座高大的石拱橋橫跨玉江,高聳入雲的路燈取代了槐樹,燈光衍射而下,石橋明亮溫潤,如玉石建造的一般,橋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倚著橋欄觀賞著、談論著、低聲笑著。
花一棠終於停住了腳步,似是走累了,望著江水長長呼出一口氣。
林隨安溜達著上前,站到了花一棠的身邊,順著花一棠的目光望過去,江水粼粼波光蜿蜒遠去,流向了無盡的地平線。
花一棠又深吸一口氣,悄悄瞄著林隨安,耳根泛起一層粉紅,輕聲道,「銀暉悠悠水脈脈——」
「大可不必。」林隨安道。
花一棠扇子一抖,險些沒掉了,漂亮的大眼睛裡飛快閃過一道慌亂,「我、我我還沒說完——」
林隨安皺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真的大可不必。」
花一棠張了張嘴,又合上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眼瞼下遮了淡淡的陰影,雙手攥緊扇子,指甲摳啊摳,「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是太冒險了,」林隨安道,「暫且不論那本十淨集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十淨集的功夫我已參透的七七八八,沒有必要和烏淳賭這一局。」
花一棠僵住了,半晌,扭頭,怔怔的著林隨安,「你說的是十淨集?」
林隨安納悶:「不然呢?」
花一棠眉梢抽動,扇子指了指自己,「我剛剛在吟詩——你沒聽到嗎?」
林隨安無奈,「我從小詩詞解讀就沒及格過,聽不懂。」
「……」
「說說,你到底怎麼想的?」林隨安戳了戳花一棠的肩膀,「用這麼大的賭注博一個莫名其妙的賭局,值嗎?」
花一棠抿緊了嘴唇,一動不動望著林隨安的眼睛,似乎想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她的心裡去。
林隨安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夏夜盛滿星星的山溪,清澈又……冷靜——花一棠簡直欲哭無淚——她當真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啊……
這貨到底在乾嘛?林隨安十分莫名其妙。
眼前的花一棠一會兒蹙眉,一會兒眼皮亂跳,一會兒又舒展眉頭,一會兒又像個老頭子嘆氣,最後竟然瞅著自己笑了。
然後,他笑著說:「值。」
風忽然變大了,俊麗少年的九層飛螢衫在深邃的夜色裡若隱若現盪漾著,像無數潔白閃耀的牡丹花瓣。
林隨安月匈口倏然一緊,心跳聲消失了。
花一棠抬手想捋林隨安被風吹散的發絲,手指停在鬢角半厘的位置,一頓,又收了起來,「隻要是你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回來。」
林隨安:「……啊?」
「我們是搭檔,同生共死,榮辱與共,烏淳挑釁的不是你,而是我們!」花一棠肅下神色,「如今,我們已經收復了揚都、東都、廣都和益都淨門,依然並沒有找到真正有用的十淨集,烏淳一個外人,卻敢信誓旦旦說他那本是安都益都分壇保存最完整的殘本,其中定有蹊蹺。」
林隨安一個激靈回神,腦中將之前和烏淳對戰的場景快速回放了一遍,「你懷疑,這本十淨集來自於另一個淨門,或者是——那個三爺?」
花一棠挑眉,「值得一賭,不是嗎?」
林隨安眸光大亮,「值!」
花一棠得意,搖起了小扇子,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唧吧唧——
誒?什麼聲音?
林隨安耳尖一動,順聲望去,竟然看見一對青年男女摟在一處,耳鬢廝磨,時不時偷偷親對方兩下。
林隨安大為震撼:唐國民風已經開放到這個程度了嗎?
可待她扭頭仔細一瞧,這才驚覺這飛虹橋上竟然全都是出雙入對的男男女女,攬著月要的,牽著手的,說悄悄話的……感情此處竟是個約會勝地。
花一棠不自在移開視線,小扇子搖得飛快,可越搖,臉上的燥熱愈甚,嘴裡哼哼哈哈了半天,也不知該用什麼說辭蒙混過關。
「那個……這個……呃……花某也不知道……此處……這裡……那裡……呃——林隨安,你在作甚?!」
林隨安沒乾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兒,就是伸長脖子,豎著耳朵,墊著腳尖,想偷聽隔壁小情侶的悄悄話。
花一棠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一把攥住林隨安的手拖走,「有什麼好看的,快走快走快走!」
林隨安:「喔謔謔,等等等等,我再瞅瞅。」
「瞅什麼瞅!回家!」
「你瞧那邊——喔謔,猛啊!」
「閉眼!閉耳!閉腦!」
月光下,花一樣的少年牽著一臉八卦的少女穿過飛虹橋,跑進了萬家燈火,少女的笑聲伴著少年的絮絮叨叨,像夜風一樣溫柔。
*
小劇場
花氏九十九宅。
木夏哼著歌,將花一棠嘔心瀝血的大作裱好,高高掛了起來。
「銀暉悠悠水脈脈,脈脈相思情綿綿;
綿綿春意心刻骨,一見傾心祈白頭。」
木夏左瞅右瞅,越瞅越覺得憂心。
「四郎這定情詩好像又忘了韻腳,不會被林娘子嫌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