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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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河的風清淡、悠長,忽得近了,又忽得遠了,將靳若的聲音、淨門的聲音、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吹遠了,林隨安怔怔看著花一棠的臉,看著他輕輕靠過來,眉心蹙成一團,如水的瞳子閃動著光芒,睫毛形成的光影在眼瞼下輕輕顫動。

那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又出現了,林隨安吞了口口水,「……什麼……」

花一棠撩起眼皮,瞪了林隨安一眼,「別動。」

他抬起手,寬大的袖子滑落至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的指腹輕輕貼著林隨安的側臉,小拇指微微托起她的下巴,指腹和掌心的溫度仿若一團柔和的風,熏熱了林隨安半邊臉,另外半邊則是涼的,因為花一棠正用沾了藥膏的帕子輕輕按壓著額頭的傷口。

原來是幫她上藥啊,林隨安輕輕吐出一口氣,搞這麼曖昧,還以為他——

花一棠的手指突然一頓,滾動的喉結發出咕咚一聲,耳朵泛起薄紅,啞聲道,「別動。」

「我沒動——」

「別說話!」

「……」

林隨安眨了眨眼,她發現這個姿勢導致二人距離貼得很近,她能感覺到花一棠每一次的呼吸,那麼同理可證,花一棠也可以——林隨安悄悄吸了口氣,又慢慢、慢慢吹了過去——花一棠手指劇烈一顫,整個人仿佛燙了般縮了回去,兩隻大眼睛萬分凶狠地瞪了過來,滿臉緋紅。

林隨安「噗」一聲樂了,豈料樂極生悲,扯到了顴骨上的刀口,呲呲冒血。

花一棠通紅的臉上又覆上了一層黑,換了帕子沾上藥膏,繼續給林隨安上藥,隻是姿勢變得很奇怪,胳膊伸得老長,身體極力往後縮,臉還遠遠側到一邊,堪比拆解定時炸彈。

林隨安更想笑了:「你怕我吃了你嗎?」

花一棠哼了一聲,聲音和他的小心翼翼動作截然相反,每個字都仿佛乾枯的樹杈張牙舞爪:「林娘子為了幫一個還沒入門的徒弟就能舍生忘死,這般英勇無敵,花某自然是怕的。」

林隨安恍惚間似乎聞到了伊塔熬的醋茶味兒。

「花一棠,你不會是——」

「我是你生死不離的搭檔,比什麼師徒關係親近多了!我犯得著吃他的醋嗎?」花一棠又掏出兩塊新帕子,倒上金瘡藥,看到林隨安胳膊傷口的時候,連連倒吸涼氣,保持距離的姿勢也忘了,兩條眉毛以緊蹙的眉頭為中心,呈現出七扭八歪的造型,比真正受傷人的表情豐富十倍。

林隨安小腿的傷勢最重,皮翻肉白,血浸濕了鞋襪,甚是駭人,林隨安側頭觀察著花一棠的表情,果不其然,膽小的紈絝又被嚇得眼眶通紅,忙轉移注意力道,「靳若那邊似乎挺熱鬧,要不咱們過去瞅瞅?」

花一棠悶不吭聲,乾淨利落包紮好傷口,不得不說,手藝還真不賴,包紮得又結實又漂亮,金瘡藥也是上品,止血止疼效果一流,林隨安很是滿意,直接跳起身,「謝啦……你在乾嘛?」

花一棠尷尬收回準備扶林隨安的手,乾巴巴搖動小扇子,「走,瞧瞧去。」

林隨安上個藥的功夫,東都淨門的形勢瞬息萬變,眾淨門弟子手足無措站在一邊,看著綁成粽子的長老們披頭散發毫無形象口沫橫飛地打嘴仗。

靳若跨坐在裝金子的箱蓋上,眉頭皺得死緊,沈勛坐在地板上,嘴裡塞了塊破布,嗓中唔唔亂叫,木夏和馬掌櫃站得更遠,饒有興致看熱鬧順便守衛。

四長老:「沈勛這幾年獨掌大權,一意孤行,將淨門的好傳統全都給霍霍光了!我們若是再跟著他,遲早有一天都要餓死!如今天降少門主,就是給咱們東都淨門一條生路啊!」

六長老:「放你的狗屁!咱們淨門在江湖上是什麼名聲?綠林下九流!這幾年的地位好容易有所提升,就是因為不走揚都淨門的老路,遠離那些下九流的行業,重編門徒,重振門風,隻要堅持下去,不日便能成為江湖一方霸主。」

二長老:「沒錯,咱們淨門雖然現在有些辛苦,但隻要熬過去,待高名成就之時,何愁不能錦衣玉食?!」

三長老:「你們可拉倒吧,沈勛天天畫大餅,熬了三年又三年,越熬越窮,恐怕還沒等到那一日淨門先散了!」

七長老:「我入江湖圖的就是個爽快高興,反正我斷不會再去做熬湯蒸麵生火做飯伺候人的活計。」

五長老:「可是僅憑買賣消息,根本無法負擔淨門的開銷啊!以前雖然做吃食買賣辛苦些,但起碼有飯吃,總比兄弟們日日在街上閒逛無所事事要強吧。」

八長老:「而且你們覺不覺得,這幾年咱們東都淨門能打探到的消息越來越少了。」

九長老:「那些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家長裡短的垃圾消息,根本沒人買,要也沒用。還是沈長老說的對,淨門若想發揚光大,就要與那些成名的江湖門派一般,以武治門,樹立威信,震懾江湖!」

喔謔,果然是以嘴炮功夫立世的門派,吵架時候個個精神百倍,和剛剛一招就倒的狀態簡直判若兩人。

林隨安看得嘖嘖稱奇,目光轉了一圈,發現似乎少了一人,找了半天,總算發現了箱子後麵的十長老丁坤,臉朝下趴著,居然還在裝死,不由大為感佩。

這人是屬蝸牛的吧!

花一棠用扇子敲了敲淩芝顏,低聲問:「怎麼搞成這樣?」

淩芝顏掐著額頭,感覺腦袋已經大了一圈,無奈道:「靳若說按淨門的規矩,淨門弟子可自行決定去留,願意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然後,他們自己就吵起來了。」

花一棠長長「哦」了一聲,冷笑道,「就他們這幾個瓜子仁腦袋,吵到明年也沒用,全是狗屁不通的廢話。」

林隨安詫異,想不到淨門還挺民主。隻是聽這辯論的主題似乎不是去留的問題,而是淨門的路|線方針問題,莫不是吵著吵著歪樓了,還是說,靳若此舉有什麼深意?

靳若的狀態有些奇怪,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幾名長老身上,而是向遠處眺望,遙望著河麵撲棱棱飛遠的一群白色水鳥,在天際處仿佛一團飛舞的花瓣,河水的波光掠過他的額頭,凝結在眉頭的褶皺裡。

林隨安突然有種感覺,靳若似乎有些悲傷。

她還記得在王壕執念記憶中的少年靳若,對著夜空發下誓言:

【我要重振淨門,讓淨門門徒吃好的,喝好的,睡在大屋子裡,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過好日子!】

幾位長老的吵嚷聲更大了,靳若的視線終於投在了他們身上,沉默地看著,抿緊了嘴唇——林隨安有些不爽了,靳若可是她內定的徒弟,怎麼能受這般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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