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蒙(1 / 2)
聽見熟悉的聲音,正在幫忙盛飯的婦人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忙道:
「溫兒回來了?正好,把你和你祖父的飯一起帶回去吧。」
這婦人便是紀溫這輩子的娘——王氏。
盡管一身粗布衣裳,臉色也因長期操勞和惡劣的環境變得有些病態,卻依然不難看出姣好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
外人不會得知,私底下王氏與現在這番普通婦人模樣大相徑庭。
紀溫乖乖走上前去,看著王氏準備好兩份粗糧飯和鹹菜,用他爹自製的木盒裝好,遞給他,輕聲問著:
「可拎的住?若不行便讓你父親送去。」
紀溫兩隻手拎起木盒試了試,說實話,以他現在的小身板,確實有些吃力,不過並非不能承受。
「娘,我拎得住,咱家近!」
一路走到最北邊的小木屋,紀溫挑起門口的破布,就見一位身形略顯瘦弱,滿臉滄桑的老人正蹲在泥土地上用樹枝寫些什麼。
「祖父!」紀溫輕聲喚道。
紀老爺子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許是覺著幼童無知不識字,並未將地上的字跡擦掉。
紀溫也就大大方方的看了過去。
不得不說,他爺爺這一手字寫的真可謂力重千鈞,氣勢十足。
隻見泥土地上寫著:揣摩心月匈持養性,剛柔捭闔通深明。
鬼穀子?
紀溫心下疑惑,前世作為優等生的他對於各類文學作品都有所涉略,是以一眼便看出了此言出處。
可是,《鬼穀子》不是被歷代封建統治者列為禁書嗎?為何他爺爺會知道?
然而這不是一個區區三歲,還未開蒙的幼童應該思考的問題。
紀溫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一臉崇敬朝紀老爺子道:
「祖父寫的字真好看!」
紀老爺子笑容又深了些,略顯滄桑的臉上擠出了幾條明顯的皺紋。
突然興起幾分逗弄的心思,他笑道:「那你說說,這字好在哪裡?」
紀溫想了想便道:「比爹的字端正,比娘的字有力!」
「臭小子,竟敢趁著我們不在編排我們!」
紀溫趕緊回頭一看,果然,紀武行與王氏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爹,娘!你們回來了!」
紀武行故意板起臉:「再不回來,還不知被你編排成什麼樣子!」
紀溫乖乖縮起腦袋聽訓,還不忘替自己描補:「爹和娘的字自然也是極好,隻比祖父差一點點而已……」
紀武行哼了一聲,卻聽紀老爺子毫不留情道:
「溫兒說的不錯,你的字實在不堪入目,比起你媳婦都遠不如矣!」
紀武行頓時憋屈了:「爹!您好歹給我留些麵子吧!」
兒子還在一旁看著呢!我不要麵子的嗎!
紀溫壓根兒沒看他爹,一雙大眼好奇的盯著他娘上下瞧著。
他爹的字他是見過的,絕對沒有祖父說的那般不堪入目,以紀溫的眼光看來,隻是略顯豪放不羈,如要跟祖父的字比起來,那自然是雲泥之別。
可是他還沒見他娘寫過字呢。
紀老爺子注意到大孫子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你娘那一手簪花小楷早已自成風骨,極盡婉約之態,可惜這些年……」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低沉下去,紀武行也仿佛想到了什麼,抿著嘴一言不發。
還是王氏打破了這突如其來的沉悶:「爹抬舉了,與爹相比,兒媳多有不及。」
紀老爺子嘆了口氣,隻道了句:「這些年,連累你跟著我們受苦了……」
「有爹這句話,再多的苦兒媳也值得!」王氏目光堅定,眼中仿佛閃著光:「兒媳相信,守得雲開見月明!」
聽了這話,紀老爺子有一瞬間的詫異,自己的兒媳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為敏銳!
而後,他便笑的意味深長:「不錯!守得雲開見月明,這一天不會很遠了!」
紀溫看著打啞謎似的兩個人,心中不禁琢磨,這是將要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全場唯一的糊塗人紀武行全然不知其中深意,還以為他爹和他媳婦正在互相打氣互相鼓勵,頓時氣血上湧,強行加入其中,甕聲道:
「天佑我紀氏!」
……
「守得雲開見月明」,這句話仿佛一個征兆,拉開了一個新朝代的序幕。
然而在此之前,紀家已然開始準備一件大事——紀溫要開蒙了。
老師是現成的。
紀老爺子才華橫溢,足智多謀,他娘王氏據說也是滿腹詩書,精通筆墨,他爹——雖然紀老爺子萬分嫌棄紀武行,可在紀溫看來,他爹多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似尋常的不肖子弟。
再說時間。采石場任務繁重,然由於紀老爺子為於管事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議,大大提高了場區效率,因而得以被其看中,平日裡隻需做些記賬、寫文書等相對輕省的活計,連帶著兒媳王氏也換了個煮飯的活計。
而紀武行雖擁有一身蠻力,做起苦力遠勝於其他人,卻始終不得於管事待見,究其原因,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