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粉煎骨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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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畫舫在汴河上緩緩飄盪,陳歡坐到祝陳願的一旁,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輕聲說道:「其實阿娘跟你這般大的年紀,已經嫁給了你爹,當時他是我爹看好的,也是榜前約婿,雖說跟定親不一樣,卻有由頭可以見麵。

我娘就特別喜歡他,又心疼他一人在外求學,時常年節或是家裡人生辰都會叫你爹來,相處得多了,也就知道為人好壞。所以那個時候,即使你爹沒考上,我也願意嫁給他。」

陳歡拍拍她的肩膀,「阿娘也打算效仿你外祖母那樣,含章一人在汴京求學也不容易,又無家裡長輩,是不是得多請他來家裡吃飯。你們兩人多相處,有時候就能看見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麵。但也不能逾矩,不能做倫理之外的事情。」

祝陳願羞赧地看了她一眼,這說得是什麼話。

「行了,行了,阿娘我不說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我們出去看看,也快到子時了。」

陳歡不再說這類的話,而是將她拉起來,兩個人一起出去。

一到船板上,祝清和就看過來,直到看到陳歡點頭才鬆口氣,笑著說道:「你們娘倆快過來,勉哥兒正在寫他過生的願望呢。」

「都寫了什麼?」

祝陳願走到船頭坐下,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阿爹說了,寫了什麼都不能說出來,不然就不靈了。」

祝陳勉搖搖頭,一點口風都不露。隨後將紙折起來,塞到蓮花燈裡,等到子時的鼓聲一響,他在幾人的目光下,趴在船頭,將小船放到河麵上,看它慢悠悠地飄向遠方。

直到再也看不見,小孩才露出一個笑容來,拉著祝清和的衣裳說道:「阿爹,你看那盞燈飄走了,你剛才說了,隻要放完燈了,就帶我們去吃東西,現在趕緊去吧,我都餓了。」

「這孩子」祝清和無奈搖頭,「你得問你阿姐,看看這裡什麼好吃,我們嘗了回家去。」

祝陳願回過神來,發現都到了雲騎橋這裡,她想了想,不是很確信地說:「我記得這裡有家粉煎骨頭,味道很不錯,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在賣?」

「上去看看。」

四人從船上下來,雲騎橋哪怕到了子時,也有不少人在逛,並不冷清。

橋上早晚賣的東西都並不相同,早間燒餅、饅頭、豆腐羹還有煎豆腐,一到晚間,賣血髒、魚兜雜合粉、雞簽、炒兔的,從橋頭擺到橋尾,那些賣果乾的,隻能離遠些,都不敢敞開袋子,生怕油煙氣熏得果乾都不好賣。

而賣粉煎骨頭的這家鋪子,在橋中的位置,邊上擺了幾張小桌,到了這個時辰,人落座得不多,一家人圍坐在小桌上,隻等著旁邊的大娘上菜。

老大娘乾這行的手腳利索,從豆粉糊中撈出裹滿粉衣的排骨,等到爐子上的油鍋燒熱,再挨個夾到油裡,排骨上的麵糊一碰到熱油就往外冒,滋滋作響,熱氣盤旋在上空。

香氣漸漸在油溫和煎製中一點一點冒出來,排骨外頭的麵糊變得黃脆,一塊塊整齊地疊在瓷盤中,經由大娘的手放到小桌上來。

吃排骨,帶骨頭的東西,都適合直接上手啃食,祝陳願拿了一塊,粉煎骨頭用的麵糊是綠豆粉加了黃豆醬、花椒、蔥末和酒,在油炸之下,有點鹹香氣。

在唇齒間撕咬,麵糊帶著骨頭表皮進到嘴裡,麵衣焦脆還有股椒麻感,裡頭的表皮軟而酥,而骨頭的肉在表皮包裹下,味道嫩滑,口感多汁。

陳歡吃到一半的時候說道:「要不給阿懷也帶一份?」

陳懷說自己身子不爽利,一早就睡下了,他們遊船要到三更天,他熬不住,就沒有一起過來。

「人家都睡下了,再把他叫起來也不好,更何況這得趁熱吃才好,我們帶回去就冷了。」

聽完祝清和的話,陳歡也打消了心思,乾脆埋頭吃了起來。

一家人吃得滿嘴流油,等到擦乾嘴巴和手裡的油,付了銀錢才起身往回走。

難得一家人出來逛,今日祝程勉也不上學堂,索性就再逛會兒,一直到三更天的鼓聲敲響,幾人才回去。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在春末,穀雨的當天早上淅淅瀝瀝落了幾點小雨,正好迎合了雨生百穀的含義。

