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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樓作為揚都首屈一指的酒樓,對不同級別的客人自然有不同規格的招待方式。

一層大堂,主要招待的是平民百姓,主打菜品皆是物美價廉。二層為雅座,專為vi客戶開設,無論國籍地域膚色黑白,隻要肯掏錢,定有一席之位。三層包廂的要求更高,不僅要有錢更要有地位有身份,換句話說,隻有錢的暴發戶和隻有地位的窮貴族概不接待。

瓦爾自從進了包廂嘴巴就沒合上過,芙蓉樓的小二流水般送進來二十幾盤顏色艷麗、晶瑩剔透仿若藝術品的點心,甜膩的香氣熏得林隨安眼花繚亂。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侍從站在內室門口,朝他們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營業笑容。

「二位,請慢用。」

瓦爾:「林娘子,你乾了啥?」

林隨安:「順手救了個人。」

「誰?」

「好像叫花家四郎。」

瓦爾下巴掉了,「你不會惹到他了吧?」

林隨安:「他誰啊?」

瓦爾的表情有些遮遮掩掩:「五姓七宗中最特立獨行的花氏一族中最獨樹一幟的花家四郎,年僅十六歲的揚都第一紈絝,關於他的傳說那簡直是罄竹難書,什麼一擲千金為花魁,一擲千金為知己,一擲千金為紅顏,一擲千金為駿馬,一擲千金為寶刀,一擲千金為——」

「懂了。」林隨安心道,這人就差沒把「人閒錢多速來」六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內室門開,煥然一新的花一棠走了出來,圓領長衫潔白如雪,乍一看並不起眼,但隨著他身形走動,就會發現衣衫的材質很奇特,隨著光照角度轉換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花樣紋路,再細細看去,原來白衫外麵還罩了五六層薄如蟬翼的紗絹,每層紗絹上都以白絲繡了不同的花樣,層層疊疊落下來,便能形成可隨光影變幻的神奇效果。

可即便是這般騷包到極點的衣衫和花一棠本人比起來,也是黯然失色。他還是少年年紀,五官已長得極為俊麗,陽光在他的鼻梁、耳廓、手腕、手指間,落下朦朧的光暈,黑眼瞳比常人大一圈,揚起長長的睫毛看過來的時候,林隨安覺得眼睛疼。

這個人就像隨時隨地發光的聚光燈,太耀眼也太刺眼了。

瓦爾的眼珠子恨不得飛出去貼在花一棠的臉上,若是普通人被這般盯著,定是要生出些許尷尬,但花一棠明顯不是普通人,表情還頗有些怡然自得,笑吟吟看了過來,搖扇子的手頓住了。

剛剛摔得頭暈眼花他沒看清楚,隻聽出「救命恩人」是個小娘子,此時再看,這位恩人大約和他一般年紀,長眉鳳眸,身姿英武,月要佩短刀,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巾幗英雄,但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嫌棄……

花一棠迅速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身上是幕卷輕霜衫,腳上是尋梅踏月靴,都是新換的,還熏了無際香,扇子也是精挑細選的南園春扇麵,絕無失禮之處。

花一棠放心了,綻放出令無數揚都少女目眩神迷的笑容,「恩人為何不吃,可是不合口味?」

這一問更糟糕了,恩人皺緊了眉頭,還移開了目光。

花一棠加快了搖扇子的頻率,貼身侍從木夏心領神會,立即令人將填滿無際香的三個熏爐搬了過來,裊裊香氣烘托著花一棠無可挑剔的麵容,仿佛天仙臨世。

果然有效果,恩人又看了過來,似乎還笑了一下。

可惜他聽不到林隨安此時的心聲,否則定要嘔出血來。

林隨安:這人在搞什麼?打算把自己熏成金華火腿嗎?

花一棠:「恩人如何稱呼?」

林隨安:「無所謂。」

「恩人可是揚都本地人?」

「不是。」

「恩人此來揚都所為何事?」

「閒逛。」

「恩人何時來的揚都?」

「不重要。」

「恩人喜歡吃什麼菜?」

「隨便。」

「……」

瓦爾目瞪口呆看著花一棠和林隨安一問一答,眼瞅著林隨安表情越來越不耐煩,花一棠笑臉越來越僵硬,愈發覺得如坐針氈。

「花家四郎,」林隨安也受不了了,直接開門見山,「若是想謝我,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誒?」

「一擲千金就行。」

花一棠的扇子沒拿穩,掉了,笑臉也沒掛住,也掉了。

瓦爾:「咳咳咳咳咳!」

林隨安挑了塊桃紅色的點心塞進嘴裡,入口即化,很是滿意,「這些能打包嗎?」

花一棠:「……能。」

瓦爾噗一下笑出了聲。

「四郎,我們把人撈出來啦!」一堆白花花的少爺們湧了進來,是之前花一棠的跟班,林隨安本來還納悶這些人為何不見了,此時才明白原來是去撈人了。

被他們推搡進來的一黑一白兩個男子,正是之前追打花一棠的二人,皆是年過弱冠,身形相似,黑衣全身濕淋淋凍得發抖,白衣眼窩被揍青了。

一個濃眉大眼的公子指著白衣人笑道,「白順,你好歹也算是讀書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不嫌丟人嗎?」

白順樣貌平平,說話有點結巴:「你、你們人多,我打不過,有什麼稀奇?」

大眼公子又瞄向黑衣人,「嚴鶴,冷不冷啊?要不要給你生個火盆?」

嚴鶴啐了口唾沫,「花一棠,你躲得了十一躲不了十五!揚都遲早都是我們的天下!」

花一棠臉上掛著笑,慢條斯理搖著扇子道,「木夏,給白家郎君送碗茶順順氣,把我的大氅拿過來給嚴二郎披上。」

木夏立即照辦。

花一棠的跟班們可不樂意了,紛紛道:

「四郎,難道你又要息事寧人?」

「此次他們太過咄咄逼人!」

「不過是幾句詩的事兒,居然動了刀子!」

「若非四郎你反應快,後果不堪設想。」

「無妨無妨,」花一棠笑得人畜無害,「冤家宜解不宜結,總這麼鬥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請白家郎君,嚴二郎在這兒歇歇腳,吃口茶,我們好好聊聊。」

嚴鶴頗為得意,還真坐下喝起茶來,白順目光躲閃,似乎是被打怕了。

林隨安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邊吃邊打包點心,「這二人和花一棠有過節嗎?」

瓦爾嘆氣:「揚都富庶,盛產紈絝,平日裡正事不乾,最愛抱團紮堆惹事兒,基本分為兩派,一派以花一棠為首,多為商賈家的少爺。白順和嚴鶴屬於另一派,領頭的叫馮愉義,祖父曾任禦史台高官,如今叔父是禮部尚書,追隨者多為士族子弟。」

林隨安有些詫異,「花家不是五姓七宗中的一族嗎?」

為何一個高門士族竟然成了商人的代表?

瓦爾壓低聲音,「所以才說花家是五姓七宗中最特立獨行的,花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怪人,從不按常理出牌。」說到這,瓦爾瞅了瞅四周,「林娘子,這兩撥紈絝鬥了好幾年了,不分伯仲,都是難纏的主兒,咱們還是先撤吧。」

林隨安嚼著點心,兩眼放光:「來都來了,再瞅瞅。」

按照瓦爾的說法,她覺得後麵還有大熱鬧看。

再看那花一棠,正和白順、嚴鶴聊得開心,頗有一笑泯恩仇的節奏,花一棠一派的紈絝們很是不忿,坐在一旁乾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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