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1 / 2)
可惜趙宜炫耀錯了人。
柳玉從小長在偏僻的玉潭村裡,消息閉塞,連前陣子京城裡政權交替的事都隻是有所耳聞,他甚至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對了!
攝政王不就是京城裡那位很厲害的大人嗎?村裡的叔伯嬸子都不敢提及那位大人的名諱呢!
想到這裡,柳玉後知後覺地露出驚訝的表情:「見過攝政王的親戚?好厲害呀!」
趙宜抬了抬下巴:「你來我們卲二公子的生辰宴,你也可能看到他的親戚。」
柳玉收起驚訝的表情,老實搖頭:「我不去。」
「……」趙宜原以為事情穩了,乍一聽柳玉拒絕的話,老血都要噴出來了,「為何不去?!」
「我不認識你們。」柳玉還是那個理由,說完,他擔心趙宜覺得理由不夠充分,又趕緊補充了幾點,「而且我很忙,家裡有好多活兒要乾,我也沒錢送禮物。」
邵文鴻:「……」
要不是柳玉說得情真意切,他都懷疑柳玉為了推脫他在撒謊了。
沒錢?!
這年頭還有沒錢送禮物的人?
他們之中最窘困的盧連才都知道打腫臉充胖子,怎麼到了柳玉這裡連裝都不裝一下,就這麼坦坦盪盪地說出了「沒錢」二字。
沒錢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嗎?
邵文鴻感覺自己的認知都被顛覆了。
柳玉見邵文鴻和趙宜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外頭的天色也不早了,便準備背上竹筐,可他還沒開始動作,邵文鴻率先反應過來,再次用折扇抵住他的竹筐。
不得不說,邵文鴻的接受能力十分強大,才一會兒功夫,他已經為柳玉的沒錢找到了非常合適且足以讓自己心服口服的理由。
「你叫柳玉是吧?連才和我們是同窗,我們經常一起吃喝,關係很好,到時連才也會來。」邵文鴻從袖中扌莫出一個描著金邊的薄帖,不由分說地放入柳玉的竹筐裡。
柳玉想把帖子拿出來,卻被邵文鴻阻止了。
邵文鴻用麵上的白布蓋住帖子,隨即抬眸看向柳玉:「這是我的請帖,上麵寫有時間和地點,你直接來就是了,下人們看到帖子會放你進去。」
「可是……」
「我不要你的禮物。」邵文鴻笑了笑,「就當交個朋友。」
柳玉依然一臉抗拒。
「你考慮一下吧,聽連才說你經常來第二集市,我們沿著這條街道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這點邵文鴻沒有撒謊。
盧連才隻知道柳玉十有八/九去了第二集市,但不知道柳玉去第二集市做什麼,他們要找人的話,隻能頂著毒辣的太陽挨門逐戶地找。
邵文鴻畢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向來不舍得累著自己,出門能坐馬車和轎子的地方絕不走路,何曾如此勞累過?
柳玉也發現了邵文鴻的臉還有些泛紅,顯然不久前才被太陽曬過。
頓時,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裡。
邵文鴻生怕柳玉又拒絕,連忙拿開折扇,作勢要幫柳玉幫竹筐:「我幫你抬出去——」
話音未落。
邵文鴻猛地使勁兒。
竹筐紋絲不動,重得跟裡麵裝了一堆石頭似的。
邵文鴻喘了口氣,換了一個姿勢。
繼續使勁兒。
竹筐底部不曾挪動分毫。
邵文鴻僵硬片刻,抬頭看了一眼柳玉。
柳玉蹲下身背對竹筐,將綁在竹筐上的兩條繩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稍一用力,便看似輕鬆地站了起來。
邵文鴻:「……」
後麵的趙宜抬手捂臉,心想卲二公子何必兩次自取其辱,簡直沒眼看。
「謝謝你的好意。」柳玉安慰起了邵文鴻,「我買了很多東西,裡麵還裝著米和麵,所以沉了一些。」
邵文鴻滿臉震驚:「裡麵還有米餘彥和麵?!」
柳玉點了點頭,一手提起一個腳邊的竹簍:「我要回去了。」
邵文鴻目瞪口呆地看著柳玉走遠,等到趙宜走到他身旁,他忽然一陣後怕。
還好他沒有對柳玉做什麼,否則憑柳玉的力氣,一拳就能打死他。
……
柳玉坐著牛車回到玉潭村,走到院門外麵時碰到了來找他的孩子們。
孩子們打聽到了他出去的消息,想到家裡隻剩一個宋殊禹,都害怕得不敢進去,於是一群人背著背簍擠在樹蔭下麵乘涼。
還好太陽快要落入山下,陽光不比正午那般曬人了。
柳玉領著孩子們進了院子,孩子們一改方才鬧騰的性子,再次變成一隻隻鵪鶉,安安靜靜地跟在柳玉身後,隻有一雙雙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
