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氣運之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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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行川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趙爵對他的執念深重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那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是破滅萬千世界,視人命如草芥,也要再見一麵的執念。

趙爵眼角餘光瞥過窗外掠過的一道白影,唇角浮起一縷淡淡的微笑,卻隻做不覺,轉頭朝著書房門外溫聲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葉師侄?」

隨即便見一個俊美的白衣青年自窗外躍了進來,滿臉不耐地道:「少亂拉關係,我可沒在山上見過你。」

說著目光在趙爵尚未收起的那幅畫上掃過,微微一凝,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轉了開去,道:「我還當襄陽王府有什麼了不得的天羅地網,也不過如此而已。」

趙爵心知他必定已經看到了畫上的人,卻不點破,隻微微一笑,道:「本王是誠心想同葉師侄合作,又怎會布置什麼天羅地網。再者此間世界之人尚未開化,如同井底之蛙,哪裡知道外麵的天地是何等廣闊,我們自在門人又怎麼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這白衣青年正是葉灼,他雙手抱臂,輕哼了一聲,卻不曾反駁趙爵的話。

趙爵目光微閃,他自從拘禁了嶽行川後,明麵上就再也不曾回過山,但因著自己的謀算,每年都會隱身暗處,觀察門中情形。

如葉灼這樣在下一代弟子中出類拔萃之人,自然是他的重點觀察對象。

葉灼對師姐那滿腔不可言說的情愫又怎麼逃得開他的眼睛。

趙爵微微一笑,道:「燃燃是我和她師父一手帶大的,她心中所思所想,這世上隻怕沒有別人比我更清楚。」

果然便見葉灼神色大變,看向自己的眼神也立時銳利了起來。

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方緩緩道:「燃燃是我和她師父一手帶大的……」

葉灼略有些焦躁地打斷他,厲聲道:「這話你方才說過了,又說一遍做什麼!」

趙爵仍是那不緊不慢的模樣,續道:「葉師侄年紀尚輕,大約還是不知道的,這世間的女子,縱然無心情愛,對於與自己孺慕長輩相似的人也總要多出幾分好感來。」

他算計人心多年,此時要哄葉灼入套,自然不會信口胡謅。

嶽行川月匈懷大義,行事灑脫,「趙器」則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葉灼縱然生得好,這性子卻顯然是兩邊半點都不沾的,要說能集這兩人秉性於一身的人,眼前倒還當真有一位,正是南俠展昭。

葉燃自從來到此間世界之後,對展昭確是一向另眼看待,雖不像同白玉堂那般說笑隨意,於正事上卻顯然是信任有加的。

趙爵見葉灼的臉當場便黑了下來,便知他也想到了展昭,當即笑得更是和藹,道:「本王確實對此間世界有些謀劃,若是事成,自在門說不得也能完好如初。」

葉燃渾身一震,不由得上前了一步,雙目炯炯地緊盯著趙爵麵上神情,卻見他泰然自若,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不由得眉頭微皺,道:「你所圖為何?」

師姐行事從不瞞他,早將從前在山上和「趙器」相處的種種都同他細說過,兩人早已斷定趙爵包藏禍心。

今晚原本定的是葉燃帶著展昭一道夜探襄陽王府的,是葉灼收到趙爵暗中送來的訊息,約他獨自前來相見,道是有和葉燃相關的事要同他說,此事又決計不可讓葉燃知曉,他思忖再三才去師姐麵前主動要了這活兒來。

卻不料竟聽到了這樣一個驚天消息。

他第一反應便是趙爵在騙人,但是不知為何他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反復地告訴自己,眼前這人說的是真的。

自在門完好如初……這是師姐一直以來的夙願。

葉灼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一臉的淡漠冷靜,問道:「你要做什麼?」

趙爵笑了起來,他在麵前這個青年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脈的陰暗火焰,他們是同類。

