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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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棠年幼時,為了逃避夫子考試,曾練就一項絕技,名為「天上之水滔滔至,百山紅葉飄飄然」,發招之時,脖頸通紅,頭冒冷汗,配合捧腹夾腿亂跳的動作喊一句,「要尿褲子了」,夫子聞之無不驚懼變色,遂令其速去速回,花一棠便可逃之夭夭。

此絕技在民間有個通俗易懂的叫法,謂之「尿遁」,百試百靈,實乃紈絝逃課之必修之技,直到有一次被兄長花一桓勘破了天機,給花一棠的屁|股來了頓竹筍炒肉,至此之後,此絕技絕跡江湖,嗚呼哀哉。

花一棠是做夢都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重拾舊業的一日。

這幾日,他以「尿遁」為借口,從牙縫裡擠出時間探查了四麵莊的布局。四麵莊比賢德莊小一些,是三進大宅,一進院前堂是迎賓區,二進庭院被改造成了繡坊,是目前花一棠最熟悉的,三進後院是他不曾涉足的區域,繡娘們說是家主的私庫,不許外人進入。

繡坊與後院間隻有一道門,經常落鎖,根據朱母去後院的時間和頻率推斷,朱氏家主大約每隔幾日便會來視察一次,隻是很少來繡坊,而是直接去私庫。

四麵莊設有四處茅房,前堂一處,繡坊兩處,後院一處,原本繡坊兩處都為女子使用,自從花一棠這個異類來了之後,朱母為了方便,便將南側的小茅房辟給了花一棠專用,恰好為花一棠獨處探查創造了機會。

於是乎,花一棠從兩個時辰如廁一次,變成一個時辰一次,又變成半個時辰一次,繡坊女工們看著花一棠的眼神越來越怪,每見花一棠如廁便會竊竊私語,有的掩口偷笑,有的搖頭嘆氣,類似「可惜了」、「中看不中用」的隻言片語飄出,花一棠堂堂揚都第一紈絝,豈能不知她們在說什麼,無奈大局為重,隻能忍辱負重,默默含淚將如廁頻率再提高些。

幸而努力終有回報,經過數日探查,花一棠發現了一條不為人知的通道,小茅房與後院其實隻隔了一道牆,隻要翻過這道牆,便能順利進入後院。

來到四麵莊的第十日,花一棠特意在外衫裡麵穿了身乾淨利落的夜行黑衣,帶了蒙麵巾,一早入了繡坊就捧著肚子哼哼唧唧,號稱自己吃壞了肚子,每隔半個時辰去一次茅廁,待鋪墊的差不多了,以完美的演技施展「尿遁」絕技,入了茅房。

如此一來,即便他用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也不會令人生疑。

花一棠飛快脫去外衫,從懷裡掏出防水皮袋,把衣服塞進去,藏在茅房的草紙筐裡,皮革袋是木夏連夜縫製的,不僅防水還防臭,裡麵塞了兩個大香囊球,保證重新上身後隻聞其香不識其臭。

木夏還準備了厚實的蒙麵巾,方刻贊助了一雙厚實的專業手套,花一棠一一穿戴妥當,蓋上馬桶蓋,一腳踩馬桶,一腳踏牆身,幸虧腿長腳長,恰好能穩住身形,雙手攀住牆頭高高一躍,以常年爬牆翻窗的豐富經驗翻過牆頭,平安落入後院。

後院比他料想的要小,隻有繡坊的四分之一,牆根處種了一圈低矮灌木,中間布置了假山水,將院子分成南北兩半,以一座木製拱橋連接,草葉、木橋、山石被雨水澆得黑乎乎的,仿若一副晦暗的水墨畫。

拱橋的盡頭,隻有一間廂房,黑簷白牆,磚石地基,門窗緊閉。

花一棠四下望了望,確認安全後,墊著腳貓著月要溜過拱橋,到了廂房外,挨個推了推窗戶,所有窗戶都閂住了,門上掛著一個銅鎖。

銅鎖很普通,和花氏特製的鎖具毫無可比性,花一棠心中大喜,抽出頭上的簪子插|入鎖眼搗鼓,其實他之前和林隨安說了謊——鎖具的原理相差不大,他自小以花氏特製鎖練手,普通鎖具根本難不住他,換句話說,花一棠這手開鎖功夫不僅能開花氏的鎖,凡是比花氏鎖具簡單的都能開,當然,若是比花氏鎖復雜的,就要費些功夫了。

不消片刻,就聽鎖頭裡「哢噠」一聲,鎖開了。

花一棠飛快插回簪子,拔鎖推門,門吱呀呀開啟,室內異常昏暗,正對麵是一麵臘梅屏風,梅色暗紅,似乾了的血跡,不料就在此時,繡坊方向傳來了一片驚呼。

「朱嬸子!」

「朱嬸子暈倒了!」

緊接著,又是一片雜亂的叫聲。

花一棠迅速判斷形勢:朱母突然暈倒,繡坊定會混亂,眾人無暇估計他的去向,正是探查線索的好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花一棠一腳踏入門檻——

「快來人啊,朱嬸子不行了!救命啊!」

「來人啊!救命啊!」

【龍神果之毒,能令人血液急湧,若不及時救治,便會瞬間爆心而亡。】

啖狗屎!該死的龍神觀!