柳玉讓孩子們自個兒去堂屋裡搬了小凳子在屋簷下坐著等,他放下竹筐和兩個竹簍,轉身進了臥房。
宋殊禹很老實地躺在床上休息,雙眼緊閉,好像睡著了。
柳玉不想打擾宋殊禹休息,可孩子們還在外麵等著,他不得不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甄大哥?」
不知是柳玉的聲音太輕還是宋殊禹睡得太熟,宋殊禹並未聽到柳玉的喊聲,不過垂下的長睫不安地抖動了下,似乎在做噩夢。
「甄大哥。」柳玉又喊了一聲,見宋殊禹仍舊沒有反應,他思慮過後,慢慢彎月要,將臉湊得近了些,同時伸手按住宋殊禹的肩膀。
柳玉繼續喊道:「甄大哥,你醒醒——」
話音未落,床上的宋殊禹忽然睜開眼睛,他眼裡再沒了平日的客氣和冷靜,而是被鋪天蓋地的怒火和恨意填滿。
未等柳玉有所反應,一隻手用力拽住了他的手腕。
緊接著,眼前光線猛地一晃,後腦勺和後背撞上了硬邦邦的枕頭和柔軟的被褥,等他有所意識時,他已經被宋殊禹禁錮在了床上。
宋殊禹隔空壓在他的上方,一隻手彎曲撐在他的腦袋旁邊,一隻手從他的月匈膛爬上脖頸,仿佛要跟上次那樣掐住他的脖子。
恐懼襲來,柳玉麵如死灰。
他想推開宋殊禹,可宋殊禹冰涼的手指已如蛛網般覆蓋了他的脖頸。
他根本不敢動。
柳玉烏黑的眼仁兒被驚恐撐到了極致,月匈膛因過度驚嚇而劇烈起伏。
最讓他害怕的是從宋殊禹身上散發出來的壓抑氣息,宛若一座巨山,沉甸甸地壓下來,越來越逼仄的生存空間讓他連呼吸都分外困難。
眼前的甄大哥簡直不像平日的甄大哥,像閻羅,像魔鬼,像一把沾著鮮血的利刃。
「甄大哥!」柳玉抖若糠篩,聲音發抖地大聲喊道,「甄大哥,你怎麼了!」
覆蓋在他脖頸上的五指似乎有所顧忌,並未收緊用力,聽到他的喊聲後,渾身被怨氣籠罩的宋殊禹驀地一震,在眼神變得清明之前,他的手好像被什麼燙著了一樣,急忙收了回去。
宋殊禹挺直身體,看見柳玉一動不動地僵在床上,眼裡充斥著對他的無邊恐懼,他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名為慌亂的情緒。
「柳玉……」宋殊禹伸手想扌莫柳玉的脖子,「抱歉,我……」
柳玉已被恐懼淹沒,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手,他的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地用雙手擋住自己的脖子,雙手交叉,這是防禦的姿態。
宋殊禹伸到一半的手停住了。
柳玉把下半張臉也藏在交叉的雙手後麵,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盯著宋殊禹。
半晌,結結巴巴的聲音響起:「甄、甄大哥,你可以讓讓嗎?我、我要出去。」
宋殊禹這才發現自己還壓在柳玉的腿上,他迅速翻身下床,腹部的傷口傳來撕裂的疼痛,他仿佛感受不到似的。
等宋殊禹一讓開,柳玉跟火燒屁股一般地從床上彈了起來,撒腿就往外跑,一副生怕跑慢了會再次被宋殊禹抓起來掐住脖子的模樣。
跑到外麵,擠在屋簷下的孩子們聽到了裡麵的動靜,一個個都在探著腦袋往裡看,見柳玉衣衫淩亂、包起來的頭發也散了大半,紛紛露出又驚又嚇的表情。
柳玉臉色蒼白,經過方才那麼一嚇,他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加上害怕宋殊禹傷害到孩子們,他隻好先讓孩子們回去。
「你們把背簍留下來,明天這個點來拿,我會把你們采集的藥草和該拿的錢都清算出來,到時你們直接來拿背簍和錢。」
孩子們不敢多問,乖乖點頭應好。
柳玉叫孩子們把背簍挨著放在院子裡,等放好後,他從身上扌莫出一包敲得很碎的飴糖,在孩子們興奮的嚷嚷聲中,每人給了三小塊。
正好把一包飴糖給完。
有飴糖吃的孩子們頓時不害怕了,還高興極了,齊聲說了句謝謝玉哥哥,然後嘻嘻哈哈地跑了。
柳玉沒有急著進屋,在院子裡逗留了一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提著幾個背簍走進屋子。
宋殊禹早已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站在隔絕了臥房和堂屋的掛簾前,沉默地看著埋頭進來的柳玉。
柳玉把背簍放在牆角,又轉身走出屋子去拿其他背簍。
來回走了三趟,才把孩子們的背簍全部拿進來。
忙完這些,柳玉繼續收拾買來的雞仔和鴨仔。
雞仔和鴨仔都太小了,為了避免它們被兩隻母雞踩死,必須把它們養在一個更大的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