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平樂齋魁元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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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信陽城。

信陽城最有名的酒樓是「魁元樓」。

魁元樓老板是信陽城有名的三絕:一手好勺炒菜,一手蒙古與京衛好跤,一路打遍豫南道無敵手的形意安身炮的好拳式!

魁元樓老板姓李,平時腆著個腸滿油肥的大肚子,眯著鷹一樣銳利的眼,手中霍霍地玩轉著三枚保定府出的鐵膽,天天在市麵上溜一圈。人們老遠一看大肚子、托掌的人來了,就知是他。故得了個綽號,叫「李大肚子」。

而豫南武林道上的人,稱「李大肚子」為「李三絕」。

但此刻李大肚子李三絕,係著白圍兜,正流著油汗,全神貫注地炒菜!

——這十年來他已很少下廚親自炒菜了,準確地說來隻下過兩次半廚,第一次是京中紫衫鏢王紫相伯與點穴名家、名鏢頭「銅鍋鬥」薑若拙路過,第二次是丐幫南支的「神魔二長老」中的魔足鬼丐石浮圖來,指名要吃他炒的土豆牛肉絲——不過在他手下炒出來,卻叫「鳳凰蛋擁龍門鯉」,土豆變成了鳳凰蛋,牛肉絲盤成了鯉魚狀,那牛肉絲吃上去就是不像牛肉而像他奶奶的鯉魚味,且是十二月龍門撈上來的鮮鯉魚的魚肉味!

至於那半次,則是奉詔省親的馬閣老馬相爺路過,點名要他親炒,他象征性地到廚房站了一站,撒了一把鹽。

今天,又是什麼奢遮人物,引得李三絕這樣忙呢?

魁元樓今日還真來了不少人物!且都是字號叫得響的江湖名人!

在魁元樓樓上雅座的首位上,坐著的黑衫瘦削老人,竟然是威名赫赫的「淮南鷹爪王」王家掌門人王一生!

「淮南鷹爪王」王家的大力鷹爪功,獨步江湖,自成一派。

「鷹爪王」王家掌門人的地位,並不亞於武林中其他門派掌門人,便連武林中八大門派掌門人見了,也優禮有加的,也難怪李大肚子要破例相待了。

但坐在王一生旁邊的青年人,又是誰呢?竟有資格與王一生平起平坐?且杯到酒乾,豪興過人,自有種大家的氣魄?

那青年骨骼高大而瘦削,淡黃的臉盤,長了一對微黃的虎眉,一雙眼睛微眯著,那討人喜歡的靈活的黑眼珠兒也似帶有三分喜氣洋洋的樣子,扁塌的獅子鼻上,長的一顆小若芝麻的粉刺已出了頭,微有些紅。一張嘴角向上翹起的有棱有角的嘴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來,笑得很是好看。

那青年的衣著甚為儉樸,一件漿洗得很乾淨的石青色布衣衫子,還有著一塊補丁,但他微笑著邊聽人說話,邊飲酒,仿佛比王侯還要高貴!

在王一生的另一旁,坐著一個中年錦衣豪客,方頭大臉,臥蠶眉,丹鳳眼,一部五柳長髯,身高體胖,邊飲酒邊撫髯長笑,豪氣吞雲。

緊挨著中年錦衣豪客的,是一個美艷女子:

婉而細長的黛眉,明媚的杏花眼,臉如銀月,唇若點朱,玲瓏玉鼻,秀潤可愛,豐腴而婀娜多姿的體態,兼有剛健之美!

那青年女子穿著一身緗黃衣衫,梳著菩薩髻,甚為嫻靜地垂眉斂容,端坐於旁,文文靜靜地小口品著香茗,陪著眾人飲酒。

坐在那骨骼高大的布衣青年下首的,是一個微胖的青年公子,白胖略黃的圓臉,短眉濃黑而有力,細眼修長,滿臉笑容可掬,殷勤向眾人寒暄、敬酒。

他手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祖母綠般指,穿著蘇繡紫色花袍,月要束白玉帶,佩著織金寶囊和一柄金吞口、綠鯊皮鞘,金什件,柄鑲七顆每顆都價值千金的鬆綠寶石的寶劍。

這走動江湖,卻不懼黑道人物打主意而佩如此名貴之劍的青年公子又是誰呢?