裝得再像人,心底卻始終藏著一隻惡鬼,不過是被一個人桎梏住了而已。

怕他發現自己不是人,才要努力學做人。

然而人皮總有被撕破的一天,他不過是好心讓這孩子早些體會到而已。

「我有法子將此間世界的氣運全數轉移至中州世界,將天道裂痕修補如初,屆時……」他微微一頓,方笑道:「整個世界都會恢復到此前的樣子。」

葉燃挑了挑眉,「我怎麼知道你沒有騙我?」

趙爵笑得更和藹了,「葉師侄,你什麼都無需做,我這裡早已諸事皆備,接下來……你們兩人什麼也無需做。」

葉灼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扯了扯嘴角,「你要我拖住師姐?」

趙爵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燃燃這孩子像她師父死心眼,卻不知能成大事者從來不拘小節。她要大義滅親,我卻不忍心對她下手,隻要不跳出來同我作對便好。」

隻見葉灼垂眸沉思,臉上神情變幻,似是頗為意動。

趙爵唇角勾起一絲笑意,藏於暗處窺測人心,並善加利用,是他最擅長也最興奮的事。

他決定給葉灼再加上一把火,手腕微翻,一個形似水滴的小金瓶便靜靜躺在了瑩白如玉的掌心之中,「這裡有三粒藥丸,每日一粒,全數服下能令人盡忘往事前塵。」

「天下、師門、兄長、摯交、愛人……她醒來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就像一張白紙,任你描摹。」他低聲的勸誘回盪在葉灼的耳畔,帶著說不出的誘惑之意,「不會再有任何事……和任何人擋在你們中間。」

這最後一句話正戳中葉灼心底最為在意之事,他一直不敢問師姐,那位已經消逝在時間之中的明教右使,是否還留在她的心中。

他知道自己若是開口問了,師姐必定不會瞞他。

他怕的是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趙爵也不催他,隻含笑立在桌前,頗有趣味地看他天人交戰的樣子。

葉灼雙手緊握成拳,半晌方嘶聲道:「我如何能信你不曾在這藥中動手腳。」

趙爵坦然道:「你身懷係統,難道還不知道用來檢測成分麼?」他想了一想,忽然失笑道:「也不怕同你說,這藥原是我為師兄備下的,不過是略有些同病相憐之意罷了,要不要給燃燃服下,由你自擇。」

葉灼冷著臉一把將他掌中的小金瓶取了過來,緊緊攥在手中,道:「師姐那處我會拖住,其餘的事你自己做。」

趙爵收回手,風度翩翩地笑著應道:「那是自然。」

從頭至尾,兩人都不曾提及此間世界的無數生靈,就仿若他們的存在完全不值一提似的。

目送著葉灼如飛鳥般在夜空中一掠而過的身影,趙爵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終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燃燃這孩子到底是受她師父影響更深,行事正大光明,罕用詭道。

這小子心夠狠,也夠冷,可惜就可惜在他是燃燃教出來的,對人心的猜測到底還是不夠陰毒。

他同葉灼說的話九真一假。

真相是他的確有法子抽取此間世界的氣運去補中州世界的天道裂痕。

他以自在門後山的那陣勢為藍本,又在曾去過的其他小世界中奪取了多種陣圖研究,最終設計出了這如今在襄陽城內外布下的「補天大陣」。

要將兩個世界的氣運勾連起來,還有什麼人比身懷此間世界氣運,又在中州世界長大的葉燃更合適呢?

將身懷中州世界氣運又日日跟著師姐跑的葉灼一並填進去,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至於那藥丸是他親手煉製的。

任何一粒都是沒有毒的,然而等到三粒全數服下之後,其中部分藥性相沖,便會有效果了。

的確能令人忘卻前塵往事,而後成為一張白紙,成為……事事聽從於他的傀儡。

趙爵臨時起意送出這藥丸,無非是想看葉灼糾結掙紮,而後一步步滑向深淵罷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他得知真相後的痛苦模樣了。

沖霄樓共九層,高百尺,底層入口處共有八扇熟銅所鑄大門,上刷朱漆,分別對應著八卦方位。

襄陽王府秘密接待被拉攏的官員盟友皆在一到三層,其中呼雉嗬盧,紙醉金迷,香鬢如雲,是令人流連忘返的人間富貴溫柔鄉。

四到六層是專為貴客所設,種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恍若天上仙境降臨人間。

七到九層卻是除了當年修建此樓的大師和襄陽王本人之外,再無人能進之處,據說密布機關暗器,曾有位頗得王爺青眼的幕僚醉後誤入七層,被困入銅網,最終萬箭穿心,烈火焚身,連個骨殖都不曾留下來。

