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扮男裝歐陽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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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展鵬醒來時,是在辰正初刻。

辰正初刻,對於一個健康的公子哥兒來說,此時正是用好早膳,帶著家僮,提著鳥籠,在街上溜達的時候;對於一個健康的農人來說,此時正是剛下地不久,乾活正起勁的時候;而對於平時強健如虎的獨孤展鵬來說,此時正是迎著一竿多高的太陽,打拳練武的時候!

但獨孤展鵬此時隻覺全身乏力,別說練拳,就是挪一下腿,也不成,生像這兩條腿是木頭做的,不是自己的!

他隻有睜著驚異的眼睛,打量著這靜靜的房間,並暗暗地猜想這是在什麼地方,自己究竟怎麼啦?是給點了穴道,還是雙腿癱瘓了?自己是給清山、清海兩僧與歐陽大哥救走了,還是沒救走,落在太湖五雄手裡,甚至已落到了「潛龍門」門主手裡?他需要通過觀察,作出一個正確的判斷。

首先,他注意到自己睡的是一張漆成黑栗色的紅木雕花大床,雪白的獨孤獨孤帳,薄軟的羅衾。

床前有黑木鼓形小幾,形製古樸,幾上陳一件青花薄眙定窯寶月瓶,瓶內供養著幾枝黃、藍、粉、白色的花,花雅小而香清澄,也不知是何異種名花。

對麵而望是綺窗綠紗,可見外麵鬆牆上方一長塊藍天。

院內有一小花壇,壇上有一盤龍大缸,植一株蟠曲如虯的古梅,枝葉扶疏,想來冬雪之際,白梅齊放,定是很有風致!

室內唯一長幾二書櫥四椅而已,一式黑漆紅木,明快簡雅。地鋪青磚,一塵不染,窗明幾淨,牆白如紙。

一邊牆上靜靜地掛著獨孤展鵬黑木劍鞘的鐵劍。另一邊牆上,中為一幅中堂畫,畫是五代後梁名家關仝的《關山聞笛圖》。(圖中寫關河之勢,筆簡氣壯,石體堅凝,山峰峭拔,雜木豐茂,有枝無乾。關仝師事荊浩,擅寫此類關河之勢,被人稱為「關家山水」,與後世米芾的「米家山水」,為山水之兩大宗派。兩邊是對聯,集《三公山碑》而得:「山行起幽興,石立景高顏。」)字已得碑中精髓,形神兼備,筆力健邁。

憑字畫與室內布置之雅,主人應是一位幽懷逸興的高士。

但項藥師化身茅慕華茅春葆時,其言談又何嘗俗了?

他從這些觀察看不出什麼端倪,便收回目光,靜靜地閉上目,傾聽動靜。

他現在隻有寄望於聽覺,望能聽出些什麼來!

岑靜。長長的靜靜的岑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一個聲音隨著輕輕而緩緩的踱步聲,吟起詩來:「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隨著吟詩聲越來越近,終於,在那窗中看到了一個文士打扮的青年,昂首負手,雙目向天,傲若無人地吟著詩踱了過來,經過窗口時,似無意似有意地向窗內看了一眼,過一會兒,又吟著詩,從窗口經過回了過去。

詩是唐代詩人劉禹錫劉夢得的《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很有名的詩。其中「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更是唐詩中流傳千古的名句之一。

這首詩是唐寶歷二年(敬宗朝)冬,夢得從和州返洛陽,途經揚州,答大詩人白居易白樂天的贈詩。

夢得因參預革新朝政,屢被謫貶,由屯田員外郎出貶為外官,先貶朗州司馬,後為連、夔、和三州刺史,命運多厄,飽受磨難,曾長期在川蜀、湘地為地方官。這首詩詩首的「巴山楚水淒涼地」即指此。

朗吟此詩之人,聲音冷峻,聽上去不由令人生起一種寒意。聯想到往事,思及自己此時不知身在何處,獨孤展鵬不由對吟詩者起了種親切感,很想能同那吟詩者交談交談,而正當他這樣想時,忽然心中一凜:難道、難道這裡已是川中之地了?如是川中之地,那是否清山、清海兩僧與歐陽大哥護送來的呢?為什麼他們一個人也不見呢?