最後打橫而坐的是一個酷肖王一生的瘦削白臉青年公子,也是一身黑衣,隻多了月要束金帶,佩著繡著白色飛鷹的黑色革囊。

他的雙目如鷹,帶著一種肅殺之氣的冷靜。

這青年公子,難道便是淮南鷹爪王王家的少掌門,王一生的獨子,近來名動江湖的「玉爪黑鷹」王若玉?

在「魁元樓」街對麵也有一座酒樓,不似「魁元樓」

的富麗堂皇,全係竹子所建,非但室內桌、椅為竹所製,便連杯、盤、碗、筒等酒具餐具,亦為竹製。

那竹酒樓的名字叫「清平樂齋」,樓下供引車賣漿者流順便過來喝一碗而設的,收費極賤廉。樓上雅座,略貴一些,是供秀才、書生、生意人偶遇同好知友,喝一杯用的。但貴,也貴不了幾個子兒,無拘樓上樓下,喝酒吃菜,價錢都極便宜的。

正因如此,再加上樓上有信陽第一才子、詩、書雙絕而三考無成的陳白衣手書的晏殊的「清平樂」詞,使一些文士騷客聯袂來此,邊賞書法之妙,以助雅興會飲,這「清平樂齋」的生意也還不錯。

此時,在「清平樂齋」樓上中間那間雅座裡,有一個青年書生正獨踞一桌,臨窗而坐,自斟自飲。

另兩張桌上,一張桌上是一個頭戴大草帽,吃醉了埋頭肘裡的老頭,老頭一手還握著空了一大半酒的竹製鼓肚杯子,另一手還扶著欲倒未倒的竹製酒筒,有幾根灰白的胡須從大草帽寬沿與肘部之間露出來,從那灰白的胡子看來,至少有六七十歲了!

一個六七十歲老人能陶陶然醉於酒肆,想來其子女各自成家,晚景堪樂,安享清福了!

能這樣醉,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第三張桌上是三個麵目平庸的漢子,一個肥胖,一個瘦小,一個高大,喝著酒,吃著菜,相互談些市井中事,有說有笑,倒也其樂融融。

雅座裡還有第四張桌子。桌上是一個文土,帶了一個書僮,邊飲酒邊品著竹牆上裱掛的書法大橫幅,邊飲邊噴嘖有聲,似在咂酒又似在贊嘆書法,一付悠然自得的樣子。

坐在窗前望著對麵樓上喝酒的青年書生,貌似在悠然自得地飲酒,其實正潛運玄功,全神貫注,運用「天耳通」的內功,傾聽對麵樓上的說話。

因為對麵樓上的人,他認識的有大一半:六人中他就認識四個!

因為這青年書生,正是易容改裝的獨孤公子!

對麵樓上,居中而坐的王一生淡淡然道:「今日幸何如之,能得與丐幫主郭世兄,鄭州府湯大俠,滇南點蒼派少掌門華世兄以及湯大小姐玉環姑娘同聚此樓!王某不才,為首席,實是慚愧得很。」

錦衣中年豪客嗬嗬笑道:「老王你何必客氣,這裡郭少俠、華少俠雖是少掌門、少幫主的身份,但畢竟是晚輩。你不坐首席,還由誰坐?總不成由我坐吧?」

王一生臉上泛著笑:「湯大俠銅錘鎮中州,武功既高,德望又隆,豫中武林,誰不拜服?本來應你來坐首位的,但你以半個東道主自稱,便硬把我推到這位置上來了!話說回來,即使湯大俠謙讓,以郭老弟、華公子兩位少幫主、少掌門人身份,亦應坐此位的。」

那坐在王一生旁的骨骼高大的青年乾光了一杯酒,放杯一笑道:「郭驚秋小叫花一個,本來應在門外討吃的,現在寵蒙邀及入席,已是連升八級了,怎敢再奢望坐那首位?便是我兩位幫主師父和幫中『神魔聖怪』四老,提起王前輩的鷹爪功,也都伸出大拇指說聲佩服的!晚輩雖粗陋不堪,這點自知之明還有。你們要客氣隻管客氣去,我可客氣不來,隻有悶頭大發財,多灌幾杯了!」