自此便再無人敢擅進上三層了。

此時的樓頂卻立著三條人影,衣袖被天風吹得獵獵作響,雙足卻俱都牢牢地定在琉璃瓦頂之上,毫不費力,足見輕功過人。

正是葉燃同展昭白玉堂三人。

此前四人分頭將襄陽城外圍的六十四個城垛俱都破壞了,隨後葉燃原本想同展昭一道夜探襄陽王府的,葉灼卻堅持由他自己前去。

葉燃見他神情便知必定有什麼緣故,隻是當眾不好說出口,她一向信任小師弟,想了一想便也應了下來。

再見一旁白玉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便知白老鼠此時必定打著什麼主意,與其讓他一個人偷偷去冒險,還不如自己同展昭一道看住了他。

遂有了三人共探沖霄樓之舉。

前六層他們三人已經都逐一探查過了,此時雖已夜深,卻仍燈火通明,然而期間除了種種不堪入目之事外,倒並未有什麼其他異樣。

隻剩下這七至九層還不曾看過。

這三層並不似尋常樓閣,不但無門無窗,最外層更是以通體以精鐵澆築而成,連個縫隙都無。

白玉堂當場抽出巨闕劍來欲砍削挑刺,被葉燃止住了。

她方才嘗試讓係統掃描內部結構,返回的結果卻是一片模糊。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在裡層設置了能夠阻擋射線的夾板。

此間世界的科技樹還沒有點到這種水平,很明顯防的就是同樣有係統在身的人。

那主持修建了這座沖霄樓的襄陽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葉燃看了一眼還在一旁躍躍欲試,兩眼放光的白五爺,竟不免有了些許唏噓之感。

在下麵六層探查的時候,葉就一直嘗試著讓白五爺重復著「進入沖霄樓」「離開沖霄樓」的舉動,錦毛鼠差點被她弄得炸毛。

然而從一層到六層,都沒有響起過「任務完成」的提示。

係統:「燃燃,我覺得這任務肯定有個隱藏條件。」

葉燃嘆了口氣,「我知道……」

要讓白玉堂活著離開沖霄樓,這尋常樓層顯然是不作數的,看起來是必須要進上三層才行。

白玉堂少年意氣,義薄雲天,就算不為了任務的緣故,她同白玉堂相交一場,也不願見他受傷乃至殞命。

然而主腦隻要一天沒有判定任務完成,也就說明了白玉堂接下來必定還會遇到危險。

若是以往,無論遇到何種境地,她都有自信一定能保住白玉堂的性命。

然而此間世界有一個趙爵在。

當趙爵還是「趙器」的時候,就是門中的智商頂峰,放眼整個中州世界,推演謀劃之事也無人能出其右。

他隱身在此間世界數十年,布的是一局什麼樣的棋,她至今還不曾想透徹。

葉燃不覺得在見識過如恆河沙數般的萬千小世界之後,如趙爵這樣的人還會對一個小世界的皇位和江山有什麼留戀。

她眉頭微皺,吐了一口氣,鎮定心神,再度整理思緒。

趙器曾經教過她,遇事不要看因,要看果;不要看情份,要看利益;不要管別人怎麼想,隻問自己想要什麼。

那麼,此間世界能有什麼利益是值得趙爵大費周章圖謀的?

