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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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安詫異:「莫非在唐國,像塔塔爾乾這樣的外籍人員還有外事豁免權?」

花一棠:「唐律規定,化外人之間有犯罪事,苟非重大之件者,因番夷國之風俗、製法不同,須問本國之製,依其俗法斷之。重大罪案者,一案一審,一案一判。」

一句話總結,外籍人員犯罪,隻要不是重大的案件,需尊重當事人所屬國家的法律和風俗,根據當事人所屬國家的律條法規解決案件。但若是重大案件,一案一議。

林隨安:「走私私鹽,販賣人口,私收賦稅算重罪嗎?」

花一棠:「陳煩煩說了,夠他死八次了。」

既然如此,為何那個波斯駐唐使沙沙木如此酌定大理寺不能定塔塔爾乾的罪?

沙沙木從懷裡取出一卷錦緞裱製的軸書,上麵繡著波斯國皇族特有的金獅頭徽紋,軸書的內容一半是唐文,一半是波斯語,陳宴凡略略掃了一遍,臉黑了。

沙沙木又行了個禮,簡單復述軸書的內容,他的口音沒有塔塔爾乾標準,帶著濃重的鼻腔音,聽起來像是得了嚴重的鼻炎,「我王已封塔塔爾乾為遣唐開拓使臣,享『阿薩斯』稱號,這是冊封及任命國書。」

張少卿和淩芝顏的臉也黑了。花一棠嘖了一聲。

林隨安聽得一頭霧水,靳若,「啥意思?」

花一棠:「阿薩斯在波斯語中是榮光無上的意思,乃是波斯帝王授予貴族的稱號,波斯國和唐國五十年前建交時曾有約定,波斯貴族身份特殊,縱使犯下大罪,也隻能由波斯皇族懲罰或赦免,唐國不得插手。」

靳若:「這是什麼狗屁約定?!意思是波斯貴族就能在我們唐國為所欲為了?」

林隨安:「……」

這是個巨大的法律bug啊!

花一棠:「波斯貴族最講究血統,隻能由直係血親承襲,向來血脈稀薄,以前莫說在唐國,即便在波斯本土,也沒幾個正兒八經的貴族。可最近這幾年,新任波斯王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時不時就冊封幾個不倫不類的貴族,於是問題就出來了。其實,官方和民間早就對這個問題不滿許久了。」

林隨安心裡冒出一個猜測,「莫非花氏也吃過這些波斯貴族的虧?」

花一棠的表情誠摯無比,「波斯商隊可是我們花氏最為重要的貿易夥伴之一,我身為花氏一員,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合作夥伴陷入火坑啊。」

林隨安:「……」

她敢拿千淨打賭,這貨肯定又想了什麼鬼主意!

司馬雁拽著陳宴凡說小話:「陳公,這位阿薩斯身份貴重,我們鴻臚寺也很難做啊。要不您先將人交給我們,之後的事兒咱們從長計議。」

陳宴凡大怒:「司馬小兒你休想!這個金毛混蛋禍害了這麼多人,還想用什麼狗屁稱號脫罪,做他的春秋大夢!」

沙沙木語速慢悠悠:「在波斯有句俗語,唐人的月匈懷和唐國的地域一樣遼闊,唐國也有句俗語,謂之大國雅量——」

「我這就送你個大國雅量!」陳宴凡飛腿就踹了過去,沙沙木一時不察,竟被踹了個四仰八叉,司馬雁驚呼著去扶,張淮和淩芝顏手忙腳亂將陳宴凡拖了回來,陳宴凡被架得雙腿離地,帽子都踢掉了,頭頂的袖珍小發髻隨著動作飛快搖晃,好像一個亂蹦的黑毛球,嘴裡還嚷嚷著,「我大唐泱泱大國,豈容你這些蠻夷臭蟲作威作福?!鴻臚寺你們這幫軟骨頭,明日我就上朝好好參你們一本!」