花一棠閉眼咬牙,收腳關門落鎖,拔足狂奔,翻過牆頭回到茅房,三下五除二換上外衫,一邊係月要帶一邊奔向了繡坊。

繡坊裡亂成了一鍋粥,女娘們團團圍在繡坊中央,驚呼陣陣,花一棠扒開人群,就見朱母直挺挺躺在地板上,麵色蒼白,唇色發紫,全身禁不住地發抖,幾個繡娘大叫著讓四周的人散開通風透氣,一個繡娘掐人中,一個趴在朱母月匈前聽心跳,還有兩個擼起朱母的袖子,飛快拍打手臂內側,急救措施居然像模像樣。

「朱嬸子怎麼了?」花一棠急聲問。

繡娘「老毛病,心悸之症。」

花一棠:「有藥嗎?」

繡娘咬唇,似是難以啟齒,搖了搖頭。

花一棠當機立斷蹲下身,「我背朱嬸子去我家醫館,方大夫能治!」

「不行不行不行!朱嬸子的病隻有龍神觀的符水能治。」另一名繡娘紅著眼道。

花一棠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了方刻的話。

【城縣百姓的身體依賴符水甚重,若是貿然停了符水供應,後果不堪設想。】

花一棠牙齒在唇瓣上咬出了血痕:林隨安隻中了一次毒,毒性很淺,方大夫用盡全力才能驚險救回,而朱母的症狀明顯更重,根本無法判斷中毒有多深,目前方大夫的解藥隻是半成品,如此緊急的情況下,若是萬一——

「現在符水已經要兩貫錢一瓶了,我們哪有這麼多錢啊?」

「就算有錢也沒用,必須將朱嬸子送去龍神觀,觀主才能賜符水,肯定來不及了!」

「備車!」花一棠不由分說背起朱母,紅著眼大叫,「我有錢,快!」

幾個繡娘跑了出去,花一棠背著朱母奔向大門,剛出去的幾個繡娘又跑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和朱達常七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大餅臉,小眼睛,穿著一身褐色布衫,步履匆匆,滿麵風塵,繡娘們紛紛口稱家主。

朱家主一看朱母的狀態,麵色大變,「朱嬸又犯病了?!」

繡娘:「我們正要送朱嬸子去龍神觀求符水。」

朱家主麵色倏然變得慘白,「我剛從龍神觀回來,觀主突然閉關了,拒不見人,上山求符水的人都被轟下山了。」

「什麼?!」眾繡娘頓時慌了。

「啖狗屎!」花一棠破口大罵,「這種時候他娘閉的什麼狗屎關!車備還沒備好嗎?」

朱家主被花一棠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你就是朱嬸說的那個木棠?你要送朱嬸去哪裡?」

「自然是醫館!」花一棠冷冷瞪回去,「救人如救火,你再廢話,人就去閻王殿報道了!」

「家主,現在怎麼辦啊?!」繡娘們哭道。

朱家主咬牙,「送醫館,快!」

一行人呼呼啦啦奔出了四麵莊,門口的馬車剛剛套好,花一棠背著朱母疾奔而至,正要邁步上車,突然一頓,他感覺到朱母動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朱母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支起腦袋,迷蒙看了看四周,「吵什麼吵?」

眾人一片愕然,花一棠差點扭斷了脖子,朱家主急忙令人將朱母扶下來,朱母雖然有些虛弱,但已經能穩穩站住,臉色唇色也恢復了正常,抹了抹頭上的汗,問道,「我又犯病了?」

繡娘們紅著眼點頭。

朱家主萬分驚詫,從上到下將朱母打量了一番,「朱嬸,你真沒事兒了?!」

朱嬸搓了搓頭皮,又扌莫了扌莫月匈口,「奇了怪了,這次好像不怎麼難受,感覺像睡了一覺,睡的還挺香——」她聞了聞袖口,「對對對,夢裡就是這個味兒!真香啊!」

香味兒?!

眾人齊刷刷看向了花一棠。

這個木小郎君剛剛從茅房裡跑出來的時候,不但沒有任何異味兒,還攜著一身撲鼻的香氣,隻是當時情況緊急,大家沒來得及細品,此時再聞,他身上的香氣當真是馥鬱濃烈,繞梁三日,熏得人眼睛疼。

花一棠也怔住了,這才想起木夏準備藏衣服的皮革袋時,方刻過了瞟了兩眼,又翻著白眼走了,嘴裡嘀咕著「果然已經醃製入味……果然沒必要……」雲雲,當時方大夫手裡似乎捏著一個藥瓶,和林隨安解藥的藥瓶很相似,但還是沒給他。

莫非……莫非他身上所佩戴的香料本就有解毒的功效?!

如此想來,當時林隨安中毒後,也在他懷中睡得很香,原本他還欣喜若狂,以為林隨安對他是、是……思及至此,花一棠心裡三分慶幸,三分失望,三分苦笑,還有一分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木小郎君,你身上所佩香料可有什麼講究?」朱家主正色問道。

罷了,來日方長。正事要緊。

花一棠振奮精神,綻出萬分誠摯的笑臉,抱拳道,「此香名為水浴銀蟾,乃是我家方大夫的獨門秘方,有凝神靜氣,穩定心神之奇效,想必是恰好合了朱嬸子的病症,啊呀呀,朱嬸子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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