葉燃閉了閉眼,答案已經浮現在了腦海裡——氣運。

她身懷的「長生訣」能從氣運之物中吸收異種真氣,這本秘籍是她在自在門藏經閣的角落中無意翻閱到的,她也曾試著將其教授給師弟師妹們,卻沒有一人能夠練成。

在笑傲世界最後的一場大戰前,歸來子曾經說過一句話——四個「氣運之子」都在場了。很容易推斷出來他所說的人是令狐沖、東方不敗和他們師姐弟兩人。

所謂氣運之子,雖然從前沒有聽過,但結合此時的情形,也不難猜到究竟是怎麼回事,大約便是江山靈秀鍾於一人或數人的意思了。

自在門歷任掌門皆是當代驚才絕艷之輩,她師父嶽行川亦是如此。

至於她自己和小師弟的武功境界也已遠勝同輩弟子。

「氣運之子」所指應當便是他們兩人了。

自己是此間世界之人,卻被趙爵特意帶到中州世界撫養長大,所以自己對他必定有著很重要的用處。

所以,趙爵的目標應該還有她。

展昭見葉燃神色鬱鬱,又想到她此前時不時便有些,隻當她在擔憂葉灼,略一思忖,便開口問道:「丁家小弟可需我等二人前去接應。」

葉燃回過神來,心中算了算,方搖頭道:「小灼應當快回來了。」

白玉堂眼睛一亮,全然不顧展昭在一旁連使眼色,反倒興致勃勃地湊了過去,問道:「丁家小弟不是名為日耀麼,為何你一直叫他』小灼』,可是師門給他起的字?那也不應是單字啊……」2

葉燃怎麼也沒想到白五爺竟在此時還有餘裕八卦,但麵前這兩人的人品心性皆是上上之選,她原本也無意對他們隱瞞,遂解釋道:「我們師姐弟並非此世中人……」

說著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頓了一頓,卻沒有改口,「小灼隨了我姓,名字是師父起的。」

此間世界亦有佛道兩門中人,皆有「斷塵緣」一說,道家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向來自稱世外中人。

再者展昭白玉堂兩人原本便覺得葉燃葉灼兩人武功卓絕,不似常人,早猜他們乃是某個隱世門派傳人,故而並不驚訝。

倒是這葉灼名字的來由……

白玉堂愣了一愣,隨即大樂,「那小子難道是你家師父給你招的童養夫不成。」

展昭在一旁扶額,他見白玉堂那幸災樂禍的模樣便知道不妙,隻是兩人中間還隔著個葉燃,他攔也攔不住,白玉堂興奮起來又不曾留意他眼色,這不怎麼妥當的話便這麼沖口而出了。

好在葉燃也並不動惱,隻笑著道:「從前也有人這麼說。」

她雖是笑著的,白玉堂卻莫名隻覺得後脖頸升起了一股寒氣,卻聽她又續道:「後來他們的功課都被耽誤了。」

白玉堂:???

葉燃看重小師弟,自然便會有人不滿。

自在門收弟子首重心性,根骨悟性皆在其次——當然遇上趙爵這樣處心積慮的老怪物又另當別論,別家門派卻沒這樣的堅持和底氣,因而門下弟子良莠不齊。

葉燃是自在門大師姐,有嫉妒她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的,也有想巴結她而未成的,不敢直接中傷她,可不就拿同她最親近的小師弟開刀了。

她也不管是哪門哪派的弟子,聽見一次就揍一次。

她手下也有分寸,最多也就揍得三個月鼻青臉腫下半身不能自理,可不就耽誤功課了。

多挨揍個幾次,那功課自然就耽誤得多了。

而且打了小的,也沒哪個老的敢出來撐月要,皆因給她撐月要的乃是全武林拳頭最大的一夥兒人。

隻是那時每次見到還是少年的小師弟委屈地看著她的樣子,她都不免有些內疚。

因她的原因才讓這種流言蜚語滿天飛,對小少年實在是不太友好。

好在小師弟似乎從未因此跟她疏遠過……

葉燃剛想到這裡,眼角餘光便見遠處一條白影飛也似地朝沖霄樓掠了過來,當即笑了起來,道:「小灼回來了。」

展昭白玉堂亦精神一振,朝那方看去,果然未過片刻,便見葉灼輕飄飄地落在了樓頂之上,神情凝重地同葉燃道:「趙爵以襄陽城為陣圖,布下了大陣,要以全城軍民的性命祭天。」

展昭悚然一驚,急忙追問道:「可探知他所為何事。」

葉灼看他一眼,略一猶疑,方搖頭道:「隻知所圖甚大。」

白玉堂在一旁已然是氣得滿臉通紅,怒道:「這襄陽王竟如此喪心病狂!不行,五爺我這便去殺了他!」

說著便要提劍向下躍去。

展昭猿臂輕舒,手中湛盧劍不出鞘,隻打橫一攔,將他攔了下來,沉聲道:「五弟且慢。」舉目看向葉燃,顯然是在等她開口。

葉燃亦同時立了起來,道:「五弟且慢。」

葉灼見到他兩人這般默契情形,心中猶如吞進了一個橄欖似的,又酸又澀,手指不自覺地便捏住了袖袋中的小金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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