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2 / 2)
叢喻舟想了想,好像沒有,他上次好像隻考了27分。
男孩們揉揉鼻子,陰溝裡翻船了,他們也無話可說。
站在最邊上的謝隨忽然開口問:「我考多少?」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一堆被捏得皺巴巴的試卷底下,翻出了謝隨的試卷:「抄都抄了,你還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嘛?」
答題卡左上角的的總分欄,赫然印著一個嫣紅的90分。
剛好及格。
謝隨既開心,又遺憾,雖然及格了,但是距離小白的獎勵分值竟然還差了一分。
可惜啊。
班主任嘲諷地說:「謝隨你還挺厲害哈,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好抄及格,算得挺精準,不像你們幾個,抄都不會抄,考這麼高的分,誰信啊!」
謝隨冷聲說:「我沒抄。」
「嗬,誰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沒抄,把試卷還給我。」
謝隨說完便奪走了班主任手裡的試卷。
「你還想銷毀證據是不是!」班主任站起身,指著他道:「我告訴你們,這次集體作弊事件,後果相當嚴重,要全校通報批評!」
謝隨拿到試卷了,轉身離開辦公室。
班主任氣憤地沖他大喊道:「謝隨,有膽子抄沒膽子承認是吧,我告訴你,這次作弊事件要記入檔案,這份恥辱,要跟你一輩子!」
辦公室門口,謝隨驀然回頭,漆黑的眸子透出一絲狠戾之氣,嗓音壓得極沉——
「再說一遍,我沒有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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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學校的廣播開始通報作弊事件的同學名單。
寂白正埋頭修改數學試卷上的錯誤,草稿紙上畫下一個拋物線,聽到廣播裡報出「謝隨」兩個字,她手上的鉛筆芯驀然折斷!
廣播裡傳來教務主任嚴厲的聲音:「作弊是非常可恥的事情,希望全校同學引以為戒!一旦被學校發現,學校一定會嚴肅處理,不會讓這種歪風邪氣在學校蔓延。」
周圍同學興奮地議論開了——
「這次19班英語平均分數都快趕上咱班了,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參與了作弊。」
「好像是19班有人翻進辦公室偷答案。」
「我去,誰這麼牛逼啊!」
「謝隨吧,除了他還能有誰?上次他不是溜進監控室,偷了視頻嗎?」
「他怎麼啥都能偷,這身手,放古代那就是江洋大盜啊。」
寂白手裡緊緊攥著鉛筆,指頭的泛白了。
就在這時,她收到了謝隨的短信——
「天台等你。」
寂白頓了幾秒鍾,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天台上,謝隨頎長挺拔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階梯上,微微抬起頭。
陽光漸漸埋入了厚重的雲層裡,霞光為層雲釀出一道金色的邊。
蔣仲寧站在他身邊,說道:「隨哥,你別急,待會兒小白來了,我們幫你解釋。」
「解釋有什麼用,老師都不信咱們的話,你覺得別人會相信嗎?」
「沒抄就是沒抄,這也太冤了吧!」
謝隨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她沒有來。
忽而起了一陣風,謝隨將手裡的煙頭撚在了牆上,蹭出一道黑色的痕跡。
他以為他隻要努力就可以爬出泥沼,天真了,他帶出來的一身汙垢,是無論怎樣用力都洗不掉的!
他奢望站在她的身邊,卻不能給她帶來榮耀,隻有髒汙。
謝隨滅了煙頭,徑直走下天台。
「謝隨,你去哪裡啊?」
「拳擊室。」
「不是不打了嗎。」
「不打,你他媽給老子錢用啊?」
蔣仲寧看到他狹長的眸子裡恢復了過往的戾氣與鋒芒。
走下樓梯,來到教學樓走廊,周圍班級不少同學悄悄用眼睛斜瞥他,低聲議論。
就像看一場笑話。
以為拿著課本裝模作樣地努力學習,他就能變好了,就他這樣的爛泥扶不上牆還想當好學生?