哪怕三更天才睡下,天光大亮時,祝陳願聽見雨聲睡不著,看窗外雨打屋簷上,她盤腿而坐,心裡好似在打鼓,一下又一下捶打著。

她平生頭一次不期待晚上,倒在被子上盯著床頂的花紋看,手指頭絞在一起。

左思右想,翻來覆去,最後還是頂著淩亂的頭發起來了。

在她梳妝打扮的時候,陳歡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套衣裳,放在祝陳願的床上,接過她手裡的梳子,幫忙梳起頭發來。

嘴裡說道:「你今日穿這身,我拿你們之前從杭城帶過來的料子做的。今日是勉哥兒的好日子,也是你的,可不興蹙眉。你要是對含章或是之後要商量的事有什麼不滿,你跟阿娘說?」

祝陳願看著鏡中的自己,眉頭微微蹙起,她其實也沒有不高興,但也說不出來哪裡高興,疑惑地問陳歡。

「阿娘,你當日知道外祖父給你找了個夫婿的時候,哪怕這個人你隻見過幾麵,還都不了解他的喜好,他的家境和性子,也是很歡喜的嗎?」

她一直很別扭,歡喜一個人是一回事,可是她不喜歡盲婚啞嫁,總想著至少得再了解這個人一點,到足夠了解,足夠喜歡時,那嫁給他才是心甘情願的。

陳歡幫她把頭發梳順,開始全部往後梳,手上動作不停,慢慢地說:「不高興啊,我當時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呢,說他們都不問問我是不是喜歡,我心裡好長一段時間都很不高興,還跑去偷看。後來也是相處著,時常能見到麵,也就不排斥了。

歲歲,你也說了看見他心裡是歡喜的,那隻是不了解喜好,不知道私底下到底為人如何,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擔憂。」

祝陳願似懂非懂地點頭,陳歡放下梳子,扌莫扌莫她的頭,靠在她臉旁說道:「今日我們也不在家裡做飯,免得到時候人家過來一身油煙味。我讓你爹酒樓訂了一桌宴席,隻有晌午的了,那裡有專門談話的廂房,不用緊張,能成就成,不能成天底下那麼多的好兒郎也不缺他一個是吧?你換衣服吧,我去外頭等你。」

等陳歡出去,祝陳願換好衣服,衣裙皆是淺石青色的,下群青白相間,上衣繡著白花,頭上係有淺石綠的發帶,看起來清麗動人,極清爽的裝扮,正適合春日。

等到他們出門,外頭雨已經停了。

因是換到了晌午吃飯,裴恆昭是祝清和去叫的,其餘的人走過去的,等進了酒樓的彩樓歡門,說了廂名,跑堂引著他們到了廂房裡。

當幾人進去時,裡麵正在交談的兩人立馬就不說話了,祝陳願抬頭瞟了一眼,今日的裴恆昭束發,身穿鴉青的衣袍,竹葉花紋,身姿端正,更襯得君子如玉。

陳歡一進來就端著笑,她轉過頭跟陳懷說道:「阿懷,你看今日是你表弟的生辰,不如你帶著他去樓下轉一圈,買點東西玩玩,等到午時再回來。」

陳懷了然,牽起祝陳勉的手說道:「來,反正飯菜還沒有上桌,我帶你去逛逛。」

等到兩人出去,陳歡才關起門來,拉上呆站在那裡的祝陳願到兩人對麵坐下。

「含章,我們是走來的,腳程慢了一些,等了有一會兒了吧?」

陳歡暗自打量著,知道他並無任何不良的癖好後,屬實是越看越滿意。

裴恆昭連忙表示,「我和祝伯也是剛來這裡,更何況再多等一會兒都是值得的。」

「那我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也無需再說些其他的,阿懷想必也跟你透露過了,這件事,是伯母的不是,在這裡先跟你陪個不是,不用緊張。」

