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張一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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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笑死了。連外麵的小姐都笑了。小姐們怎麼也料不到這個看不見的家夥原來如此有趣。人家是皇上呢。你聽聽人家在付賬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張一光說:「賞!」

張一光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洗頭房,三四回下來,張一光感覺出來了,他的內心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他不再「悶」著了,他再也不「悶騷」了,比做礦工的那會兒還要活潑和開朗。張一光是記得的,他做礦工的那會兒是多麼的苦悶,一心向往著「那個」地方。可向往歸向往,張一光從來都沒有去過,他舍不得。那可是要花錢的。他的家裡頭還有一雙沒有勞動能力的父母呢,他的家裡頭還有一對要上學的兒女呢。張一光隻能憋著。憋得久了,夜裡頭就老是放空炮(夢遺)。張一光慚愧了。兄弟們望著他一塌糊塗的床單,取笑他,給他取了一個十分刻毒的綽號:地對空*,簡稱「地對空」。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他這個「地對空」真的是毫無疑義了,他隻是一頭豬。對他的老婆來說,他是一頭被騸了的公豬,對他的礦主來說,他是一頭沒有被騸的公豬,——等放完了空炮,他就連皮帶肉一起被賣出去了,所謂的補償金,不就是最後的那麼一點皮肉價麼?

多虧張一光的眼瞎了。眼睛好好的,他什麼也沒有看見;眼一瞎,他這個農家子弟卻把什麼都看清了,他哪裡是「地對空」,他是皇上。

多麼值得慶幸啊!在瓦斯爆炸的時候,飛來的石頭隻是刮去了他的眼睛,而不是他的命根子。如果他失去的是命根子而不是眼睛,他這個皇上還當得成麼?當不成了。

張一光在推拿中心加倍地努力。道理很簡單,做得多,他就掙得多,掙得多,他就嫖得多。張一光在洗頭房一樣加倍地努力,道理同樣很簡單,在嫖這個問題上,他有他的硬指標,張一光必須嫖滿八十一個女人。書上說過的,每一個皇上都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總共是八十一個。等他嫖滿了八十一個女人,他就是皇上,起碼也是個業餘皇上。

「愛妃!愛妃唉——」

嚴格地說,在大部分情況下,張一光對井下的恐懼已經消除了。然而,隻要一上班,由於黑暗的緣故,井下的感覺還在。張一光一直都擺脫不了「和弟兄們」一起在「井下」的錯覺。這一來張一光和推拿師們的關係有點特別,從張一光的這一頭來說,他一直拿他們當弟兄,渴望和他們成為弟兄,從另外的一頭來說呢,大部分盲人卻並不把張一光當作「自己人」。這裡頭既有年紀上的差別,更多卻還是來自他的「出身」。

張一光在三十五歲之前一直是健全人,後來雖然眼睛沒了,但是,他的心性和他的習慣卻不是盲人的,還是一個健全的人。他沒有盲人的歷史,沒有盲校的經歷,沒有正規的、業務上的師從,怎麼說都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他怎麼可能是「自己人」呢?這句話也可以這樣說,張一光從「那個世界」出來了,卻並沒有真正地進入「這個世界」。他是硬生生地插進來的,他是闖入者。闖入者注定了是孤獨的。

孤獨的人就免不了尷尬。張一光的脾氣不穩定,和他的尷尬有關係。他的天性是熱烈的,輕浮的,真正的盲人卻偏於凝重和冷靜。人與人之間總要相處,這一來他的熱烈就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冷靜。以他的年紀,其實很屈尊了,委屈也就接踵而至。當委屈來臨的時候,他又缺少一個真正的盲人所必備的那種忍耐力,沖突就在所難免。張一光容易和別人起沖突,沖突了之後又後悔,後悔了之後再挽救,一挽救又免不了紆尊降貴。委屈就是這麼來的。張一光在煤礦的時候也和別人有沖突,但是,那樣的沖突好解決,即使動了拳頭,一頓酒就解決了,拍一拍肩膀就過去了。兄弟們從來都不記仇。盲人卻不是這樣,盲人記仇。這是盲人根深蒂固的特征。張一光的難處其實就在這裡,還沒有幾天,推拿中心的人都已經被他得罪光了,沒有一個體己的朋友。他在推拿中心倍感孤寂。

孤寂的人不隻是尷尬,還喜歡多管閒事。張一光愛管閒事。愛管閒事的人都有一個顯著的特征,兩隻眼珠子滴溜溜的。張一光的兩隻眼珠子早就沒有了,他的兩隻耳朵就學會了滴溜溜。一「滴溜」,還「滴溜」出問題來了,小馬對嫂子「動心思」了。

小馬終日沉醉在他的單相思裡頭,甜蜜得很,其實痛苦得很。是不能自拔的纏綿。張一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痛心了。小馬這樣下去太危險了,他自己不知道罷了。他會毀在這上頭的。這家夥不隻是自作多情,還自作聰明,還「自以為」別人什麼都不知道。動不動就要用他的耳朵和鼻子緊緊地「盯」著「嫂子」,一「盯」就是二三十分鍾,連下巴都掛下來了。盲人自有盲人的眼睛,那就是耳朵和鼻子。如果換了一個正常人,你拿你的眼睛「盯著」一個女人試試?眼睛的秘密遲早都會被眼睛抓住的;同樣,耳朵和鼻子的秘密也遲早會被耳朵與鼻子抓住。小馬你怎麼能動「嫂子」的念頭!不能啊。一旦被抓住了,你在推拿中心還怎麼混得下去!王大夫什麼都沒有說,但什麼都沒有說並不意味著什麼都不知道。小馬你害人,害己。這心思是瓦斯。張一光已經斷定了,小馬通身洋溢的都是瓦斯的氣息,沒有一點氣味。沒有氣味的氣息才是最陰險的,稍不留神,瓦斯轟的就是一下,一倒一大片的。

得救救他。救救這位迷了途的小兄弟。

張一光其實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動過來動過去,張一光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張一光決定釜底抽薪。他了解小馬這個年紀的小公雞,都是小精蟲鬧的。想當初,張一光在礦上就是這樣,一天的活乾下來,累得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上了床,身子骨卻又精神了,一遍又一遍地想老婆,其實呢,是小精蟲在密密麻麻地咬人。小精蟲雖小,它們的數量卻不可估量。它們有它們的千軍萬馬,它們有它們的排山倒海,七尺的漢子硬是鬥不過它。蚍蜉撼樹是可能的。要想從根子上解決問題,隻有把它們哄出去。一旦哄出去,一切就太平了,上床之後隻要嘆口氣,合上眼睛就能睡。

小馬到底還是被張一光哄進了洗頭房。小馬懵裡懵懂的,進去了。張一光安排得相當周到,等小馬真的明白過來,一切已經晚了。張一光給小馬安排的是小蠻。說起小蠻,可以說是張一光最為寵愛的一個愛妃了,在最近的一段日子裡,張一光寵幸的一直都是她。她在床上好。哄死人不償命。說實在的,把小蠻安排給小馬,張一光實在有些舍不得。但張一光鐵了心了,他必須舍得。得讓小馬嘗到甜頭。得讓他死心塌地地愛上洗頭房。等他在洗頭房裡一遍又一遍地把他的小精蟲哄出去,小馬就踏實了,「嫂子」在他的心裡就再也不會那麼鬧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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