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1 / 2)
意識被拉扯得模糊而漫長,他回到最遙遠的從前。
父親寬厚的臂膀與溫暖的懷抱,母親低聲笑語與柔軟的雙手…孩子在她的大魚際處感受到了更強的力量,虎口與食指兩側是幾乎快要消失的薄繭。
——是最典型的持槍者的手。
家庭破碎的時刻太早,他對親情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唯餘的印象不過如此。
他在迷惘中被捧上黑暗的祭壇,登上階梯時要懂得作為祭品該展現出的謙遜和懦弱,踩過他父母的骨血。
「他會是一把稱手的武器的。」他的母親說。「我們不求自己能活下去,但是給這孩子一個機會吧。」
她是愛他嗎?她會愛他嗎?如果真是如此,最後為什麼又要說那句話。
「本來是想等到你長大…讓你和你父親一樣,成為一個警察的。」
他被人扣著天靈蓋轉過腦袋,銀發殺手的槍管還有餘溫,險些灼傷他臉頰。
「小東西、自己跟我走。」gin說。「然後活下去。」
原來gin年輕的時候還沒有熱衷於滅口的追求。
他望進那雙若竹色的眼瞳,gin的眼睛像一對沉澱著時光與殺意的碧璽,積累多年塵埃,不會外露任何晦暗的情緒。與生俱來的直覺在示警,如果他向前邁步,就將開始無盡頭地墜落下去,終年不得脫身。
他母親的亡魂依然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吶喊:「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不擇手段也好、欺世盜名也罷…哪怕你不再是你,隻要活下去就有一切的可能與希望。你要欺騙他人,那就要先相信自己。
他抬手輕輕扯住年輕殺手的袖口,亦步亦趨地跟上,沒有做多餘的回眸與懷念,隻是低聲說:「我的名字叫望月良夜。」
「請你不要叫我小東西。」
…
「她以後可能是你未來的搭檔。」gin說,用槍頂了一下女孩的腦袋,發尾被剪得參差不齊的銀發女孩兒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做個自我介紹。」
良夜看著那雙水霧彌漫的紅瞳,又仰起頭看gin,說:「你又欺負小孩嗎。」
gin轉手就把槍口對準他。
「你好、我是望月良夜。」他主動伸手表示友好。
「你好…我是赤朽葉昭。」女孩的手溫暖而柔軟,觸感很細膩。他不由得又看了gin一眼,那時他對自己的監護人不夠了解,不清楚他是否真做拐賣的活計。
gin的反應是打開保險。
…
他端著燭台在偌大且黑暗的宅邸中走,無緣無故在這裡走,披著gin的外套,追尋他未來搭檔的啜泣聲。好在他耳力很好,很快就找到了一樓角落裡的她。
燭影搖曳卻好在照得清他的臉,監護人的衣櫃裡沒有除黑以外其他的顏色,不然單憑他那套純白的睡衣、披頭散發如同遊魂,怕給赤朽葉帶來二次驚嚇。
他將長過肩胛骨的黑發隨手撩到背後,把gin的外套披給她,監護人先生的氣息似乎稍微讓女孩感到安心。她鑽進同伴懷裡,他把燭台輕輕放在一邊,回手一遍一遍地捋她的脊背。
「做噩夢了嗎?」他說。「慢慢習慣吧。」
「我害怕他們來找我…」她輕輕地。
「別害怕鬼,鬼是不會傷害你的。」良夜拍撫著她的後腦,「你要害怕人、害怕殺死的人在這世界上留下的任何親友,他們都會是暗地裡你的仇家。所以gin教我們一定要斬草除根。」
單就殺手方麵而言,gin是無可指摘的優秀教師。
他讓她端著燭台,用那件外套把她攏起來哄回床上。畢竟她將是他的搭檔。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入睡前仍然撐著一縷意識,另手還抱著那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