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185 散花樓夜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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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三刻,暮色茫茫。

市署小吏們站在高高的紅木長梯上,將一盞盞燈籠掛在道邊的燈杆上,蜿蜒的燈光從夜霧裡衍射出去,錦江夜市仿佛披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紗衣。

林隨安坐在馬車裡打了個噴嚏。

淩芝顏也打了個噴嚏,方刻又一個噴嚏,靳若又又一個噴嚏。

四人揉著鼻子,滿頭黑線看向始作俑者。

花一棠歪歪斜斜靠在繡金軟墊上,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扇子,層層疊疊的衣袂鋪滿了半個馬車,月要間玉雕香囊球隨著車身搖晃,叮叮當當地響。

被竹簾濾過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肌膚如玉,眼瞳流光,睫毛一動,星輝萬點。

花一棠穿的這身很講究——當然,他每套私服都很講究,不過今天的尤為誇張——為了讓揚都第一紈絝威風八麵赴宴,木夏使出了渾身解數。

「淡煙流水衫」講究的是七層紗七重雪,「自在飛花靴」講究的是踏雲無痕,「漠漠輕寒翡翠簪」似春意攀上發髻,熏香名曰「無邊絲雨細如愁」,仿若初春的雨絲,細密綿綿,無邊無際,用「曉月無窮」的扇麵推波助瀾扇兩下,香氣鋪天蓋地,熏死個人。

同車的四人首當其沖成為第一批受害者,一路上噴嚏鼻涕就沒停過。方刻對花一棠的嫌棄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幾次都想將手中瓷瓶裡的臭臭粉灑到花一棠身上去,又幾次為了大局忍了下來。

今日的夜宴不同以往,主辦人是隨州蘇氏的家主蘇飛章,邀請了益都八大世家的家主(吳正禮入獄,無法前來),除此之外,益都太守池季,長史夏壬,大理寺司直淩芝顏都在邀請之列,當然,重中之重的貴客,當屬揚都花氏的花四郎,以及淨門林隨安。

宴會的地點原本設在蘇氏老宅,但因受邀而來的人太多,臨時改在了錦江江畔的散花樓。

沿著錦江夜市一路向東,遠遠的就能看到紅柱綠簷的六層高樓佇立在墨藍色的蒼穹之下,燈火輝煌,通體明亮,仿若從天界落入人間的瓊樓玉宇,甚是震撼。據說從空中看,六層飛簷一層接一層像花瓣綻放,散花樓故此而得名。

散花樓下的大廣場上,停滿了各式華麗的馬車,馬匹毛色油亮,負責引路的小廝衣著整潔,眉清目秀,言行有禮,放在現代,起碼是六星級酒樓的標準。

花氏的馬車掛著花氏的標誌金鈴,一入停車場就收到了三個引路小廝的殷勤服務,引著木夏將車停到了距離大門最近的尊貴vi位,散花樓的掌櫃率人早早候在大門口,堆著滿臉笑褶子,前恭後倨請花一棠一行進入。

今夜是隨州蘇氏包場,不招待外客,眾人可沿著環形樓梯一路登上頂層。散花樓的樓梯設計與張儀樓不同,路線一目了然,風格簡潔大方,一層、二層是接待散客的大堂,從三層開始,便是較為隱蔽的雅座和包廂。

六層頂樓設計更是別具一格,乃是八角亭閣,所有的窗戶皆能全扇敞開,相當於一處帶了屋頂的寬闊高台,站在閣中環顧一周,可從不同方向觀賞益都城全景,錦江如玉帶,夜市似火龍,萬家燈盞仿佛繁星落下雲海,攬江風入懷,萬丈豪情無限。

若是平日,這般難得的景致,林隨安定要好好欣賞一番,打個卡,順便讓花一棠幫她畫張旅遊速寫,可偏偏在六層亭閣的門口見到了迎賓的蘇意蘊,頓時什麼心情都沒了。

蘇意蘊今天穿了一身淡素的長衫,肩頭繡了一隻睡蓮,容姿俊雅,笑意溫然,和前日與淨門爭奪錦裡夜市的癲狂模樣判若兩人。

「花參軍,林娘子,淩司直,靳門主,方仵作,幾位能撥冗蒞臨,蘇氏當真是蓬蓽生輝啊!」蘇意蘊一臉親熱,抬手就要拍花一棠的肩膀,花一棠飛快搖了兩下扇子,熏香呼啦啦湧了過去,蘇意蘊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一走神的功夫,花一棠滴溜溜一個側身,避開蘇意蘊走進了大門,連個眼神都沒給。