他正這樣想著,隻聽到一陣輕微的足音傳來。

來人輕輕地走進來,見獨孤展鵬頭向裡,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由「噫」了一聲,輕聲自語道:「浮丘先生說,他一定會醒的,怎麼連動也不動一下?」邊說邊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探過頭來看獨孤展鵬的臉。

獨孤展鵬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張有著兩個酒窩的、嬌憨的十四、五歲女孩子的臉來,她看到獨孤展鵬正睜著眼睛一眼不眨地看著她探過頭來,不由臉一紅,一縮身離開了有三尺遠,然後用京白說道:「你這人,這樣壞!明明醒了,也不動一下。」女孩子說你壞時,就是說你這個人還不錯!

她們如說你真壞時,那說明你一定很博她們好感,她們已喜歡上你了。

我又有什麼好呢?獨孤展鵬這樣想著,微微搖了一下頭,苦笑了一下。

他現在必須搞清楚的是這裡是什麼地方?聽那女孩子的話,好象浮丘前輩在此。「

姑娘」,獨孤展鵬轉過頭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浮丘前輩在哪裡?清山、清海兩位師父呢?還有我歐陽大哥呢?」「

我叫綠琴。」女孩子道,「這裡是你『歐陽大哥』的家。浮丘先生已走了,清山、清海兩個大師父也走了。

喏,這是清山大師父留給你的信。你現在感到腿麻木是不?浮丘先生說,你要到午時,才能消除雙腿麻木,可以下床呢!浮丘先生昨日中午給你服了『六陽活血回春丹』,他說你當在巳正三刻,會有一種火灼之感生於雙腿,令雙腿恢復功能的。他算你辰正初刻醒來,你不是辰正初刻醒了?浮丘先生是活神仙,說話準靈,你放心好了!」

好像為了補償獨孤展鵬這些日子聽不到聲音似的,這位胖圓臉的女孩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一下子把獨孤展鵬的疑團打消了一半。

獨孤展鵬聽完了這位綠琴姑娘百靈鳥叫般的話,不由笑了一下:「綠琴姑娘,你知道我歐陽大哥在哪裡?我想見見他。」

「小——公子正在煮鴨粥呢!」

獨孤展鵬不說話,他吃力地伸出手,打開了信。

信上寫道:

「獨孤公子謹鑒:

老衲與師弟雲遊去矣,順便查訪『潛龍門』之魔蹤。

本想遁入空門,永脫煩惱,但吾不尋煩惱,煩惱自尋上吾矣!太湖五雄令吾靜修失所,無他法,欲除三千煩惱,唯盡除煩惱根兒!除魔即行善。吾與師弟以此而證佛果矣!公子慧悟,乃武學奇才!石先生武功高妙,堪稱當世絕頂高人。望汝能早習成絕技,以報父母大仇!歐陽公子此一月有餘,自東西來,為護汝求訪名醫,極盡愛護關心之情事,辛勞備嘗。此子對汝一片真誠,他日汝不可有負矣!倘汝負之,吾兄弟亦必不放過汝矣!——衲子清山筆」

獨孤展鵬看完信後笑道:「清山師父也真有意思,我怎會負大哥呢?我還不知大哥對我好嗎?」

「隻要你知這一點就好!」綠琴笑道,「可不要做見異思遷之輩。」

獨孤展鵬搖了一下頭:「怎麼一下子就一個多月了?我難道一直在昏迷之中?——唉,你這姑娘,不錯,我是還有兩位兄弟,但我見了他們難道就會忘掉大哥了?不會的,正如我見了大哥,沒忘記他們倆兄弟,一直把他們記在心上呢!你這姑娘不會說話,見異思遷這詞,也用得不妥,該好好補補功課了!」

「好啦,算我說錯好了!」綠琴向獨孤展鵬一皺鼻子,扮了一個鬼臉,然後掩嘴笑著轉身跑了出去。

獨孤展鵬看到的第二個人便是歐陽石。

歐陽石回復到獨孤展鵬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穿著:杏黃的六如巾,豆青色的細綢衣衫,翻著白雪似的袖管。手裡握一把摺扇,顯得風流瀟灑,隻是臉容清減了不少。

「大哥!」獨孤展鵬在床上探起身來。

「鵬弟,你躺著吧!馬上午正初刻到了,我看你下床。」

「是。」獨孤展鵬半躺半坐地靠在床上,默默看著明顯瘦下去的歐陽石。

他忘不掉在太湖船上,這位向自己隱瞞了真實武功的大哥,向項藥師施出真實武功的情景。

歐陽大哥的武功比自己高多了,光那「蘭花拂穴手」

與「拈蝶手」兩種絕學,就足以揚名武林了!