陳歡笑著說完上麵的話,話鋒一轉,「既然你今日肯來,心中也必定是有意的,前麵的話也就無需再多贅述,不知含章你,對榜前約婿有何想法?你也知曉,伯母家也隻有這一個女兒,自是愛得如珠似寶,隻想再多留她些時日,又瞧中了你一表人才,不肯錯過,這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來。」

「我並無想法,一切全聽伯母的。」

祝清和接話道:「哎,也並不能隻聽我們兩個的,今日隻是想先跟你商談個大概,你還要回去問問家裡人,看看他們是怎麼想的,含章你先聽伯父說完。

我也知曉你學識上佳,準備走殿試的路子,可你也要明白,榜前約婿的意思。你看大部分的人家,若是看好的女婿考不中,也就取消這門親事,可我們家,不管到時候你考上或是考不上,都聽由歲歲的,若是她想嫁,那就順利成婚,若是後悔了,我們也得賠你,銀錢或是旁的,隨你開口。你看,是否再考慮一番?」

「伯父伯母,這件事情我一早思慮過,我,我對祝小娘子」裴恆昭哪怕在心裡多次復述過,到這裡看見人時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緩了口氣,接著說道:「我是真心想要求娶的,且我婚姻大事自己能做主,之前該說的,都已經寄信回去說明清楚。我也明白伯父伯母的一片良苦用心,若是到時高中,小娘子又不肯嫁我,我也不會蠻纏。

亦不會出去大肆宣揚此事,若是我們兩個不成,小娘子照舊可以另選他人。」

他的話說得很溫柔又真誠,讓低著頭坐在一旁默默不語的祝陳願,叫她恍惚的心神突然穩住了。

「含章,你也別怪伯父,是我對不住,本來我與你爹那麼好的交情,合該什麼都不說就定下的。可是伯父也是過來人,心知少年心性,他日若是情變意淺,到時候再取消定親,兩家麵上不好看不說,彼此這點情分也是一點都不剩。

你要不到時再寫封信與你爹娘,我寫也行,我們兩家也好好把這些東西給說明白,不然我怕他們生氣,說我倒擺上譜了,還嫌棄他這麼好的兒子來。」

祝清和拉著他的手,頗為語重心長,將心裡麵的話全部都和盤托出。

本來這樣的少年郎,又有裴曄的關係在那裡,合該親上加親才是,可少年看見色相就心生愛慕的比比皆是,他日等到情分消磨,又鬧死鬧活要取消定親,難堪的還是女兒家。

所以祝清和寧願暫時不理這情分,也要將話給說清楚,這樣哪怕日後不成,誰的名聲也不會受損。

裴恆昭心裡明白,他點點頭,「伯父,此事我會好好寫信跟父母說清楚,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在意這些,此事,隻需要我自己同意便可。我並不在意,且留有時間也好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合適,跟小娘子一起。」

「有你的這番話,我也放下心來…」

祝清和跟陳歡兩個人又說了不少話,祝陳願坐在一旁跟個人偶娃娃一樣,偶爾伸出手碰碰桌子,又或是摳著手指,反正是一個字都不說。

直到陳歡說道:「哪怕我們是榜前約婿,也該相看才是的,你看,要不你們兩個到裡麵的小間裡說說話,也聽聽我家歲歲怎麼說是不是?」

祝陳願還沒有點頭答應呢,陳歡直接拉起她,帶她到小間裡坐下,等她回過神,小間裡麵隻剩他們兩個人。

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麼,裴恆昭又離她隻有一臂之隔,連呼吸聲都能聽見,祝陳願耳朵尖發紅,眼神落在桌子的花紋上。

裴恆昭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前麵還可以對答自如,可是,一到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就好似有東西堵住了嘴巴,不能開口。

眼見著小小的房間裡升起了一團又一團的熱氣,裴恆昭還是先開口,他的手抵在桌子上,喉結聳動,「不知今日之事,小娘子,你是如何看的。」

他想,大概是不討厭的吧,不然也不會答應,隻是好像也不歡喜,沒有看見她笑。

期待別人開口的時間是漫長的,他的手緊握在一起,心突然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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