林隨安了然:難怪這貨今天要用這麼嗆的香,原來還有驅邪的作用。

厚道的淩芝顏佯裝沒看見蘇意蘊,林隨安口中嘖嘖,靳若翻了個大白眼,方刻目不斜視,也都跟著進去了。蘇意蘊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堂內早已布置妥當,東南角有樂人吹拉彈唱,衣著艷麗的男侍女侍們端著托盤酒水步履飛快在人群中穿梭,四列坐榻桌案擺放整齊,案上備好了筷碗茶水,隻是還未上菜,眾人也並未落座,隨意行走,個個錦衣華服,油頭粉麵,互相作揖抱拳,熱絡暢聊,灼灼的燭光將每個人的笑臉映得明暗不一,像一堆二皮臉。

花一棠一入場,自然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再加上花二木大嗓門一路嚷著「四爺爺!」奔過來,頓時,所有人目光飛射而至,如針刺一般,林隨安汗毛都立起來了,這個場景對她這個半社恐來說堪比地獄,正要後撤,卻發現方刻居然躲在了她後麵。

林隨安:方大夫,您這就不厚道了啊餵!

更不厚道的是靳若,一轉眼的功夫,人已經不見了。

眼瞅著黑壓壓的人群如狼似虎就要撲上來,就在此時,花一棠側身半步,替林隨安擋住了大視線,側頭笑道,「你與方大夫尋個地方歇著吧。」

林隨安如蒙大赦,扯著方刻一溜煙跑了,淩芝顏也想跑,無奈池太守和夏長史突然閃現,一人一個扯出了花一棠和淩芝顏,夏長史以長輩自居,非要給淩芝顏引薦幾位老友,池太守滿麵紅光,口沫橫飛替花一棠介紹來打招呼的世家貴族。

花一棠端著無可挑剔的笑臉,八麵玲瓏,左右逢源,淩芝顏的笑臉略顯僵硬,好在經驗豐富,也算應對有度。

方刻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安穩坐下,雖然他穿著顯眼的紅衣,但氣質太過駭人,竟是瞬間在三尺之內辟出了一片清淨地,無人敢擾,林隨安也想湊過去沾點光,靳若突然冒了出來,拽著林隨安去了另一個方向。

「師父,猜猜我看到了誰?」

林隨安順著靳若指的方向望過去,不禁挑高了眉毛。

司兵參軍吳正清和一名女子對案而坐,正滔滔不絕說著什麼。

吳正清今日穿得是皂綠色的便服,戴著襆頭,掛了玉佩,胡子刮的很乾淨,看出來是細細捯飭過的,對麵的女子從這個方向隻能看到背影,身著百合色的羅裙,挽著淡藍色的披帛,頭梳高髻,發飾很是簡單,隻有一根素淨的珍珠簪。

跟花一棠混的久了,林隨安好歹也算是長了幾分眼力,女子簪子上的珍珠光澤圓潤,顯然是極為上品的海珠,價值不菲,想必身份不同尋常。

「那女子是西城劉氏家主的獨女,劉青曦,年二十,尚未婚配,劉家老家主久病多年,劉家的家業全靠劉青曦支撐打理,多年來頗有成績,劉氏族人對她很是尊敬,基本已經內定她是下一任劉氏家主。」靳若低聲道,「劉氏未來家主的婚事,大約隻有兩條路,要麼招贅,要麼與其他世家聯姻,我估計吳正清是沖著聯姻去的。」

林隨安詫異,「吳正清?聯姻?」

「吳正禮一入獄,吳家就亂了,今日吳氏族中幾位老者已經去拜訪了吳正清,似乎有意將扶持吳正清做下一任的家主。」

林隨安長大了嘴巴。

吳正禮入獄不過幾個時辰,吳氏連下任接班人都選好了,卸磨殺驢也沒這麼快吧?

靳若嘿嘿一笑,「該說是未雨綢繆呢,還是早有預謀呢?」

有趣了。

林隨安和靳若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溜達到旁邊兩個空位坐下,豎起了耳朵。

吳正清:「素聞劉娘子對書法甚有研究,不知吳某可否請教一二?」

劉青曦:「吳參軍說笑了,我隻是平日裡愛寫寫字,談不上什麼研究。今日益都世家才子濟濟一堂,吳參軍何不與他們多聊聊?」

靳若擠眉弄眼:「聽起來這位劉娘子似乎不太待見吳參軍啊。」

林隨安挑眉:「何止不待見,這已經是下逐客令了。」

可吳正清好似根本沒聽到一般,竟是自顧自說了起來,「吳某以為,字當以端雅為重,橫豎有規則,撇捺自成矩,整齊規整,方為正統。劉娘子以為如何?」

劉青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沒說話。

靳若:「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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