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2 / 2)
他的小兒子把該帶來的東西都帶來了,為了讓宋殊禹方便出行,他媳婦還臨時為宋殊禹收拾了三個大小不一的包袱出來,分別裝著藥包、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周正拿了件外衣出來幫宋殊禹穿上。
衣服穿在宋殊禹身上有些顯小,好在隻是衣服的長度和袖子短了些,拉一拉還是能穿上的。
能被周正拿出來送人的衣服,自然不是用太好的料子做成的衣服,盡管做衣服的料子也不至於太差,可當初穿在周正就是沒那麼好看,衣服寬鬆,肩膀下垮,仿佛在偷穿別人的衣服似的。
因此周正穿了兩三次就壓箱底了。
誰知有朝一日這件衣服能在宋殊禹身上發揮作用。
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硬是被宋殊禹穿出了高級貨的感覺。
周正一邊上下打量宋殊禹一邊咋舌:「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你這麼一打扮,當真和縣上那些貴公子沒什麼區別了。」
宋殊禹站在原地,身上掛著三個包袱,任由周正圍著他打轉。
其實這件衣服穿得他很不舒服,由於他傷口包著布,不便穿內襯,衣服直接貼在了皮膚上,粗糲的表麵摩擦他的皮膚,有些癢,也有些疼。
雖然這些癢和疼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麼,但是斷斷續續且無窮無盡。
就像他躺了幾天的那張床一樣,讓他渾身不適,除了傷口的疼痛外,還有過敏產生的紅疹不斷折磨著他。
不過他慣會忍耐,並未在臉上表現出分毫。
周正欣賞完後,便和小兒子一起踩著夜色把宋殊禹送上玉潭村去往桐溪縣的路。
柳玉目送他們離開,關上院門,這棟小屋也徹底安靜下來了。
他回到臥房,本想把沾滿血水的床單被褥更換一下,可看著空盪盪的床麵,不知為何居然有一時半會兒的不適應。
這幾天下來,男人一直躺在這張床上,隻要他踏進臥房就能瞧見男人的身影,後來男人醒了,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現在男人一走,留下來的隻有被血水弄髒的床單被褥以及飄盪在空氣裡的血腥味了。
柳玉在床邊呆站了一會兒,從那股奇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後,才開始動手收拾床鋪。
他手腳麻利,沒多久就把嶄新的床單被褥換上了,換下來的則團成一團放到堂屋的角落,準備明早拿去扔掉。
做完這些,柳玉燒好熱水擦了擦身體,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躺到床上,頓時感覺全身的骨頭都放鬆下來了。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乾淨的被褥裡。
被褥被他拿到太陽下暴曬過,盡管又在櫃子底部放了一段時間,可上麵屬於陽光的味道還沒消散,柳玉深吸口氣,隻覺鼻腔中一陣清爽,好似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被覆蓋住了。
柳玉四肢抱著被褥在床上翻來覆去。
埋在被褥裡的臉嗅了又嗅。
他從未如此幸福過。
能睡在床上真是太滿足了!
慢慢地,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可惜柳玉沒有一覺睡到大天亮。
不知是不是受了空氣中那股血腥味的影響,他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
他夢見那個男人又回來了,渾身是血地躺在他的院子裡,他上前推男人的肩膀,男人臉色慘白,毫無知覺。
越來越多鮮紅的血液從男人月匈膛的傷口裡流出,把男人身下的土地都染紅了。
柳玉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可夢裡的他一直在呼喚男人。
然而男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最後,柳玉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沒有一點氣息。
男人死了。
柳玉猛地睜開眼睛。
他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裡,隻有自己劇烈喘息的聲音在耳邊回盪。
柳玉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都汗濕了,等呼吸稍微平復一些後,他撐著雙臂坐起來,靠在身後的床架上。
他聽見自己的心髒還在狂跳。
隻要閉上眼,仿佛就回到了發現男人死亡的那一刻。
十分嚇人。
柳玉抱起雙膝,在床上坐了許久,直到眼睛適應了這片黑暗,他才動了動有些酸麻的手腳,扌莫黑下床。
他點燃了臥房裡的油燈,隨後端著油燈來到堂屋的一角。
準備明早拿去扔掉的床單被褥還安安靜靜地團在角落,湊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原本是白色的床單被褥被男人睡了幾天後幾乎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