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1 / 2)
敞開的殿門外,空盪盪的殿宇間,一陣風席卷進來。
吹入外間的腥風血雨,那扇宏偉華麗的三交六碗菱花窗被吹得不堪重負。
明黃帷幕之下,散發的天子,這片大魏的主人已英雄遲暮,他眼中古井無波,如同一個等待死亡降臨的老者。
太子見此默然起身,理智冷靜地近乎瘋狂。
在禁衛、秦王徐貴妃,還有許多宮人眾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往蕭淵身前。
「陛下身為天下之主,賞罰皆在你一念之間。我十四歲便隨著上柱國大將軍平北夏,征烏戎,數次死裡環生,是你不顧血脈親情屢屢試探,更是你縱容這等畜生刺殺於我,屢次包庇。至此孤其實也不恨,隻因你我皆是同一種人罷了,可你萬萬不該朝著她出手,你用她試探我陛下,你要對付兒臣,為何要卑劣到對付一個女人?」
蕭淵聞言,淡淡抬眸,他未曾想過這個兒子鬧出這般大陣仗,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竟隻是為了這樁事。
他今日的苦果,確實怨不得旁人,皆是由他自己親手鑄成。
那日崇善寺傳來太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這孽種以身犯險險些也隨著去了。
事後太子倒是活了下來,可隨後也未曾如何。
那時他隻以為是太子悲傷已過,曾經還朝著內侍笑言了一二句,道太子為了個女子尋死覓活,也不過耳耳。
原來竟不是他悲傷已過,而是恨入骨髓,悶不做聲,蓄力而為。
果然果然是瘋了,瘋了。
蕭淵披頭散發,卻是神色從容,他目光直視著太子。
「你若是為了她而恨朕,大可不必。朕做這一切,皆是為了你。天上的龍就該盤旋在天上!朕以往對你狠下心來鍛煉縱容旁人對你暗下狠手,也隻是不想你成為一個隻會躲在朕身後的廢物,那般便是將皇位傳給你你也坐不牢。太子這些年你做的很好,這些年來你的樁樁件件功勞朕都看在眼裡,比朕年輕時也毫不遜色」
「你日後是要禦極九州的天子,隻要你想,你會有數千乃至數萬的後宮,莫不是還比不得一個遲家娘子?朕隻後悔,宣召她入宮的當日沒有直接賜死她!」
說著,他眉宇間皆是疲態。
殿內悄然無聲,誰也不敢再陛下太子發話時打斷。
蕭寰神情陰冷,聽他絮絮說了如此多,更是連半點心緒波動都未曾。
他知曉天子這些年早已瘋癲,渾然不知自己說的什麼話,一旦涉及到某些事,他就開始腐朽、陳敗,惡毒。
他像一個地獄的閻王,隻想叫所有的人都不痛快,這般一個人,虛活幾十載,竟還不懂他究竟輸在哪裡。
蕭寰看著天子,覺得他活的真是可悲。
可悲極了。
他莫名其妙地忽然開口:「皇後能從禁庭逃出去,陛下不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嗎?一座保寧殿,被八百禁衛看管的嚴實,一個如牲畜一般被囚禁在保寧殿裡的婦人,是如何躲過眾多耳目逃出去的?」
這話蕭寰並未壓低聲響,殿內所有人皆是豎起了耳朵。
渾渾噩噩隻一心盼望著死的秦王眼中有了光亮,便是連那一直哭哭啼啼心如死灰的徐貴妃,也停止了叫人厭煩的哭泣。
蕭淵總算失去了他麵上那一副神色從容的模樣,聽聞太子這話,他渾身一震,一雙眼睛泛著血紅,似乎發狂一般瞪著太子。
他心中有了猜測,卻不願承認。
「是、究竟是誰」
蕭淵血紅的眸光掃視上在場的所有人。
縮在角落裡的徐貴妃瑟瑟發抖,她抖著身子,淚光閃動:「不是、不是我」
蕭寰笑出聲,他溫聲道:「當年皇後逃走,陛下處死了保寧殿所有侍從,但其實卻是殺錯了人。罪魁禍首一直是兒臣,您該殺的也是兒臣。」
蕭寰的生母,在外人眼裡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但在年幼的太子眼中,她隻是一個被囚禁在保寧殿,不得出殿半步的女人。
她厭惡蕭寰這個被強迫生下的兒子,直到蕭寰四五歲時,都不願碰他一下,更別提給他一個好臉色。
那日是個冬天,殿外刺骨的嚴寒。
寒冬臘月裡,天子外出巡獵,書信說半月都不得歸來。
一直厭惡太子的皇後卻忽的親自下廚給太子做了一桌子菜。
太子卻也不是個一哄就好的孩子,他梗著脖子懷疑皇後趁著皇帝不在,往菜裡下毒打算毒死他這個叫她厭惡的兒子。
他如何也不願吃一口,甚至潑了滿桌子的菜。
皇後見狀也不生氣,失笑片刻,笑著笑著卻哭了。
片刻功夫她都等不及,她竟然朝著兒子下跪了。
「寰兒,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母親,母親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蕭寰無動於衷,抬步便打算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皇後卻死死抱住他的身子,道:「母親求求你,帶母親出去」
年幼的太子神色驚訝,他挑眉道:「皇後是糊塗了,孤怎麼帶你出宮?這外邊幾百個人不錯神的盯著。」
「隻有你了,隻有你能救我出去隻要你帶母親出了保寧殿,母親定然就能出去。繼續待著這裡,這裡是龍潭虎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後來,年幼的太子不知怎麼想的,終歸是鬆了口。
隔日他尋了個與皇後身量相似的宮婢入了保寧殿,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了出來。
「是你?!竟然是你!」
蕭淵瘋了一般,發狂的站了起來,他嘴裡嘶吼著,朝著蕭寰奔走過去:「你這個畜生!你做了什麼!你為何要放走她!」
蕭寰麵對這般的父親,一動未動,直到那人影奔到了他麵前,蕭寰還未出手,蕭淵便痛苦的撫著額倒在了地上。
他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嘴裡隻重復著:「為何為何要不是你,她如今定然還活著,朕與她如何會陰陽兩隔!都是你這個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