沙沙木一骨碌爬起身,和陳宴凡撕打起來。陳宴凡滿嘴「狗屎、豬糞、王八羔子」,沙沙木大吼大叫,誰也聽不懂罵了啥,兩個驢唇不對馬嘴居然有來有往罵得很是起勁兒,又撕又撓,又拉又踹,司馬雁、張淮和淩芝顏三個人合力都拉不住,獄丞老良忙將嚇傻的塔塔爾乾拽到了一邊,免得陳宴凡一不小心將他一並踢死了,一時間,整間刑訊房亂成了一團。

靳若目瞪口呆,林隨安瞠目結舌,花一棠搖著扇子笑出了聲。

二人扭頭瞪著他,臉皮抽搐:這是看笑話的時候嗎?搞不好要出國際問題滴!

花一棠搖著扇子站起身,晃晃悠悠湊過去,笑眯眯看著,提聲道,「諸位,若是打累了,就歇歇吧。」

沙沙木打得紅了眼,根本不理他,陳宴凡額頭爆出一片青筋,撕吧間隙還不忘吼花一棠,「花四郎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嗎?辦法呢?」

花一棠連連搖頭,「啊呀,如今的形勢可是大大出乎花某的預料,我也沒轍了啊!」

陳宴凡沒空回話了,沙沙木拽掉了他一撮頭發,這可是陳宴凡的逆鱗,火冒三丈在沙沙木臉上抓出五道血痕,司馬雁被殃及池魚,臉上也掛了彩,張淮眼窩青了,淩芝顏不愧有功夫在身,沒什麼外傷,不過大約是受了內傷,看起來要吐血了,「花一棠,都什麼時候了,別在這兒說風涼話了,快幫忙!」

花一棠口中哎呦呦叫著,退後兩步,「花某隻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紈絝,喝喝茶看看熱鬧還行,打架絕非我所長,我見陳公老當益壯,身手矯健,所謂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哎呀呀,說起來,花某的茶怎麼還沒送來啊?」

喔謔!林隨安腦中叮一聲,她居然把這茬給忘了。

就在此時,刑訊房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伊塔端著一個茶釜走了進來,木夏跟在旁邊,朝花一棠綻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四郎,茶到了。」

靳若「哦哦哦」跳起身,指著伊塔「啊啊啊」叫喚,花一棠搖著扇子招呼,「諸位,歇一歇,喝口茶再打也不遲啊。」

打得正熱鬧的沙沙木眼角掃了一眼,頓時如遭雷擊,嗖一下退出戰圈,手忙腳亂攏了攏衣服,朝著伊塔施了個繁復的禮節,五體投地,喊了兩句波斯語。司馬雁這才瞧見那個端著茶釜的金發少年,立時傻了,「波斯國十一王子伊塔殿下,您、您怎麼在這兒?」

或許是刑訊房的光線不好,顯得伊塔的臉色比平日裡白了許多,好似英俊冰冷的希臘神像,突然,他碧藍如大海的眼瞳動了一下,先落在沙沙木身上片刻,又轉到了塔塔爾乾臉上,頓了頓,將手中的茶釜遞給木夏,上前一步,伸長手臂,用寶石戒指輕輕碰了一下沙沙木的頭頂,流暢的波斯語仿若一串染了光的咒語落了下來,沙沙木身體重重一趴,渾身抖若篩糠。

靳若托著下巴:「伊塔說了啥?」

林隨安搖頭:「聽不懂。」

花一棠:「翻譯過來就是——啖狗屎。」

二人:「……」

淩芝顏、陳宴凡和張淮也傻了,伊塔他們自然都是見過的,隻知道是林隨安的侍從,唐語說得磕磕巴巴,總是鬧笑話,印象最深的就是練就了一手驚天地泣鬼神的熬茶手藝,未曾想竟然是波斯皇族。

伊塔走到司馬雁麵前,伸手,「拿來,我看。」

司馬雁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伊塔要的是冊封塔塔爾乾的國書,忙雙手奉上,伊塔看完,鼻腔裡哼了一聲,又伸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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