不配。
他永遠不配站在她身邊。
謝隨去教室拿走了黑色的斜挎包,後麵還有幾節課,他也不打算上了,包裡飄出那張90分的英語試卷。
他撿起英語試卷,揉成了皺巴巴的一團,揚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媽的,不要了。
路過班主任的辦公室,叢喻舟等幾個涉事的男孩還扣在辦公室裡,似乎是要叫家長過來。
謝隨目不斜視地經過辦公室,卻聽到一個清脆的嗓音傳來,仿佛一滴雨珠打在翠綠的葉上——
「謝隨絕對沒有作弊!」
謝隨的步履忽而頓住了,他偏頭瞥向辦公室,微開的門縫裡,女孩站在辦公室桌前,陽光逆著她的側臉,照著她額前幾縷劉海,泛著通透的光。
寂白麵頰微紅,急切地從書包裡掏出草稿本,本子上記著密密麻麻英語單詞。
「老師,我可以證明的,這些都是謝隨近段時間用過的草稿紙。」她將的草稿紙遞給班主任趙德陽:「我一直在幫謝隨補習,他很認真的。」
趙德陽接過草稿本,隨手翻了幾頁,他認得這上麵張牙舞爪的字跡,的確是謝隨的沒有錯。
「但這也不能證明,謝隨沒有作弊。」趙德陽皺著眉頭,卷起草稿本指了指牆邊罰站的一排男孩:「這幾個平時就跟著謝隨鬼混,他們自己都承認作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說謝隨沒有作弊,誰信。」
叢喻舟連忙道:「隨哥真的沒有抄,他這段時間一直很拚的,以前我們抄作業,他都不屑抄的更別說考試了。」
「那是他懶。」趙德陽哼哼著,看向寂白:「謝隨那樣的人,想讓他學好,除非太陽打北邊兒出來。」
寂白藏在袖下的手緊緊地攥著,身體都禁不住顫了起來:「你憑什麼這樣說。」
「我沒說錯吧,爛泥扶不上牆。」
寂白眼眸裡隱著憤怒,聲音喑啞低沉:「謝隨,不是爛泥。」
「遲到早退,打架曠課,這就算了,現在還作弊,還偷東西,這不是爛泥是什麼。」
「他」女孩咬緊的下唇,泛出粉白色:「他隻是」
趙德陽見寂白低著頭,說不出話來,他語重心長道:「你是一班的吧,勸你不要和謝隨這樣的人交往了,還幫他補習,簡直浪費時間。」
寂白驀然抬起頭,看著趙德陽,固執地重復:「謝隨沒有作弊,如果你不相信,我會去教務處說,如果教務處不相信,我就去校長辦公室說,如果你們都不信,我會對見過的每個同學說,一定會有人相信他!」
就算全世界都覺得他不好,但他對寂白好,寂白認他的好。
門外的少年背靠著牆,伴隨著呼吸,心髒開始劇烈顫抖。
趙德陽擰著眉毛看著寂白:「我看,你們是不是在早戀啊」
他話音未落,少年忽然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我有辦法證明自己,沒有作弊。」
他走到女孩身邊,將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揚著調子道:「英語試卷,我可以再做一遍。」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趙老師,給我一次機會。」
趙德陽詫異地望向謝隨,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嘴裡喊出老師這兩個字。
「你說真的?你要重新做一遍?」
「嗯。」
寂白抬頭看著謝隨,他那漆黑的眼底射出堅毅沉著的光芒。
趙德陽讓英語老師過來,給謝隨找了一張嶄新的試卷,但不是這次考試的試卷。
英語老師還是懷疑謝隨記了答案,肯定就不能用測試的試卷了。
寂白和幾個男孩都被推出了教室,趴在窗邊望著謝隨,英語老師和班主任守著他做題,目光一分鍾都沒從他身上離開。
謝隨偏頭望了望寂白,沖她揚了揚嘴角,示意放心。
寂白還是擔心,連上課都沒有回去,一直守在辦公室外麵。
英語老師看著謝隨慢慢地拆分語句,翻譯單詞,做完了兩道閱讀題,居然正確率還挺高。
他和班主任對視了一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太陽還真是打北邊兒出來了?
試卷當然沒有做完,不過一個小時,謝隨就被放出了辦公室。
趴在窗邊的寂白連忙走過來,拉著他跑到沒有人的轉角樓梯口,擔憂地問:「怎麼樣?老師相信你了嗎?」
謝隨活動著脈絡分明的頸項:「你猜?」
寂白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別急我了,快說呀。」
謝隨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笑著說:「三個閱讀題,我全做對了,他們沒有理由再懷疑我。」
寂白鬆了一口氣,隻感覺全身骨頭都快軟了,靠著牆壁,慢慢地蹲下了身,抱著膝蓋蹲下來。
謝隨見她不對勁,坐到她身邊,重復道:「他們相信我,沒事了小白。」
寂白緊緊抿著唇,將臉埋進了膝蓋裡,身子微微地抽了抽。
她哭了。
謝隨感覺五髒六腑都抽搐了一般,他伸出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白」
寂白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用力地抱住了他。
謝隨驀然睜大眼睛,垂首,看到女孩緊緊地環著他的肩膀,將臉埋進了他的鎖骨窩。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濕熱的呼吸和溫潤的眼淚
「我不知道」
她嗓音帶著顫栗的哭腔:「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他們相信你,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我知道」
謝隨輕撫著她背的手,忽然頓住了。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
謝隨從來不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任何意義,而此時,當女孩無助地趴在他肩頭哭泣,從來未曾有這樣一刻,讓他覺得,人間值得。
她會對他微笑,也會為他掉眼淚,她生氣的時候會輕輕打他,也很疼他
她就是他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