想不到這位大哥會這兩門峨嵋派的絕學,而且還會使顛倒經穴的功夫,這門功夫,聽說石家的人會使的。

「鵬弟,你老看我乾嘛?」歐陽石不好意思地一笑問。

「大哥,我想你武功怎麼這樣高?不但會峨嵋派的絕學,還會使顛倒經穴的功夫。」

「我是峨嵋派虛雲神尼與青梅大師的弟子。這一點,我沒有告訴你,因為我想兄弟結拜,隻要性情相投便是緣了,是哪一派弟子無關緊要。至於顛倒經穴的功夫,本是呂家的功夫,我家有位祖婆婆是呂家的人,她把呂家的武功帶了過來,成為我家的家傳武功。」

「噢,是這樣的。」獨孤展鵬點了一下頭,「那時,我看到項藥師跳水後就昏了過去,後來,你們如何逃脫太湖五雄之手的?」

「我與清山、清海兩位大師父,由劉長善送到長江,然後雇了飛帆幫的船,送到嶽陽,在嶽陽改由湘江排教的人送到夔州,再由川江鐵篙會直送到這裡來的。這裡離峨嵋山不遠,到成都府不近,正好在二者之間。」

「太湖五雄的人竟沒追來?」

「沒來。我想大概他們急於尋找項龍象他們吧?又吃不準我與清山、清海兩位大師父的身份。也許,他們另有什麼鬼主意。」歐陽石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

「我奇怪的是項藥師怎會知道我們的身份,你又是怎樣看穿他們的?」

「這是因為項藥師那天離去得太突然。他白天離去,晚上黑衣人夜襲青山寺,這種巧合不由令我啟疑:為什麼太湖五雄不遲不早,偏偏在我們發現了清海師父買鹽與雞蛋這件事後,才來青山寺搜人呢?說明他們是與我們同一時間得到線索的。這就不由使我懷疑到茅公子身上。」

「另外,我在西門橋遇見他時,在上他的船之前,我先對船老大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槳,烏溜溜的,不象是木做的,我便懷疑可能是鐵槳。」

「後來船到大渲口前,船老大答話時,我發現他說話聲音中氣甚為充沛,便斷定他是一個身懷武功的使鐵槳的高手!這樣一來,也就大致定下他們身份了。至於他對我們,與其說是發現我們的身份,毋如說是覺出了我們的立場。因為在看到清海買鹽與雞蛋時,我先對這事起了警覺,這不能不引起項藥師的懷疑。因為對胡大俠感興趣的隻有兩類人,一類是太湖五雄自己,他們決不願胡大俠還活著,泄露太湖五雄滅十二連環塢的秘密。另一類便是聽信太湖五雄傳出的謊言,認定胡大俠是『潛龍門』的人,而找胡大俠即『潛龍門』算帳的人。對於後者,太湖五雄當然不會放過。」

「項龍象失蹤於青山寺,項藥師除了對青山寺僧眾懷疑上,也一定懷疑上了我們。他們在青山寺沒搜到人,就更想找到我們了,他們以為我是胡大俠的朋友。」

「如此,他們怎會不把我們視為知悉十二連環塢被挑之內情的知情人與敵人,急欲除之而後快呢?——或者,他們另有原因要對我們下手吧!」

「鵬弟,你真聰明!」歐陽石贊道。

「哪裡?我簡直是天下第一笨伯!否則,我應想到青山寺裡的一些怪事,應是你乾的!因為以你的為人,你怎會在我去青山寺的那夜如此好睡呢?直到你露出真實武功時,我才想到這一點,可惜太遲了。」

「我現在才想通,為什麼那夜你睡覺,要叫小阿福抱來一隻貓了!你敢情使手法,令貓大打呼嚕,以作你的替身吧?其實,你說不定比我早到青山寺呢!」

「我知道,這事早晚瞞不過你的。」歐陽石嘆道,「我是在你走後才跟來的。你是從西北方向上的圍牆,我則從西南方向。我一入寺就直奔燈光亮的前殿,看到兩個和尚從前殿出來後,就飄身進了前殿,恰好見兩個小沙彌入了秘道,我便在上麵來了個守株待兔,待兩個小沙彌上來時,出其不意地出手,點了他們穴道。」