說訖,咕嚕咕嚕一仰脖子,又乾光了適才說話間斟滿的酒,咂咂嘴,喜動眉梢:「嗯,好酒!真是好酒!」

坐在郭驚秋下首的微胖青年公子,把玩著杯盞笑道:「郭兄還是當年步雲宮時的脾性,爽快之至!」轉而望向黃衣女子,「湯小姐,你看呢?」

那黃衣女子正是湯玉環,聞言一笑,望了郭驚秋一眼,算是回答。

坐打橫的瘦削白臉公子,似笑非笑地道:「攀龍兄,多時不見,你也越來越會說話了!」

華攀龍一怔,轉而笑道:「若玉兄,我在滇南,也時聞你大名,家父說,年青一輩中,燕小山燕劍南與若玉兄你,都是學武天資過人的佼佼者,必能成為一代大高手!——愚弟武藝自承不及,隻是新近學了幾手棋,倒還想跟若玉兄切磋切磋!」

中年錦衣豪客,鄭州大俠湯隆豐停杯笑道:「華少俠毋謙,你『點蒼金劍公子』的名頭,也已傳到咱北地武林來了。與王世兄這『玉爪黑鷹』可謂一時瑜亮!」

黑衫瘦削老人,鷹王王一生麵容一沉,肅然道:「湯大俠別為晚輩臉上貼金。論及武功,犬子固然不足論,便是華公子的武功修為,亦還離武林中一流高手有一段距離。我看年青一代高手,隻有燕劍南的劍術與郭老弟掌棒功夫,可允高明二字。另外聽說不敗劍尊獨孤大俠的公子,叫獨孤公子的,前個月在嶽陽露頭,竟然鬥敗了柳捕王手下的四大弟子,連冰屍老怪、白發獨臂叟這乾老魔頭,也搪不住,倒不容小覷!」

郭驚秋眉毛一軒,停下喝酒,瞪著鷹王:「王前輩,你說我燕二哥獨孤大哥的武功,咱沒得說的,但你說我小郭子掌、棒功夫高明什麼的,咱可不認這賬,聽說王前輩素以品評武林人物,極盡公允,著稱於世,我小郭子倒要聽聽前輩如何看出我武功深淺的?——小郭子雖愛吹牛,但這武功一道,可不敢自吹半分,因為這是玩自個兒命的事!」

鷹王向郭驚秋注視良久,然後大笑三聲,笑畢道:「郭老弟,別看你故意做出這種大大咧咧的樣子,但你的武功還是藏不了。你學的是歐陽幫主和單幫主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降龍掌用的是純陽剛猛之勁,練久了,手背向外拔,手心紅潤,五指緊並,指肚飽滿勁實,兩大掌丘平方如削。打狗棒用的是小臂、腕力,取的是靈巧之勁,不似少林棍,大起大落,用的是大臂、拔背之力和月要勁。打狗棒法練得久了,小臂與手腕較常人為粗壯,尺骨、橈骨、尺骨鷹嘴發達,肘橫紋與腕橫紋粗壯而墳起。

而你走路時步子既不虛浮,又不沉重,輕重收發由心,實是『叫花功』練得登堂入室,已達四肢之梢端的候兆,如此觀來,則你的這兩門武功造詣頗深。在丐幫中,六袋以降的弟子,武功肯定不及你,七袋弟子中,也多半及不上你了!雖無法與兩位幫主及四位護法長老的武功相比,但在丐幫弟子中,武功高明二字,不為虛評矣!」

鷹王說至此,緩了一口氣,「何況,老弟你恁輕年紀,已知藏隱功夫,含而不露,為人處世,自有一種大家的風格、器量,且機智靈動,眼明心快,這幾點如在真刀真槍臨敵比鬥中,又為你增了三分功力。燕劍南與獨孤公子我未見過,但你的武功,我自信老眼不花,沒看錯人!宋人辛稼稈詞有『生子當如孫仲謀』句,我自愧教子無方,不能*出如老弟這樣的子弟弟子來!像玉兒這樣,功夫全寫在眼睛裡與臉上,終究落了下乘!」