「這時我聽到寺裡有了動靜,不便馬上下秘道,先觀望寺內情景,見青山寺的人正與黑衣人對壘,你還藏在樹上,他們沒發現你。我便放了心。」

「這時忽見兩僧人直向前殿奔來,我再次出其不意地出手,點了他們穴道。然後乘寺內混亂,便下秘道將胡大俠背回了湖山樓。」

「等我第二次趕到寺裡,見寺裡戰事已結束,那些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與黑衣人屍體,正由兩個和尚搬進一間房子裡去,我掠到樹上找你,你也不見了。我誤以為你被青山寺的和尚所執,便突襲了那兩個搬黑衣人的和尚,把他們點倒後,放進那間老厚石頭牆的房子的屋角內,正想問話,又聽到有兩人到來的腳步聲,便又出手點了他們穴道。我估計寺內的僧人未必能解得開我的點穴手法,就乾脆把那些黑衣人移了一個房子,想造成這些黑衣人已逃走的假象。如青山寺的人傾巢而出追人搜人,我便好乘機再搜寺內,以救你了。後來你與那些和尚出來時,我正躲在你原先藏身的那棵樹上,見你安然無恙,我便放心離去了。我隻是不想讓你知道我的真實武功,讓我當個武功稀鬆的笨大哥,不是挺有意思嗎?」

獨孤展鵬聽著聽著,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變:「你怎麼還會石家的閉血點穴石頭拳?」

歐陽石並沒注意到獨孤展鵬臉色的變化,笑道:「石家的閉穴石頭拳,你以後也會會的。清山、清海兩位大師父與浮丘前輩他們跟我二叔公說,叫你以後隨我二叔公學武功呢!鵬弟,你的武功,隻是跟北武林中紫衫鏢王學過他『金雕鎖指功』與『無影神腿』兩大武功吧?其他武功,你雖會招式,但精奧似未得到。否則,也不會讓項藥師的白猿三十六抓逼得不能出手了。如你學會了我二叔公的拳術,至少有七種可以反擊白猿三十六抓的拳法。」

獨孤展鵬見歐陽石毫無心機的樣子,心中不由一動:也許閉血點穴石頭拳,不止天下一劍石家會使,其他石家人也會。

歐陽大哥的二叔公,大概就是清山大師父信中所說的「石先生」吧?

這人既然能得清山大師他們信任,當為好人吧?石家兄弟,天下一劍早遇害亡故了,餘下的隻有其弟白袍道人,亦即向爹爹挑戰的那個白袍道人了。

那白袍道人不可能就是歐陽大哥的二叔公吧?天下哪有這樣巧的事?

另外,既然大哥稱為二叔公,顧名思義,肯定他祖父兄弟不止二人,那就不是天下一劍石家兄弟了!

還有,倘那白袍道人真是歐陽大哥的二叔公,那麼據紫伯伯他們分析,那白袍道人是與「潛龍門」一夥的,甚至有可能就是「潛龍門」門主本人。

如是這樣,歐陽大哥又如何不幫太湖五雄這「潛龍門」第一大分舵,反而助自己呢?

他這樣想著,心中不由釋然了。「鵬弟,你在想什麼?」歐陽石問。

獨孤展鵬一笑:「我隻是想早日見到你二叔公!」

「二叔公今早與浮丘前輩走了,說是要去采千年成形的枸杞,上峨嵋山去了,過幾天才回來呢!」

「千年成形的枸杞?那可不易采到!聽說凡千年以上成了形的藥物,都有仙氣精靈,象黃精、茯苓、何首烏、肉芝和枸杞、人參等。有了靈氣,會走動的呢,還有奇獸毒物看守。其生長之處,也必是極為危險之地!」獨孤展鵬道。

「二叔公這是為你呢!千年枸杞可以補血虛,養血,還能治肝、腎、陰虛所引起的月要酸、耳鳴、頭昏、目眩諸症!二叔公對他七個徒弟都沒對你這樣好呢!你的任、督兩脈受傷,氣機沖逆,五髒離位,都是二叔公、清山、清海兩位前輩與浮丘先生給你治好的呢!你說二叔公待你好不好?」歐陽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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