說至此,復又淡淡一笑,「但郭老弟要論滑稽梯突,深藏不露,寓武學三味於遊戲風塵之間,比起兩位幫主與四位長老,這火候更差得遠哩!」

郭驚秋聽後,搖了一下頭,向湯玉環擠擠眼道:「他說的這個郭驚秋本事的確不賴,咱小郭子也要交交這樣的朋友。」

湯玉環問道:「郭三子,你真的見過燕公子與雲小姐、海雲姑娘他們?」

郭驚秋道:「這還用作假?據海雲姑娘說,她還遇上了獨孤大哥呢!隻是獨孤大哥聲音與麵容都變了,獨武功很厲害,是他背了雲小姐突圍出去的。最了不起的是燕二哥,他竟然與西域天駝山的武學大高手天目神駝夢聖陽戰成平手!據說那夢駝子恥於與燕二哥平手,回西域去了,發誓說隻要燕二哥在中原一日,他不復再踏入中原一步。最傷心的是雲小姐,海雲說,獨孤大哥竟然不肯讓雲小姐見一麵,便走掉了。」

湯玉環驚訝地問:「不是獨孤公子救她出重圍的嗎?她怎會見不到獨孤公子?」

「她被獨孤大哥救時,神誌已不清,中了五毒天蠶絲之毒,處於昏迷之中,等她神誌清醒解毒後醒來,她已人在快刀大俠的『五柳居』了,身邊隻留下獨孤大哥不辭而別的紙條。燕二哥說,獨孤大哥之所以聲音、麵容俱變,是因為他易了容,改變了嗓音!」

「唉。」湯玉環輕輕嘆了一口氣,「雲小姐對獨孤公子用情頗深,而燕公子又鍾意於雲小姐,這事終究如何了結為好?也不知獨孤公子是怎麼想的!」

這時隻聽湯隆豐開言道:「老王,你說李三絕約了丐幫、點蒼與我們會合信陽。不是為了隻叫我們喝一杯酒吧?」

「當然不是。」一人從外麵進來,正是李大肚子李三絕,「鷹王是一派掌門,你湯大俠是鄭州大俠,武林一方大豪,我原先約的丐幫、點蒼兩派,也都是掌門人,都是在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倘隻為了喝一杯酒,也不敢有勞各位枉顧了!」

郭驚秋道:「李大俠捎信本幫,本來以李大俠與咱們單幫主,石長老的交情,是單幫主他老人家要親自與石長老來的,但歐陽幫主與其他三位長老認為如有事,應讓晚輩歷練歷練,因而便派我小郭子前來赴約了。」

華攀龍也接言道:「家父接到李大俠信,本也親來中原的,隻是神農門孫門主的三弟子與雲南勢力最大的兩大家族結下糾葛,非家父出馬不能解決,便改而托晚輩前來了。」

湯隆豐眉毛打了一個結,跳了一跳:「雲南最有勢力的兩大家族是沐王府沐家與大理段家,孫觀紅的三弟子竟同時招惹了這兩家冤家,麻煩確然夠大的了。」

華攀龍見湯隆豐如此說,正想要說,卻聽鷹王王一生威嚴地咳了一聲,淡淡地道:「李大肚子,現在該你揭寶的時候了。」

李三絕沒說話,隻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簡,從中抽出折得很妥貼、方整的紙包,打開,乃是一片布片,上麵書有字跡。

李三絕將布片連包的紙托著遞給王一生,王一生看後,臉色一震,動容道:

「原來金刀謝笑還活著?」

布片又傳到湯隆豐手上,湯隆豐細看後不置一語,傳到郭驚秋、華攀龍、王若玉手上。

三人看後臉上各顯驚疑,激動之色,然都默不作聲。

過了良久,湯隆豐撫髯若有所思地道:「假若金刀謝笑謝大俠真的還在世上,他便不會因『獨孤劍莊』之毀、劍尊獨孤大俠之死而不出頭!誰都知道,他與獨孤大俠在破『圓月教』之戰中生死與共,有著過命交情。而且,自謝長歌、郭雪荼夫婦十七年前雙雙被蒙麵高手劫殺後,謝笑因兒子、媳婦之死,單騎出山,尋找凶手,就此失蹤,也十七年了。倘他真活著,這十七年來應回江南『金刀山莊』老家看看了。而事實上,他一直沒回去過,聽任『金刀山莊』敗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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